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站起來，眺著下面蜿蜓的石階，似一根凝固的帶子。接下來，他要從這里一步步的走下去。去哪里，他就不知道了。去找曾經幫助過他的朋友，那需要勇氣。

 一陣風擦身而過，兩邊植物唦唦，掀起一地枯草黃葉，漫天亂舞——飄，這就是飄，一種最美最藝術的姿勢。

 慢慢地挨下山去，累了，坐下來憩一會兒，就這樣幾步一憩，走走停停，到達山腳下發現下山的速度竟比登上去慢得多……

 市區到了，正好吃飯的時間也到了，胃里實在空虛的很，就隨便進了一家快餐廳。這兒人聲嗡嗡，排隊成龍，便有些后悔偏來這鬧猛口弄飯吃。他足足等了二十分鐘才要到一份，可事又不巧，人群堆里退出來時，一不留神弄翻了后面人手中端著的餐盤，飯菜湯汁潑了一地。

 哲向對方道了歉，急得沒了法兒。而那人除了被唬了一跳，似乎并無大礙，只是忙著掏餐巾紙把身上濺著的湯水拭干凈。然后說：“沒事沒事！”

 展哲把自己的這份遞給了他，那人推阻，展哲不讓：“就算我請客吧！再推辭，就是怪我了。”

 那人笑笑，便不再客氣了。哲又插進人流中，去了十多分鐘，再次退出來時，餐廳里爆滿了人，空位一個也不剩了。哲下意識的環顧了一周，感覺手里托著個盤子，很不雅。

 “朋友，就來這兒。”靠西北面角落里有個小伙子站起來招呼他。他正是方才被展哲撞倒餐盤的那個人，他吃罷飯尚未走人，似乎在等他。“這個位子早替你留著了，這兒每天都是這樣。”他說。

 展哲謝他。

 “其實該謝的是我才對。”這人說話直著個嗓兒：“如果不是你把我的撞翻在地，在下恐怕半個月來還吃不到兩葷三素這么豐盛的小菜呢！”這小子邊說著邊不斷搔頭皮，落下一大堆“雪花片”來。

 哲笑笑，自顧吃飯。這人干脆將餐盤一推，唉著氣兒，吐起苦水來，說這些日子可落魄的，足有半個月不沾腥味兒了，為證明他說的話不假，特意把臉仰過來讓展哲看，說是快呈菜色了，天可憐見的。

 哲還是笑了一下，見他皺著眉兒，一副瘦巴巴的模樣，跟自己差不到哪里去。

 “你沒工作么？還是不求上進丟了它斷了經濟來源？”展哲見他有些兒幽默感，不免打問起來。

 “本來沒心想干活，苦著命兒不夠花幾天，還坐牢似的一日不得閑，天知道那些個什么‘藍’什么‘領’的是怎么混日子的。”悶了一了陣子，又說幾個月前跟一個本地人合伙做成了一筆小買賣贏了幾千塊，可那人偏不肯付帳。也不是存心想賴，這白紙黑字的也賴不到哪去。只是那王八一拖再拖，最后索性鬼影都沒了。要了他家地址，屢次上門催討，家人總是說其在外跑生意，不知在哪。哪有這么回事，分明躲著不見人，這廝可真有一手，他把別人的錢投資去搞商業運作，想想真是生氣，這豈不是“老外”好欺。說著說著，越說越干火。

 “用不著生氣，慢慢討嘛，是債總得還，管它老外本土的。”展哲勸著。

 “問題是如今手兒緊，又等著用錢，你瞧我飯都快吃不成了。”說到這兒，展哲已吃罷飯，起身去服務臺領了兩聽飲料來，擺在桌子中央：“喝了吧，喝了它。”

 那人說聲不客氣了，一把抓在手里，撕開封口，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又唉了氣：“爽！夠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