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前,我到達了麗城。
長途車停在一處臨水的街邊。街上往來眾多,商販們帶著麥秸桿編制的帽子叫賣各種式樣的商品:土特產(chǎn),水果,小吃一應(yīng)俱全。老人拎著鳥籠,女人牽著小狗。本地人大多皮膚黝黑,牙齒很白。旅行者在人群里尤其醒目,他們是匆忙的觀光客。
剛到的人都會吃驚于撲面而來的風(fēng)送來浪潮般洶涌的花香。是山茶花混合陽光的香味。蝶淵說,這里滿山遍野都是山茶花。綠林深處,長灘,河岸上,山谷里無一不是。這些花在夜晚有鬼魅般的氣息,朝榮夕枯的唇瓣吻著一世的雨露陽光,猶如麗城藏而不露的女子。
由于空氣稀薄連落日也顯得格外耀眼。天很藍,是小時候在綢緞莊里見過的錦緞才有的色澤。
在小城的四周,圈著一脈圓型的山脈。而我站著的腳下,是一個舊廣場,在古代是個大祭壇,行刑過出軌的女人、盜墓者、劫匪等等。血跡斑斑的鋼鐵架依舊矗立在廣場正中,歲月不曾將它改變,從遠處望去,依然帶著古老慘存的痕跡,像經(jīng)歷過浴血的戰(zhàn)場,有種冷艷的悲壯。
喉嚨有些疼痛。腳下輕飄飄的。是海拔在作祟,藥是用不上了。騰云駕霧一般立在原地,頭頂著大朵倉狂的云。
我想起了齊鞍,也許我該給他電話,我拿出手機,試圖編輯短信,但最終……我又把編輯好的短信刪除了。
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面對他了,只要想著他,就會時刻提醒我的過去。那些我已經(jīng)不記得的過去,就像是路過的黑暗弄堂,兩邊是關(guān)閉的門,狹長而幽深,沒有一絲光。
什么都沒有。
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我和蝶淵,我們是同類,而齊鞍,他只是我的醫(yī)生,即便做了我最親密的人,他仍然用醫(yī)生的眼光看我。
我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