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連日大雨，平原河水急聚，江堤連年失修，多處江堤在大水猛沖狂擊之下紛紛塌毀，河水泛濫四處流奔，侵毀民宅良田。導至百姓流離失所，無以安家，饑餓之下，竟出現令人慘目忍睹之事，一些地區性命相殘、多以人肉為食。平原地區的官員紛紛上奏朝庭，懇求朝庭拔下糧食、衣物鎮災，以免平原百姓喪失人倫，為生存而自相殘害。



徹兒因為平原水患之事，表情比往常都嚴肅多了，入了深夜，他的眉也是常鎖著，偶爾撐開眉頭，對我笑，都顯得有些勉強了點。我總是用手指試圖揉開他的凝重，卻無可奈何。



劉徹端坐朝庭之上，藐視群臣：“現平原之地，洪水泛濫，良田被滅，百姓以人肉為食。各地官員紛而奏請朝庭拔下糧食，以解百姓之禍，諸臣有何良策？”



公孫弘踏前一步，奏：“臣以為平原地區洪水流離，乃人禍之過，每次朝庭所拔銀兩，由長安至各地一路上銀兩層層被剝，落入當地官員之手，已所剩無幾，再加上當地官員大都又為中飽私囊之輩，平原百姓平日就已怨聲連道。就由于各官員只曉己私，不知為民解憂，才導致堤壩被毀，河水入田穿戶。因此，第一、因立處貪官，為民解怨；第二、朝庭需盡快拔糧前往重災之地，以解百姓之危，安撫民心；第三、須得選一名清廉之人擔此重任，以免糧食財物不能悉數發到百姓之手，方可解民愁，第四、另派一名官員去當地負責江堤修筑之事，以絕后患之憂。”



他輕輕點頭：“公孫愛卿所言甚是，暫且退下。”轉望向其余各臣，見竇嬰一直低頭不語：“竇嬰，聽了公孫弘的話，可有其他意見？”



“意見？”竇嬰回過神，站開一步，面向劉徹，“皇上，公孫大人所言甚是。”



“那你又有何人選，可處理此事？”



“郎中令石建，內史石慶二人可為。”竇嬰舉薦其二人，是由于兩人同屬太皇太后身邊之近臣，二人若能出這趟差，必可獲取大量的好處。話雖說是拔糧給民、拔銀建堤，但確為一份美差，從中可拿不少的好處，兩人必不會少了他一份。若劉徹實為試探朝中官吏，其二人必會成為首當其沖的受害者，也可為他去掉兩個與他分權之人。實為兩全其美之策。



朝庭中人多為太皇太后的黨羽，劉徹再問他人意見，如何會有人反對，除少數幾個投靠武劉徹反對及中立的大臣不表意見外，大都同意竇嬰的話，成為一面倒的趨勢，他冷俊的臉上那一絲殘酷的笑意中隱約間浮現著一抹快意，凜冽的眼神中閃過把人玩弄與股掌之間的得意。他這一招用得頗為高段。他極了解竇嬰的心事，故而問他意見。明了石建、石慶二人也非愚蠢之人，他清楚二人已經看出竇嬰的計劃，這次決不會為只顧小利而忘了他這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隨時成為他的試刀石。



退朝后，我和徹兒坐在來鳳閣的露臺上，望著一池銀：“有為難之事？”



“沒……，今天朕把那群自以為是的大臣一步一步的引入了朕的圈套，你說朕會不開心嗎？”劉徹無奈的眼神、自我安慰的笑容，映入我眼中，是如此的無可奈何。他年輕的臉上，是與他年齡不符的老成與無奈。少年的心性在冰冷的宮墻內被磨勵的棱角分明，堅硬異常。



“可你并不開心，不是嗎？”我一針見血的點出了劉徹心中的不快，“徹兒，我希望你可以讓我為你一起分擔所有的心事，而不是一昧的愛！”



他苦笑，搖頭嘆息道：“敗給你了！老實說，朕身為帝王，看似無限風光，其實苦樂自知。內憂外患，常駐朕之心頭，想要一份自由都是極為難求的事。”



“明白。”我仰頭抬望天空，透過重重疊疊飛檐玉柱，天空幾乎接近著皇城，天藍的透、云白的亮，在藍白之間，卻難以讓人找到一口可以痛快呼吸的空氣，沉重壓抑，渲滿著整座輝煌巍峨的皇城，我突然好想牽著他的手，一起走持劍江湖的自在路，這樣無論外界的環境如何，我們都可以不去計較，隨意來去。



他隨著我的目光望向天空，看著瞬息萬變的青天，心中涌起無限的感慨，倚著身后的玉龍柱劍眉緊顰，喃喃著：“天下多少人在想，哪一天也能走進這片皇城的土地，更有多少人在想方設法，意欲登上朕這把至高無上的九五寶座。可又有誰能明了寶座上的朕有多少的無奈、多少的勞心及多少的沉重？”



“不管你有多少的煩惱，既然身為天下之主，你就得走一條帝王必須走的路，前面的路有多艱難、多辛苦，你也必須走好每一步，因為你的路就是大漢的路、更是百姓的路，你的每一步都將影響著天下，不是嗎？”我突然想起有本書上曾寫過‘天下難，百姓難’六個字。從眼前目光深邃的年輕帝王身上，就算我不從歷史的角度去看他，我也一樣可以看出天下未來的遠景，嘴角邊上逐漸露出喜悅的笑容，“相信我，你會走一條不同于先帝的路，他行的是一條修養生息之途，而你應該會選擇一條艱難卻值得走的開拓之途”



我暗示著劉徹今后治國安邦的突破口，他又如何不明白，迷惘的眼神中閃爍出了一縷堅定，他也許正在驚嘆于他的所思所想會與我說的不約而同。徹兒，我是上知五百年，下知兩千年的絕對天才，讓你不服都不行。



“今日平原官府上奏，平原大災，竟然以人肉為食，朕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種悲慘的事。朕身為帝王卻幫不了他們……”劉徹收回遠眺的目光，神情黯然。



“天災人禍自古有之，不要太過于自責，不是你的錯啊！更何況現在你能做的是為受災百姓解困，而非自責，對不對？”



“言言……”



我低頭苦思，突然想到了平陽侯三個字，歷史記載劉徹常常以平陽侯的身份，四處游獵，以蒙太皇太后之耳目，于是乎我擺起一副知識涵養極為豐富的模樣，搖頭晃腦的道：“賢人之處世也，知道之不可行，則沉抑以避罰，靜默以謀免，避之也。夏之就清，冬之就溫也，可以無及于寒暑之災矣。”背得還挺溜，不妄我在現代讀的古文。



“你的意思是避太皇太后的風芒，示己之弱？”劉徹豁然開朗，興奮地雙手擊掌，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紅色，不想言言她簡單一句話，便使他走出了迷惘世界，眼前的世界一片清明。



“隱藏風芒，故作無心朝政，以游獵為喜，暗結賢能，以待時機。”我越來越發現自己的智能在不斷提高。自己為自己舉個大拇指，贊一個！言言，你太聰明了！呵呵……我賊笑當中……



“好，不錯！我的皇后太棒了！”劉徹激動的將我牢牢地擁在懷中，“明日，朕就帶你去游獵，好好的演足了這場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