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安臉上終于出現了一點點無奈的情緒，不過轉眼又恢復了冰美人的樣子。令狐止邊笑邊還默默送了他一個外號“冰坨子大神”，簡稱“坨子大神”。

真是好聽極了！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不過，那日玉落山上見的人好似天仙，如今這公子雖是氣質十分想像，卻總感覺不同。

不管了，反正和她也沒多大關系，她就樂樂。

莫言安頭微微轉向令狐遇雪，聲音低沉卻清澈；“我的位置在哪里？”

令狐遇雪閉上眼，輕輕指了指幾乎和令狐止面對面的一處空位子。

令狐止嘴角抽動，神情僵硬——純粹憋笑憋的。

莫言安開始不由自主地皺眉了，那邊季文穹也想沒公德地加大微笑的幅度了。

莫言安在一片寂靜中突然轉向令狐知遠：“景然參見皇上。”

氣氛詭異，沒人在乎他沒有跪拜，他只微微傾了傾上身竟然也沒人覺得不對。待令狐知遠習慣性地揮揮手之后，莫言安手一招，那邊幾個空位子的椅子就少了一個。

“令狐公主琴棋書畫舞蹈皆是不通，景某從小生活鄉野，與公主無異。”莫言安平靜地說，他人如高山流水清冷，聲音竟也如流水般清而涼的。

“哈，蕭國什么都不會的，都統一服飾，做這兒。”令狐止倚在椅背上，悠然自得指指屬于自己的這塊小圓桌，絲毫沒有屬于富家閨中女兒那端莊的樣子，“你說是吧，景然？”她偏過頭，笑嘻嘻地問道。

莫言安默默地坐下來，盡量背對著令狐止。

令狐止也不生氣，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就是身旁的坨子大神一句話不說，令狐止覺得好無聊。

過了一會兒。

“你那大哥挺好看的啊。”

“你妹妹真美哈。”

“你父王可是風華不減，氣勢尤勝當年吶哈哈。”

坨子大神安靜地望著桌子，清清涼涼開口：“你見過？”

“啊，哦，哎呦，對哦……不過還是想象得出的。”令狐止很多時候說話是不經過大腦的。

坨子大神又開始屏蔽她了，因為上菜了：這是轉移有人和他撞衫注意力的好方式。

“景然，你看這個菜不錯哎。”

“景然，這個也不錯，你嘗嘗。”

無奈某女一直呱唧呱唧講話，終于……

一雙銀筷壓住了她的筷子，讓偷偷望向這方的多少妙齡少女的芳心顫了顫。

“公主您，”依舊冰涼涼的聲音，“能否稍稍矜持一些。”

“矜持是什么？”令狐止裝作不懂，一臉虛心求教。

“就是安靜一些。”冰坨子竟然很認真地給解釋了。

令狐止撇撇嘴，人家這么說，她也是要臉的好不好。她不開心，她就默默地乘酒，喝下，乘酒，喝下。幾杯酒下肚，人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有人從她懷里揪出小枕頭放在桌上，她就一下子埋了進去。

埋進去竟然一時還沒睡著，朦朦朧朧地說，“你處在鄉野，還能看不見種地人，他們和你的衣服可都差不多。”

沉默片刻。

“我的最干凈。”

又是沉默片刻。

“好吧，什么也不用說了，是在下輸了。”令狐止將臉又往枕頭里埋了埋，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響起了安靜綿長的呼吸聲。

令狐止這個公主，信奉一句話，叫以不變應萬變。緊張？小心？步步為營？笑話！現在在這種什么都看不出來的時候，貿然行動，她要死啊。還不如睡覺，讓那些心里有小九九的人不敢行動。

旁邊莫言安感覺明月的小公主月玄夢不似其她閨中女兒只敢偷偷瞄他，她的目光好似拔絲山芋一樣就黏在他的身上，也不負她驕橫狠辣的名聲。

這種人，不單單他根本不可能去看她，連讓她多看一眼自己他都難受得不行。

他極其不適地皺眉，招招手，宮人便把精致的碗碟都收走了。

好了，這下連他都想睡覺了。除了幾位貴人高坐臺上不用表演，其他姑娘今兒可都是卯足勁想表演一番的。

這兒明月小公主月玄夢抱著琴起了身，禮數極其完備又分明高傲地走到大殿正中。

莫言安瞥了眼高臺。麗妃甘甜有不屑之色，當年她可是蕭國有名的才女。惠妃戚忘機低眉垂眼，面容安寧，似乎這世間紛擾與她無關。華妃武安玥微微闔目，她安靜下來竟然也是尊貴萬分，只不過身上改不掉的隨意，讓她看起來比明月長公主月泉好親近許多。

月玄夢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了過來，望著莫言安，話卻是對令狐止說的，“玄夢想請令狐公主與我合奏一曲。”

甘甜面上嘲諷，戚忘機依舊沉靜，武安玥仍舊微微闔目，面色不變。

而在場女子除了明月長公主，決云二公主云迪，決云左相之女雷凌雁，蕭國驃騎大將軍小女兒武安崎，都無一例外地、或多或少地面露鄙夷。

莫言安偏頭看了一眼埋著頭的令狐止。

“她不會。”他淡淡地開口。

令狐知遠的面色在明亮的燈光下似乎微微發暗。

“那能否請景公子與我合奏一曲？”月玄夢勾起嘴角，小小的臉上大大地眼睛一眨一眨，看起來十分俏皮可愛。

莫言安眉頭擰起，他記得自己好像說過什么也不會的了。

恐怕她沒聽見？他開了口，聲音微冷，有些許不耐：“因為什么也不會，所以景某和公主穿著相似坐在這里，月公主可解惑了？”

見月玄夢不說話，莫言安皺眉：“月公主還不明白？”

聲音微涼，配以難以置信的語調。

其實令狐止早在月玄夢刁難的時候就醒了，不過她根本懶得睬她，干脆繼續裝睡，省事又省勁兒。

不過此刻她覺得裝不下去了，原諒她一生笑點太低放蕩不羈。

她身體慢慢向一邊傾，枕頭也被她帶著也向桌下滑去。

枕頭一下落在地上，令狐止身體一頓。

可以了，本公主醒了。

一睜開眼，令狐止便正色看著月玄夢；“月公主怎么了，臉色如此像打翻的醬菜攤子？”

一本正經，正氣凜然。

莫言安偏頭第一次認真看了月玄夢一眼，隨后頭微微垂下，唇角輕輕勾起。

“哎怎么回事景然，你欺負……？”

正氣凜然，永遠的正氣凜然。

只不過她一轉頭瞧著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話一下止了。

莫言安又回到了冰坨子大神的狀態。令狐止愣了愣。

“想來月公主不太舒服。快回去歇息吧。”待她再開口，聲音有些冷冷的。她莫名有些不太開心。

月玄夢不動。另一人卻開了口。

“還愣著做什么。”月泉二十五六歲模樣，聲音微微沙啞，卻又十分嬌媚，竟也是慵懶的。她直起身來，銀藍色的月亮在眉間微微晃動。她眼睛彎起來，卻沒有笑意，“快坐回來呀玄夢。”

令狐止默默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眼見在場男子迷迷糊糊的神色，她嘲諷地笑了笑。誰蛇誰龍，一目了然。

還是要多謝這位明月長公主，終于開始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