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殷紅掛在唇角,她抬頭望著他,沒有痛苦和悲傷,只有眉宇間異常堅定的神色,如烈火般灼痛人眼。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如同另一個人。
倚靠在元睿身前的煙荷,似是察覺不妙,仰頭看去,見他神色有異,目光雖冷,卻不似往常那般厭惡,不由得心中暗恨。明明已經是死了的人,竟然又活了過來,不知是夏芷清命不該絕,還是自己粗心大意,看著元睿異樣的神情,她更是感覺氣恨不安,但如今若是說出將夏芷清趕出王府的話,只怕會讓元睿對她心生不滿。
想了想,強忍心中的惱恨,嬌聲開口:“王爺,姐姐雖已不是王府的人,但她如今身子虛弱,還是讓她在王府里靜養一陣,等她身子好些了,再送她回相府,這樣可好?”
元睿低頭看了她一眼,口氣生硬:“何必讓她留下?是她自己想要尋死的。”話雖這樣說,目光卻是平靜安和,想必心中早已有了這種想法。
煙荷既慶幸自己猜對了元睿的心思,又嫉恨他對夏芷清那女人另眼相看,水蔥般的指尖,狠狠掐在掌心,恨意寫滿那雙妖嬈的杏眼。
“姐姐身體虛弱,王爺若是現在趕她走,難免要落個薄幸的名聲,煙荷不想有人在背后亂嚼王爺的舌根。”她暗自吞下恨意,仰頭來,一雙美目閃著盈盈水光,“王爺,求您了。”
元睿眸光沉靜,看了眼勉力支持身子的夏清,對一旁的管家道:“去請大夫。”
管家聽命離開后,他又吩咐丫鬟,將夏清扶回房間。
得知自己小命保住,夏清這才放松精神,頓時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而擁著煙荷遠去的元睿,心中卻頭一次掀起了滔天駭浪。
那雙眼睛,泠泠清透,卻冷澈入骨,一樣的面貌,而曾經那份對他執著火熱的感情,卻從其中驟然消失。
她,還是夏芷清嗎?
再次醒來時,不再是睡在冷冰冰的地上,而是柔軟寬闊的床榻上。
天已大亮,眼前一景一物,清晰可見。
身子依舊虛弱,她不想耗費力氣,靜靜躺在床上,望著床頂的瓔珞流蘇,以及雪白的蠶絲紗帳,再環顧一圈室內的擺設,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如果說,昨夜的一場鬧劇如同南柯一夢,那今日再次醒來,感受著無比真實的一切,就算是夢,也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夢。
她,二十一世紀的一名出色警員,被莫名穿越時空,變成某個侯門大家的凄慘怨婦,想想就覺得荒誕。
但再荒誕,也是事實,從昨夜的一幕幕,以及現在的處境來看,這個身子的前主人,日子似乎過得很不好。
歪了歪腦袋,看到床邊伏著一個人,頭上綰著雙環髻,身著一身碧綠夾襖羅裙,除了幾件簡單的裝飾外,再無其他貴重飾品。夏清雖然不認識她,但從她的衣著打扮上來看,估計是個伺候人的小丫頭。
女孩似乎倦極了,趴在榻邊,睡得正香,以夏清現在的角度,隱約可以看到她紅腫的眼眶。
不忍心吵醒她,于是繼續躺在床上,消化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荒謬事實。
片刻后,趴伏在床邊的小丫頭打了個哈欠,緩緩坐起身。
她揉著眼睛,還有些睡意朦朧,故而并未發現夏清早已醒來。
想到昨晚王妃懸梁自盡,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還好后來王妃又重新轉醒,王爺也不算太過心狠,同意王妃繼續留在王府養病,可一個女人,被夫家休離,就算能暫住王府,今后也是沒有出路的,也不知王妃重新活了過來,到底是福還是禍。
正這么想著,目光隨意向床上一瞥。
這一瞥,卻把她嚇了個魂不附體。
只見床上的女子,正兩眼圓睜,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連眼仁都不帶轉動一下,乍一看,真有點活死人的感覺。
婢女驚呼一聲,向后退了一步。
聽到動靜,夏清這才轉過頭,沖著寶箏溫和一笑。
會動會笑的她,比剛才一動不動直勾勾望著床頂的樣子,要親和許多,寶箏這才大著膽子上前,聲音微顫:“王妃,你醒了?”
她點點頭,想要起身,可渾身上下還是酸疼的要命。
以眼神示意寶箏,讓她扶自己起來。
坐起身后,她輕咳兩聲,喉口仍舊如火燎般疼痛,但總算可以發出正常的聲音。
“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乖巧地答了,“寶……箏。”
她點點頭,又問:“那我叫什么名字?”
寶箏驟然睜大雙眼,之前她以為王妃只是忘記她這個下人的名字,可她現在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嗯?說呀。”她見寶箏不回答,又問了一遍。
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寶箏渾渾噩噩地答道:“夏芷清。”
夏芷清?
很好,與自己的名字相差不多,還是同一個老祖宗。
“那王爺呢?還有那個……那個女人,就是跟在王爺身邊的女人。”她有必要將這里的所有人事都打聽清楚,也好為自己將來做個打算。
寶箏聽她這樣問,更是詫異不已,連聲音都有些變調:“王妃,您該不會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吧?”
面對寶箏的訝然,夏清有些煩惱。要怎么說?失意?這可是穿越人士慣用的伎倆。可是在敵我不明,情勢不行的情況下,貿然說出什么都不記得的話,很有可能會為自己招來危險,失意一說,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