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見二舅母這樣說,心中只是略一想,就想起來了,據(jù)說,二舅母房中有個表兄,乃銜玉而生,頑劣異常,極惡讀書,平日里聽說是沒有別的喜好,只是喜歡在內(nèi)幃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今見王夫人如此說,便知說的是這表兄了。
只是,二舅母這話說得倒是突兀,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雖然是要住在這個家里一段時間,可是卻也不是不知道禮數(shù)的人,好歹也是堂堂的五世書香、四代列侯人家出來姑娘,又豈是連這個都不懂的?這未免是看不起人。
黛玉因此說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小名就喚寶玉,雖極憨頑,說在姊妹情中極好的。只是如今我來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是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黛玉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倒是也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的道理,舅母盡管放心才是,黛玉就算是怎么樣也不能做了辱沒林家門風的事情。”
王夫人看著黛玉說得義正言辭,倒是也放心很多了,不過對于黛玉這樣硬邦邦的言辭倒是皺一皺眉,這丫頭,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就和她那個短命娘親一樣,說話這樣的犀利,真是不懂尊卑禮數(shù)。
王夫人此倒是忘記了,要是說起尊卑,黛玉可是正經(jīng)的主子,而他賈家不過是奴才罷了。
不過王夫人開心的一點是,自己這幾年也是看出來了,老太太雖然幾次派人到林家求親,可是林家一直不肯點頭,如今只要是這個丫頭自己不同意,就算是老太太也是不能勉強這個事情,因此面上倒是好看多了,擠出一絲笑容道:“你不知道原故,他與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愛,原是同姊妹們一處嬌養(yǎng)慣了的。若姊妹們有日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雖然是覺得沒有意思,也不過出了二門,背地里拿著他兩個小幺兒出氣,咕唧一會子就完了。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里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所以才囑咐你別理他,他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你也能只是不要信他,我說這話只是為了姑娘著想,倒是沒有看不起姑娘的道理。大姑娘是侯門千金,這樣的道理自然是懂的。”
這些年,林如海和賈敏原是瞞著黛玉,并不曾讓黛玉知道賈家求親的事情,因此黛玉雖然疑惑王夫人為什么巴巴的對自己說這些,可是也認真地聽了,點頭說是。心中暗自想,看起來這個表哥是在外祖母一處養(yǎng)活的,自己此來,想是要住在外祖母的身邊,或許免不得是要日日見面了,如今二舅母是這樣的表示,自己不經(jīng)心都不成了,自己免不得要躲小心,免得生出事端來,到了那時候平白的給人說閑話,別的也不打緊,倒是丟了林家的臉面。
這時候,只見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里傳晚飯了。”
王夫人所以帶著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后院了。于是,進入后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帶著黛玉來了,這才安設桌椅。
賈母傳飯,黛玉因此和王夫人一同過來。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鳳姐忙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黛玉因為看著王夫人等都在,因此十分推讓,不肯落座。
賈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們不在這里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賈母命王夫人一旁坐了,只是讓李紈和鳳姐兩個在一旁伺候。
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等眾人都坐好了,丫頭們這才捧著飯菜上來,黛玉看著,倒是和自己以往吃的不一樣。原來江南飯菜以清淡為主,因此這些年黛玉的飲食都是比較清淡,可是此時桌子山滿滿的卻都是大魚大肉,十分的油膩,黛玉不由的只是覺得心中有些難過。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自己既然來了這里,自然就要入鄉(xiāng)隨俗,以后少不得都是要適應過來,因此勉為其難的吃了半碗。賈母看著黛玉吃的如此少,少不得又要關(guān)心一番,黛玉只是推說路上時間長了,所以沒有什么胃口也就罷了。一時吃完了,早有丫頭婆子上前伺候、收拾料理妥當。
“你們?nèi)チT,讓我們自在說話兒。”賈母看著王夫人在這里,眾人難免有些不自在,所以說。
自己的這個媳婦出身倒是好,這些年在賈家的表現(xiàn)也算是不錯,只可惜的是,沒有眼光,只記得自己的一些恩恩怨怨,并不能從大局考慮。林丫頭不僅是才貌出眾,更重要的是將來對賈家有好處,可是這二媳婦就是想不通這一點,只記得當年和自己敏兒的哪一點不愉快。將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承擔得起這個家。
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這才帶著鳳姐和李紈二人去了。賈母正在和黛玉說閑話,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丫鬟話還沒有說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生的倒是很不錯,只是未免有些秀氣過度,看起來不像是男人。
黛玉從心中看不上寶玉,在黛玉的心中,男人就應該是有個男人的樣子,而不是這樣一副沒有斷奶的樣子。只可惜的是,黛玉此時的心情,王夫人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倒是能安心了。
只見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笑著說道:“總算是回來了,還不快過來見你妹妹。”
寶玉早就看見多了一個姐妹,只是弱柳扶風一樣,很是裊娜多姿,料定這就是璉二哥哥口中那個恍如神仙的林妹妹了,如今一見,倒是比起璉二哥哥的形容更加出色許多,心中自然是喜歡非常,因此忙就上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