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有些無奈地瞧著我，我微微抬起身子，跪著的身子轉向門口后和其余的人一起站直了身子后，尾甩著他們離去。我想此刻我身后的衛子夫是傷心的，望著自己喜歡的男人在聽到一個女人的名字便背身離去的背影，心何嘗又不會痛呢。只是此刻我惟想知道在劉徹的心目中我的份量還占有多少？



仰起頭瞧著劉徹離去的背影在燈籠燭火之間顯得格外的清冷孤獨，淚不由滑落，我伸出指尖緩緩擦去，腳步也逐漸放慢在黑暗當中隱去了身影。



本想回到來鳳閣換套衣裳，只是突然想到此刻的劉徹經我這一刺激，指不定會回來鳳閣，于是轉身又回了甘泉宮。



一襲白衣素服在月下輕輕移動，憑借著霍去病用心教下的輕功步伐，輕易避過了不少巡夜的侍衛。



來鳳閣，月色傾泄。劉徹就站在臨水的岸邊，觀著那一輪清朗的明月，呆呆出神。他旋轉過身子，踱步至琴桌上，拂了拂衣袖落坐，手指輕緩地撫過每一根琴弦，想起了如心當時對他說的話‘“娘娘的心傷了，琴終是無法修復……奴婢修了幾天都恢復不到之前的音色。’他再次瞧了眼懸在上方的朗月，緩緩合上了眼晴，指尖輕動，滑出一道音符。



琴音響起，比起以往的愉快跳躍的聲音，此刻在靜寂的夜里，他的琴聲是悲傷的、哀寂的，如同哀鳴的鶴，泣血長嘯。劉徹回想往事種種，幾聲哀嘆、幾多心痛。言言在他的生命里走的無聲無息，只留下了來鳳閣中凄絕哀怨的一聲絕響。



弦是被如心修好了，只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東西，或許是她的淚蝕空了樂的愉悅。



我禁不住發出一聲嘆息，空曠的四下是清靈幽冷的碧水潭，我的輕嘆如同黑夜之中響起的魂魄哀嘆，帶著無限的寂然，隨著配合極好恰在此時巧來的一陣冷風，我白衣臨風，水袖衣袂起舞在白玉欄階上，似孤單的鬼魅，又如涉水而近的仙子，瞬那間盛放在月色之下，極美亦極哀。



劉徹的手指停下了琴弦的撥弄，似怕驚擾了一縷香魂，他緩緩起身，每一個行動的腳步極其輕緩，兩行清淚從眼角上跌落，縱有再多的言語，當面對已逝之人，心中的痛會堵得他開不了口。言言，那般熟悉的背影他如何有曾忘記過。



“為什么不彈了？”我淡然的聲音響起，面對一池冰冷的潭水，勉強平下了自己起伏的心情，“我說過的弦已斷、情已了，你又何必奏其殘琴？”



“……”他沉默，他靠近，他的溫潤輕淺的呼吸在我身后相隔不到半米的距離，“對不起……言言……對不起……”聲聲的道歉，在這月華黑夜之下，顯得有些傷痛，“朕以為你恨朕，所以就算是魂魄也不肯入夢相見……原諒朕、朕……原諒我……”朕在他的喉嚨里隱去，終是用上了一個我字，透著無限的哀。



“前些日子，我回了家，看到了那塊靈位，愛妻……愛妻，我好感動，想回宮再來瞧瞧你，只惜，你已經忘了我。”我的淚也終于伴著哽咽滑落，臨水近了，淚如珍珠般落入了清冷的水中，泛開了圓暈。



“不……我沒有忘了你，就算喝過那碗孟婆湯，我還是不會忘了你，因為你……你是被刻在心上的，剔除不了……永生永世的剔除不了。”劉徹的聲音頗顯得哀寂，有些像是在喃喃自語，他似乎又靠近了些許。



我有些嘲笑地彎起一道美麗的弧度，嘴角透著絲清冷，聽著他的訴說，心在抽痛，生怕他的靠近會擾亂我的心神。我的腳微微后退，腳尖有些涉了水，知是不能后退了，于是腳步微動，趁身后的他一個不留神，臨空而起，腳尖輕踏白玉圍欄桿，襯著身后的一輪清月，想必是極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