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晚風總是清涼的。他受傷的身子不知受不受得了?
思索片刻,咬了咬牙,她從袖底抽出白綾,輕輕的覆在他的身上。
白綾是以天蠶絲所作,輕如鴻毛卻又是暖如棉絮,最是適合受了傷的人。
蒙朧之中,他微微睜開了眼,對上的,是一雙如水的美眸,滿載擔憂,令人難忘。
第一次,他的嘴角涌現了暖陽的笑意。
該是因為她吧?
一陣倦意襲來,他再度閉上了眼睛。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細詢她的名姓。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再度醒來之時,佳人早已芳蹤杳然……
夜深沉。
允蝶坐在窗子前,卻絲毫沒有欣賞月色的心情。不知怎的,一顆心竟全都在那該是在山洞之中的人身上徘徊,總是無法安定。
“小姐。”夏竹端著茶走了進來,見著開著的窗子,小嘴一嘟,不悅的上前關上。
“夜深了,坐在窗前吹風,趕明兒病了怎么辦。”
允蝶微微一笑。這丫頭,講話的語氣好象教訓人似的,真弄不懂誰才是主子了。
許是見著了她別有意味的笑容,夏竹俏臉微紅,有些不依的抱怨:“要不是怕小姐生病,我才懶得管那么多呢。”口氣似乎頗有不平。
允蝶禁不住再次笑了,是真正開懷,別無芥蒂的笑。
早聽娘說過了,夏竹為著自己堅決不肯做如儀的侍婢,一心盼著自己回來。這份恩情,就足以讓她感動,小小的頂撞又算得了什么?本以為十三年不見,再好的感情也總會有所疏離,卻不想并未如自己所料。非但未有芥蒂,反而更形親密。
“好了,知道你一片好心,我不會怪你的。”笑著給她個答復,她走回桌邊坐下,端起香茗,慢慢的品著。
“小姐。”夏竹好似忽然間想到了什么事,忽地開口,“你聽說過了沒?”
“什么?”說得沒頭沒腦的,弄得她一頭霧水。這丫頭,什么時候也學會了打啞謎?一話讓人無從探起。
夏竹將門打開,看看周圍,確定真的沒人時,這才回到她的身邊,輕聲無比。
“福伯說,二小姐似乎要出嫁了。”壓低了聲音的輕言,外人斷然聽聞不得。福伯說了,這事是府里的秘密,任何人都泄露不得,否則只怕難逃相爺的罪責。
一聽這話,原本悠閑的動作也停了,平靜得泛不起一絲漣漪的眼里居然出現了一抹驚訝。
“儀妹不是還小嗎?”她記得這唯一同母的妹妹十三歲都不到啊,這就要出嫁了嗎?自己十三歲的時候還在明月山上跟著師兄到處玩耍搗蛋呢。
“二小姐年紀是還小,可女人該有的她全有了。相爺也早說了該是時候給她找婆家了。”這話是下人閑嗑牙時聽來的,不然哪能知道。
想了想如儀的外表,允蝶不得不承認夏竹的話是正確的。只是,不論如何發育得好,這十三歲嫁人也未免太早了點。
“娘知道這事嗎?”雖然不報希望,但還是出口相詢。許是潛意識里總認為血濃于水,這等大事,如儀該會跟娘說。
哪知夏竹頭一撇:“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早被如夫人洗了腦,一顆心只向著那妖里妖氣的女人,哪把郡主當過娘。”不屑的冷嗤哼出。世間有如此不孝的女兒,當真是老天無眼,何該天降神雷,劈死這忘恩負義之人。
允蝶一愣,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實,即便內心有多么不愿。
依著如儀的性子,這事絕不可能和娘說。八成又是找如姨拿主意去了。庶母親過親母,前所未見的悲哀。怪不得娘會鎮日憂心忡忡的嘆氣,直說自己害了她。
驕揚跋扈,盛氣凌人,有哪些人能受得了?
嫁了,只怕沒過幾天便因犯了七出而被休離。苦了自己也污了名聲。
“對方是什么人?”雖然爭執不少,但終歸是親妹,內心還是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
“聽說是位位高權重的王爺,叫什么風馭飛來著的。而且聽聞這位王爺長得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戰功彪炳,極得圣上器重。”
“那很好。”起碼這樣的人心胸必然會開闊些,指不定能包容儀妹的小性子。
“才不好呢。福伯說,二小姐大吵大鬧著就是不肯乖乖出嫁。”
“為什么?”這倒奇了,未婚夫如此英雄了得,該歡天喜地才是啊,怎么一味拒絕。
“好象,那位風王爺與相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這話還是那日在如夫人房外經過時無意間聽得相爺說起的,想來該是真的。二小姐堅決不肯出嫁只怕與這事有關。誰能甘心情愿的嫁到仇人家去備受侮辱呢?二小姐雖然跋扈,可也不是全無腦子的。
“仇人?”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允蝶蹙了眉。
怪不得儀妹不肯就范了。只是,說不嫁就不嫁,對方會那么輕易饒過玉家嗎?看來,這事難了了……
清晨。
天還未大明,卻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起來干活了。允蝶一向淺眠,當院子里響起第一聲響動時便自行下床穿衣梳洗。十三年來的規矩,總是在天未大明時起床練功。師父說過,清晨人煙稀少,最是方便于吸收天地之精華,對練武者及有好處。是以,這么多年了,總是在天未大亮時起身吐吶呼吸,早已成了習慣。
“小姐!”夏竹端著臉盆,吃力的撞開門來,眼睛卻驀地成了銅鈴。
為何?
只因房已經空了,只因她的大小姐又不守規矩,在自己進房之前居然先行穿戴整齊,害她連個獻殷勤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