“格格，把這件也帶著吧！”依依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興高采烈地從屋子的這一頭走到屋子的那一頭。忙忙碌碌，累得小臉紅撲撲的。
“好啦好啦，我沒意見，都聽依依的。”我懶懶地答著，卻興致盎然地看著她忙乎。“只是……你確定皇阿瑪會餓著咱們嗎？”
依依停了動作，極其不解地看著我。好像我在說什么天方夜譚。
“哎，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放了什么進(jìn)包袱的嗎？”我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只大大鼓鼓的包，不緊不慢地說，“你剛才把幾碟點(diǎn)心放進(jìn)了一個食盒，緊接著又把那食盒給放了進(jìn)去。”
話說我這該死的急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是跟誰學(xué)的？除了那日碰見的鬼大哥還能有誰？！
“呀！”依依急急奔向大包袱，一邊向外拿東西，一邊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人家第一次去冬狩，太緊張了。好格格，您就別再笑話奴婢了……”
“嘿嘿，沒關(guān)系啦，嘿嘿，依依，你慢著點(diǎn)，咱們不急啊。現(xiàn)在才大清早，要等到明天才能出去呢。”我抓起一塊糕點(diǎn)，還沒看清是什么就先吞進(jìn)了肚子。“唔，我也是第一次去啊。還是皇阿瑪最好，肯帶我出京旅游。想當(dāng)初啊，我阿瑪連讓我出個府都要三思而后行……”
雖然我也知道阿瑪是為我考慮、為京城的百姓考慮。萬一我要是遇到了歹人呢？萬一我要是像火燒小廚房似的燒了人家的屋子呢？
原來在阿瑪眼里，我是這么恐怖的危險人物……
依依轉(zhuǎn)過頭看了看我，語不驚人死不休。“格格，旅游是什么東西啊？”
“咳……”一口糕點(diǎn)卡在了喉嚨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別別扭扭哽在了那里。“咳……水……咳咳……水……”
我雙手在桌上亂抓，摸來摸去，摸到的是一個盤子又一個碟子，最后是一只大包。只少了我急需的茶杯茶壺。
“哎，總是這么不讓人省心。”
清遠(yuǎn)悠長的嘆息飄進(jìn)耳中，一雙潔白修長的手適時地遞來微溫的清茶。
我“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杯又一杯茶，感到呼吸順暢，打破了喉嚨里閉塞的通道。“啊，好好喝的救命茶水！我愛死你了！”
抹了抹嘴上遺留的水漬，我笑瞇瞇地抬起了頭。“八爺，謝謝你。”
他的臉微微泛紅，露出些許靦腆之態(tài)。紅潤的面頰上，一雙霧蒙蒙的眼睛閃爍著魅惑人心的光芒。“你何時能不再如此莽撞？真不讓人省心。”
我沒心沒肺地笑，“嘿嘿，我這輩子可就沒準(zhǔn)備讓你省心。”正了正神色，我語重心長地道，“八貝勒啊，您就認(rèn)栽吧！”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無奈而寵溺。“好吧，栽在婉兒手里，我認(rèn)了。”
“啊，”我突然狠狠地拍了下腦袋，發(fā)出了一聲脆響。只一下便沒了氣勢，我乖乖地坐著，有氣無力地嚷嚷，“痛……依依——”
“嗯？格格？”
“別忘了帶藥……”
“……？”
“我們是去冬狩誒，萬一受傷了怎么辦？那么遠(yuǎn)的地方肯定很冷啊，萬一感冒，嗯，就是傷寒，怎么辦？”我捂著腦袋，說得頭頭是道。
“哦，”依依雙眼放著佩服的光，“還是格格想得周到！”
一只手輕柔地挪開我緊捂著腦袋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揉著。一絲紅從臉上蔓延開來，我半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專注的八阿哥。
