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閑暇時光是很短暫的,做王妃,就要有做王妃的犧牲。
首先被犧牲掉的,就是她每天自在悠閑的生活。
這幾日內,每天來拜訪夏清的人,那叫個絡繹不絕,綿綿不斷,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元睿竟然有這么多的女人,除了有名有份的九名侍妾外,在北苑那里,還有幾十個沒名沒分的女人。她覺得好奇,差遣寶箏去打聽后才知道,北苑的那些女子,雖個個樣貌玲瓏嬌美,卻從來得到過元睿的召幸,那里就像是他的一個美人收集所,天下各色美女都被他搜羅入內,可他卻只遠觀不褻玩,著實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寶箏。”夏清懶懶地臥在躺椅中,瞇眼看著懸掛在天空上的一輪灼灼明日,有氣無力地開口:“我餓了,去給我弄些點心來。”剛送走一個趙夫人和一個薛夫人,這兩人雖然不怎么受寵,可娘家的地位卻不容小看,她如今在這王府里形單影只,又結下吳夫人這個仇人,總不能個個都得罪,人活在世上,難免要瞻前顧后,她夏清也不例外,為了今后的日子可以相對好過一些,只好委屈自己,絞盡腦汁應付這幾位不懷好意的夫人了。
用腦過度的后果就是,又累又疲,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寶箏看她一副病怏怏的姿態,擔心她的身子,便想勸她回房休息,還沒等她說話,夏清就頭一歪,睡著了。寶箏只好對秀蘭囑咐,“你照顧著王妃,我去找點吃食來,記住,千萬莫讓王妃受了涼。”
秀蘭點點頭,寶箏這才離開。
冬日午后的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但不覺著冷,還很是舒服,環境的安逸,使夏清完全放松精神,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沉浸在美夢當中。
半睡半醒間,迷迷糊糊聽著好像有人在說話,以為是寶箏回來了,便伸手往一旁的小幾上摸去,以為能摸個紅豆酥什么的,誰知觸手一片溫熱滑膩,不像是吃食,倒像是人的手。
人的手?
夏清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不少,連忙從椅子上坐起身。
“醒了?”一個清潤如山風般朗朗的聲音傳來。
她瞇著眼,向對面望去。
男子依舊一身墨色闊袖寬袍,只是襟口所繡的榴花,變成了石蘭花。
他怎么又來了?
夏清四下看了看,如今亭內除了自己和對面的男子外,再無一人,秀蘭和寶箏也不知去了哪里,而一旁的小幾上,卻已擺上了各色糕點。看來自己這一覺睡得時間不短,而且連身旁來了這么一個陌生人都沒發覺,在現代的那些日子,算是白混了。
“你怎么又來了?”不知不覺,她就把心里想的話給問出來了。
“我不能來嗎?”男子臉上帶著微笑,目光在小幾上一掃而過,笑意更深:“你倒是挺會享受的。”
夏清的目光也隨著男子落在小幾上,順手拿過一塊紅豆酥塞進嘴里,斜睨他一眼:“我怎么覺著,這王府大院倒像是你家一樣,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在得很。”
“你說對了,別說是三王府,就是皇宮大院,我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男子故意忽略她語氣中的諷刺意味,出口的話,更是驕狂傲氣。
“是嗎?”夏清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眼,拉長語調:“這天下能有這種本事的人可不多,依我看來,只有兩種人。”
男子嗯了一聲,來了興趣,問道:“哪兩種人?”
夏清重新倚回椅中,慢條斯理地端起茶蠱,抿了一口,悠悠道,“第一種,便是九五之尊,天之驕子,大梁國的皇帝。”說著一頓,緩緩轉頭,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看著男子:“第二種嘛……就是身有殘疾,陰陽怪氣,不能行人道的……太監。”
男子一怔,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看她的眼神,似乎將自己認作是第二種人。
短暫的怔愣后,男子又是一笑:“王妃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話音剛落,夏清本是懶洋洋半睜半閉的眼眸,陡然間睜大,雪亮而銳利:“你也不賴嘛,竟然連這種小事都知道了。”上次他稱呼自己為姑娘,今日再見,就改為王妃,看來王府內的一舉一動,都未逃過他的眼睛。
男子無謂地笑笑,伸手取過案幾上的一塊生糖豬油糕,斯文地送入口中,一邊細嚼慢咽,一邊頷首稱贊:“不錯,這里的吃食,總是那么美味。”
他姿態閑逸,自有一分清雅高華之態,夏清口中雖那樣貶低諷刺他,可絕不會傻到認為他真是宮中內監,只是他刻意遣走秀蘭和寶箏,與自己單獨相處的目的何在,卻真是難到她了。
深吸了口氣,將最后一口紅豆酥吃了,夏清站起身,伸了懶腰,歉意地對男子道:“對不住了,我體虛身弱,這就要回房了,您自個兒坐這慢慢享用吧。”
說完,便徑自離開了。
男子也不搭腔,就那樣目送她離開,好像他來此的目的,就真的只為吃一口王府的糕點似的。
夏清也不會回頭,直至走到岸上時,依舊能感覺到,男子的目光不曾移開,仍緊緊膠著在她身上。
不再管他,夏清邁開步子,像是沒事人一樣悠閑地向前走去。
她的身影,還未脫離男子的視線,卻在看到遠處匆匆奔來的一群人時,陡然停住了腳步。
跑在人群最前方的丫鬟,她剛剛才見過,是薛夫人身邊的貼身女婢,她一邊跑,一邊抹著眼淚,看到夏清后,猛地伸手朝她一指,凄聲喊道:“是她!就是她,是她要毒死我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