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醫(yī)官商議之后，開了個藥方。楚云錚順勢道辭。

太夫人親自把眾人送到垂花門外，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回到寢室，戳了戳蘇晗的額頭，笑嗔道：“你這潑猴兒，被你擾得好生煩亂?！?

蘇晗睜開眼睛，笑道：“是女兒不孝，每次回來就生事端?！崩^而便道，“您怎么就沒看住攝政王呢？”

太夫人緊張地詢問：“你被他撞見了？”

“沒有，沒有?！碧K晗不想讓母親為自己擔憂，“只是回來時見他在府中四處游走?！?

太夫人苦笑道：“我一個身居內(nèi)宅的婦人，若能穩(wěn)得住他，他也不會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了?！?

蘇晗點頭，“倒也是這個理?！蹦赣H已算是極有眼色、反應(yīng)迅疾了，慣于和自己一唱一和蒙蔽旁人視線。只是再有心計，又豈能輕易騙過玩轉(zhuǎn)權(quán)謀的攝政王。

“我就說讓你晚些時候再出府，你偏不聽，硬是要弄得人心惶惶的?！碧蛉丝戳艘谎奂t玉，“你房里這丫頭都要急出病了。”

這話也對。于情于理，在楚云錚進府之際，蘇晗都應(yīng)該老老實實繼續(xù)裝病。只是，那時她一想到時開那雙桃花眼，心里便煩躁不已，一刻也不想耽擱。若是嫁給那樣一個風(fēng)流無能之徒，她還不如削發(fā)為尼以謝天下。只有把時開那邊弄妥當了，她才能從容應(yīng)對接下來的形勢。

現(xiàn)在倒好，出去一趟，有得有失。想到那匹寶馬，蘇晗就氣不打一處來，因而問道：“攝政王這兩年不是去了西北么？怎么回來了？”

“王爺去西北是賑災(zāi)平亂，兩年下來，民心安定，自然要回來?！碧蛉藝@息一聲，“他若早些回來，也就出不了太后給你指婚之事了。”

為一匹馬對自己趁火打劫之人，母親話里話外居然透著敬佩贊許之情。蘇晗不置可否，笑道：“娘忙了這些時候，想必早已累了，回房歇息吧?！?

“好?！碧蛉似鹕頃r已現(xiàn)出倦怠，“你記得吃些東西。只望日后能安生些。”

蘇晗在心里計較片刻，有氣無力地吩咐紅玉：“著人把那匹馬送到攝政王王府去。”

紅玉問道：“現(xiàn)在？”

蘇晗點頭。

紅玉想了想，道：“您是怕王爺在府中四處游走，看到了那匹寶馬？不一定吧？”

“我怕他今夜去而復(fù)返，再來探病?！碧K晗沒好氣地道。

紅玉應(yīng)聲而去，想到來龍去脈，頗覺得好笑。寶馬之于將軍，猶如心頭肉，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能忍痛割愛。

房里另外一名大丫鬟翡翠端來膳食，等蘇晗吃完，又服侍著她到凈房沐浴。

終于能好好地洗個澡了。蘇晗浸在灑滿玫瑰花瓣的熱水之中，滿足地嘆息一聲。生活上能有今日這等優(yōu)渥境地，其實不在她意料之中。原本，她是想混吃等死打發(fā)掉這一世的。

穿越而來，已經(jīng)十二個年頭了。初時一睜眼，面對的就是和親人失散、病重、被師父收留在身邊的情形。病好后，師父帶她回山中，傳授她文韜武略，九年后學(xué)有所成，師父下山云游四海。她不甘山中寂寞，手頭上的銀錢又不多，便女扮男裝前去參軍，靠吃皇糧解決溫飽問題。

前世她是殺手，意外而亡。殺手和行軍打仗都是以殺人為前提，目的和所得卻不同。前者所得是賬單上的數(shù)字，后者所得最多的卻是榮譽。

在沙場上因為驍勇善戰(zhàn)，屢次被提拔。在中軍帳見到元帥蘇一航，報出姓名，道出過往，又有她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為信物，彼此才知面前人是至親。隨后，蘇一航上書為她女扮男裝之舉請罪，皇帝不拘一格重用。父親在那年病逝在沙場，她臨危受命，自此揚名天下。

如今的大周朝，是皇帝從先前荒淫無道的昏君手里奪下來的。初建朝，大局不穩(wěn)，戰(zhàn)事不斷。三年來，她在沙場的時間占去了三分之二。自心底，她當然更愿意久居家中。母親因為失散多年之故，對她百般疼惜，百依百順，弟弟雖然有些公子哥兒的壞脾性，待她也是極好的。安心愜意的日子，誰不愿意過呢。

蘇晗沐浴穿衣，返回寢室之時，恰逢紅玉和一名小廝回來復(fù)命。

“將軍，”紅玉有些窩火地道，“王爺說禮尚往來，回贈了您一匹馬?！?

小廝牽著一匹瘦骨嶙峋、一身雜毛的小馬駒。蘇晗看了，氣得火冒三丈，冷哼了一聲，“王府能有這種貨色，實屬不易?！毙睦飬s道：楚云錚，這梁子我算是跟你結(jié)下了！

清晨，下起了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室內(nèi)有著秋日清涼卻蕭瑟的氣息。窗臺的汝窯青花瓷瓶中，一束格外嬌艷的美人紅。

紅玉笑著解釋道：“這紅色菊，是去年貴妃娘娘命人從宮里移植過來的，多虧服侍將軍，奴婢才有這開眼界的福氣?！?

蘇晗抬眼打量面前人、瓶中花。紅玉身著一件水紅色比甲，面頰白里透紅，她不由笑道：“不錯，人面嬌花相映紅?！?

紅玉靦腆一笑，“將軍就別打趣奴婢了，您換上女裝，可是連貴妃娘娘都自嘆弗如的。”

門外傳來翡翠的語聲：“侯爺，您怎么過來了？”侯爺二字，喚得有些譏誚之意。

蘇晗搖頭，“這丫頭，說話比你我還要不入耳?！闭媸怯惺裁礃拥闹魅耍陀惺裁礃拥钠腿恕?

蘇陌語氣不善：“我怎么就不能過來了？我來看望二姐不行么？”

“把他叫進來吧?！碧K晗坐起身，在背后墊了個迎枕，倚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