“怎么對自己這么粗魯？又不是不怕痛，看看你這樣子，哎。”他似乎有些埋怨，卻又憐惜地?fù)崞轿业膫础！澳氵€真是不怎么聰明。”
“……是嗎？”
“有沒有帶些消遣用的小東西？”他柔聲問，我仿佛能看到他噙在唇邊的淺笑。“到時要在馬車上待很久，會很無聊的。”
“依依，聽見沒？照辦！”我依舊低著頭，悶聲念道。
“奴婢知道了。”依依不停地忙活著，興高采烈地從屋子的這一頭走到屋子的那一頭，時不時地塞點(diǎn)東西進(jìn)包袱，又拿點(diǎn)東西出來擺回原處。“八爺對格格還真是好，想得真周到！”
我撇撇嘴，頗有些傲然，不以為意地道，“那當(dāng)然，也不想想我跟八爺是啥關(guān)系。哦，說起來啊，我還沒來得及叫你一聲姐夫呢。”
我笑瞇瞇地抬起頭，裝作無視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傷。“姐夫，你對我真好！”
第二天清早，天剛蒙蒙亮，依依就指揮著一群小丫鬟把要穿的衣服、防寒用的帽子圍巾、洗漱用的臉盆等全搬進(jìn)了屋子。
聲音雖不算嘈雜，也足以將我從甜美的睡夢中喚醒。
“……安靜，安靜！知道為什么說‘睡’美人嗎？”
四周頓時一片安靜，沒了聲音。
我依舊沉浸在半夢半醒間，懵懵懂懂地繼續(xù)說，“笨啦，因?yàn)樗X好啊，既美容又養(yǎng)顏。所以，睡覺是王道，你們都不許打擾我睡大覺！”
“格格，”依依的聲音抖啊抖，似在抗拒著什么情緒。“您還是快起吧，今兒要上路了，晚了怕是要來不及的。”
“鹿？”我閉著眼睛，迷迷糊糊，“什么鹿？是梅花鹿還是小麋鹿？”
“噗嗤”
隱隱約約地，我聽見幾聲壓抑不住的低笑，“笑什么啊？鹿就鹿嘛。沒吃過鹿肉，還沒見過鹿跑嗎？……哎，可憐的娃啊，在宮里關(guān)的，連鹿跑都沒見過呢吧？怪不得要笑了……”
“哈哈”
怎么越笑越大聲？不是應(yīng)該很傷感的嗎？不是嗎？我睜大了眼睛。
只見一屋子的小丫頭，早已笑倒了一大片。剩下幾個強(qiáng)自支撐著的，也都在拼命地以高頻率、高效率打著哆嗦。
“這是怎么了？”我指了指她們，疑問地看向依依。
“……格格，沒什么，真的。”依依正色，聲音一顫一顫的，卻還是很好心地提醒著我，好像不讓我知道剛剛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是對我好。
“依依，你說實(shí)話，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啊？”我坐在馬車上，卷起車窗上附著的布簾，仍不死心地問。
依依低垂著腦袋，看不出臉上的表情，“要去冬狩了，今天是上路第一天。”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舒舒服服地靠在軟軟的坐墊上，擺出主子的架勢，目光緊緊地盯著她。雖然沒什么殺傷力，至少也不準(zhǔn)她撒謊騙人。
她突然抬起從早上我看到她開始就一直低著的頭，眼睛亮亮的，抬起右手，指向窗外。“格格快看，好壯觀啊。怎么有這么多人一起去？依依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
“少打岔！”我說著，也朝窗外看去。
路上的百姓推推攘攘，使盡九牛二虎之力，爭著朝車隊擠來。一群佩刀的侍衛(wèi)用著更大的力氣拼命地攔阻著幾近瘋狂的百姓，場面混亂之極。
轉(zhuǎn)看長得不見頭尾的車隊，照樣走得平穩(wěn)有序，似乎那發(fā)生在不遠(yuǎn)處的爭執(zhí)更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不是不威風(fēng)的。這一刻，我深深地體會到狐貍的感受。
“依依，”眼睛留連著窗外，我說，“知道為什么狐貍會假虎威嗎？”
“為什么？”
“因?yàn)椤娴暮猛L(fēng)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