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童幼時光 (3)
- 尼采傳(中小學生必讀叢書)
- (法)丹尼爾·哈列維
- 2441字
- 2013-08-02 23:39:52
那么人類究竟是什么呢?是整體中的一個階段,還是大化流行中的一段時間,上帝隨心所欲的創造物?在歷經植物界和動物界過渡性的漫長進化以后,人類在所有方面都比石頭更為優越嗎?此后它將向終極完美前進嗎?換句話說,歷史到底為它準備了什么結局?是否基本的時間永無止境,人類將永遠處在去成為的過程中?是什么驅動了這個巨大生命之鐘的發條?所有這一切都還是個謎。然而無論歷史的浩瀚時間延續多久,它的每一分鐘又都運行于當下。決定性的歷史時刻就都存在于鐘面之上,因為時針永在走動,而到達十二點的時候,它又開始新的一輪旋轉,就好比人類開創新的時期一樣。
沒有向導,沒有指南,在疑問重重的汪洋大海中,大多數的年輕大腦都只能面對迷失或者發瘋的結局,冒險者都被風暴打垮了,沒有人可以在風雨之后發現新大陸……我們的全部哲學像謎一般的巴比塔呈現在我面前……其無法指引大眾,只會無休止地干擾大眾的思考。當大眾發現整個基督教思想是建立在虛妄之上時,一次巨大的變革將鋪天蓋地而來。上帝的真實性、永生、《圣經》的權威、啟示,這些永遠帶著謎團。我試圖否定這一切,但是,唉!摧毀極其容易的,但想要創造新的信仰卻很難。
尼采將自己令人驚嘆的天才在這些字里行間顯露了出來!弗里德里希·尼采明確地提出了他對宗教的疑問,并且預見了他將作出的帶有變革性的有力答案。這些答案就是:人類就是虛無,是上帝隨心所欲的創造物;一次荒唐的開始把人類推向永無休歇的無窮開端,驅向永恒輪回;一切權威最后都可歸因于盲目的僅服從于機會的力量……
弗里德里希·尼采從不輕易肯定什么,他不喜歡在重大問題上倉促地下結論。只要還有可回旋的余地,他都會選擇回避。然而一旦他投身于其中,就必定會全力以赴。那時,他還試圖掩飾自己的想法,但這些想法卻情不自禁地從他的筆下流露了出來。他寫道:“我們往往在本應直面我們命運的當口軟弱,服從于上帝的意志或是服從于謙卑的態度,這不是信仰,只是懦弱和膽小的借口。”尼采全部的倫理觀和英雄觀就濃縮為這不多的幾句話。
在這段時期,尼采鐘愛席勒、拜倫、荷爾德林等人的習作,而他最愛的便是荷爾德林,當時荷爾德林毫不出名,而尼采慧眼識珠,就像在人群中一眼認出朋友一般相中了荷爾德林。這是非常偉大的的相遇,此刻這位還未走向世界的少年的人生與這位剛剛逝世的詩人極為相同。荷爾德林也出生在牧師家庭,同樣懷揣著子承父業的志向。1780年,荷爾德林在蒂賓根大學研讀神學,同黑格爾、謝林成為同窗,也就是在那時,他摒棄了一直信仰的宗教。他從書本中熟悉了盧梭、歌德、席勒并深深陶醉在浪漫主義中。神秘的大自然和清澈的希臘心靈深深吸引了荷爾德林,讓他產生了要將這兩部作品完美結合在一部德語作品里的愿望。像大多數詩人那樣,荷爾德林的生活極其窘迫。他到富人家里去做家庭教師,忍受著那里的無聊和白眼,唯一一次得到的尊重讓他倍受鼓舞,狂熱地工作,但這種日子極其短暫最終以他的失望告終了。故鄉的空氣和人民吸引著荷爾德林,讓他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他在工作的間隙寫作,但他無法忍受自己這種靠家庭資助的生活方式,于是再次離開了故鄉。荷爾德林將自己的詩作發表出來,這些詩篇十分優美,他通過自己天才般的想象將奧林匹斯山諸神召喚至蘇比亞茂密的森林和萊茵河地區,然而公眾對這種詩作不感興趣。創作的受挫讓荷爾德林郁郁寡歡,他夢想著更為廣闊的創作,但那只是一場夢:德國和古希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要把二者結合起來,就需要用歌德似的靈感,在永恒的文字中融入浮士德的勝利和海倫的被劫掠。荷爾德林用散文詩的筆法描寫了幾個片斷:他的主人公是一名年輕的希臘英雄,他的祖先查拉圖斯特拉在戰斗中不堪一擊,很快覆滅,因此他對自己的民族有著深深的悲憫并倡導一種勇敢人性的再生。
荷爾德林創作了一個三幕悲劇,主人公是阿格里真圖的暴君、詩人、哲學家、傲慢的民眾煽動家、英雄恩培多克勒,他出眾的才華讓他與其他希臘人格格不入,悲劇講述至高無上的恩培多克勒厭倦富足的生活,隱退到埃特納山巔,他決絕了家人和朋友的苦苦哀求,他把群眾打發走后,在落日的余暉中縱身跳進了火山口。這部作品充滿了力量,可是荷爾德林最終卻把它放棄了。郁郁寡歡造成了他身體的衰弱和情緒的高昂。他希望能夠離開德國,以此來擺脫磨難,同時減少對親戚的拖累,當他在法國的波爾多找到工作后,便消失了。六個月后,他又皮膚黝黑、衣衫襤褸地回到了家里。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經歷。
之后有人通過艱難的調查才發現他是在8月的驕陽下徒步穿越邊境去了法國。從法國回來后,荷爾德林開始神智渙散,在余下四十年的時間里,他一直處于身心麻痹的狀態,最終于1843年去世。荷爾德林去世的時間和尼采出生的時間只差幾個月。一個柏拉圖主義者也許愿意認為,這是荷爾德林天才般的靈魂轉世投胎到了尼采的軀殼之上。現實看起來果然如此,因為他們擁有如此多的相同點,他們的身上都帶有德國靈魂深處的浪漫主義,對待宗教都雄心勃勃,充滿生氣,而最終的結局都相同——被自己的野心擊倒。這兩位天才相似的生活歷程不得不讓后人對這個民族盲目的生育感到驚嘆,孩子們的生活相似且充滿磨難,和德國單調乏味的民族性毫無區別。
這一年的春末,尼采患上了嚴重的頭痛和眼疾,醫生無法診斷出病因,只能揣測病癥是由神經性病變引起的。由于生病,尼采的假期被徹底毀掉了,不過他設法爭取到了兩個月的假期,在瑙姆堡住到了8月底,假期的延長使得生病的苦惱被一掃而光,他在這里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在兩個月的假期中,尼采對自己思想中的疑問做了深入的探索,盡管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但微小的進展足夠令他精神飽滿地重返普爾塔。在一嘗夙愿的前提下,他終于可以安心做一名勤奮的學生了。他依然繼續博覽群書,堅持創作,每個月按時給瑙姆堡的兩個朋友寄去詩歌、歌曲、舞曲、評論和哲學論文。這些創作并沒有耽誤他的學業,反而令他在一些出色老師的指導下,學習了古代語言和古代文學。尼采愉快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畢業前夕,此時,他將不得不面對選擇職業的困擾。面對著未知的前途,尼采顯得很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