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風吹著，吹在他的臉面上，他感覺身體有些發抖。腳走過的草地，褲角上有點潮濕了，那是鄉村樹木里特有而醞釀的露水，這在城市里根本是無法享受得到的。許多種小巧玲瓏的鳥們，在樹枝和草叢中跳遙和歌唱，聲音是那么悅耳動聽，是大自然動聽的音樂。當他的腳步踏上了斑斕的落葉的時候，感覺又是不一樣，思緒也飄揚萬千。

和平村的后面的土坡前有一條渾濁的河流橫流而過，那條河流分瓣了兩邊土地，前一半是村民們的駐扎區，零零碎碎散落在各地，又規劃成交通和排水道都整齊。后一半是土坡和田野，只要河流到的地方都是田野，而土坡卻種植著大片樹木和蔬果。如香蕉，芒果，荔枝，菠蘿，甘蔗等水果，以及南瓜，地瓜，冬瓜等蔬菜。

當他在遙望著那一片土坡的時候，他一直看到了遙遠的山坡，那山坡是林篙山。是一座山脈來著，長年碧綠著就是樹木，除了樹木，山上還種植著荔枝，龍眼，芒果等如樹干一樣的果樹。他小時候很希望爬這座林篙山山脈，因為是小的時候，沒有看過比它更實在更高更神秘的山脈，所以常常望著它，下定決心說，我一定爬上你頂峰。

王十畫看著山，記憶一下子回憶到小學的時候，他跟著一群村莊的伙伴，徒步走到那座山角下，從雜草叢往山脈攀爬的情景。他攀爬得很起勁，遠遠把別人拋到了后面，他很開心?？墒桥赖搅松巾?，有許多小賣部賣水和小吃的，可他身上沒有一文錢，看著別人都有錢買吃的，他又很傷心。

聽說山上挖著很多地洞，是本地區地道的主力軍基地，那山脈還常年調遣一隊部隊守衛著。這些聽說更引起小孩子的好奇，于是，就帶著好奇爬上了這個叫林篙山山脈了。山上確實有一隊部隊駐扎在山頂，并且不是本地區的人，只是不允許在里面參觀，所以對于那隊部隊的生活情況很少了解。

地洞倒是進去看了看，里面黑幽幽的，很是恐怖。那時候他是用過春節撿的紅蠟燭點著照光進去的，不光是他，他所有的同伴都是手里舉著蠟燭照路進去的。還記得有人開了一對男女朋友的玩笑，把那一對男女朋友煩瑣在一個石洞了，恰好他們遇到了，幫他們開了門。聽說有很多殺人犯就是躲藏在里面的，所以許多石洞都被封鎖了，還聽說出了事故，死了人等。不是一群人是不敢進去的，因為里面沒有了天日，只有黑暗。還聽說有好大的蟒蛇盤踞在黑洞里等。

王十畫也不知道干嗎想起了那些，不會是因為看到了那座山脈的吧！也許是內心里還隱藏著某種情緒的吧！他想了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尋找什么東西，或者自己純粹是在欣賞風景。

于是，我就延著那條河流的泥土路上往下走，一邊走一邊東看看西望望，偶爾注目于野花叢中，偶爾注目于樹枝的小鳥。當他走不遠的時候，看到一個老太婆，年紀大概有七八十歲數了，也算是高齡了，卻背著一個麻袋在后背上，從一條曲曲的小道轉出來，突然把他嚇了一跳。

這位老婆婆是干活回家的，從她走的路，以及從她身上背的東西可以猜測出她的行動。他走進了老婆婆的時候，他看清楚了她，還認識她，那是某家的奶奶。家里貧窮，所以對勞動力濫用。城里的老人到這樣的年齡一般都是退休了，最多是照看著子孫閨女的，沒有要下地或出門干活的，而村莊卻沒有，他們甚至沒有這樣的觀念。有些父母一生為了孩子，到最后死的時候，還躺在田地里，等著有人發現抬回家安葬。

當他看到這樣一位老婆婆，在這樣高齡的時候，還被迫賣動自己的勞動力時，他心里是不好受的，但是，村里的人不求富裕，將永遠也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等那位老婆婆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其實想了好多。甚至也想到這些高齡的老年人，為什么在那么老了還要去勞動干活，甚至死在荒野的田野上。

他想到那一位他親眼看見子孫去田野里把死人抬回來的場面，讓他永遠難忘，也讓他思考，死亡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到底什么時候會將臨，誰也說不清楚，所以尋找不到答案。

他回顧當時的情景，頭腦里立刻再現了那種場面：

“他死得好可憐呀，竟然死在自己的菜園里，等到黃昏的時候才有人發現。”一個村婦女說著，她在人群中把自己所獲得的消息告訴給渴望了解情況的人群。

“聽有目睹者說，看到他躺了下來，由于工作忙碌，也由于不注意，沒有跑過去看。只知道他躺下去后，再沒有把腰拉直上來。”另一個婦女接著說。

“他的菜園旁邊有一塊田地，他就死在那里?！庇腥艘舱f著。

“那時候沒有人嗎？我是說，他發現自己不舒服的時候，就沒有看見人嗎？”一個較年輕的女孩插著話說著。

“可能心臟病突然發作吧，來不及呼救就氣息了?！币粋€老人說著。

“他有心臟病？”

“他有心臟病已經好久了，積壓了好久了，遲早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那么突然，也來得不是時候，什么偏偏就死在野外，沒有在家里死呢？哎，人老了，誰能避免呢？”一個將近八十歲的老人也插了話。

接著，看到一些人圍著一群人過來，就是抬著老人的尸體的人。那尸體已經僵硬了，腳沒有伸直，手也彎勾著，好像死前是掙扎的。

抬的人有許多人哭著，跟在后面的人也有許多人哭著，而旁邊看熱鬧和想了解消息的人也有人默默地流眼淚。畢竟這位老人還是值得村里人敬重的人，他沒有有過什么罪過，并且一生勤勞刻苦，甚至他的幾個兒子中都是有身份的人，對于村里有身份的人是這樣劃分的，一來就是對村莊的貢獻力，二來是將來可能對村莊的貢獻力（也就是很有錢），三來就是品德很高尚，沒有做過對村莊不利的事情。

而這位老人都兼有之，所以，他的葬禮圍著許多人。以及許多人因為他的死掉了許多同情的眼淚。王十畫也是一位參加這位老人葬禮的觀眾，當時他就站在后面目睹著為死人的痛哭哭泣的人，那時候他還年紀小，也掉了眼淚，可能眼淚會傳染的吧，不然當時在場的人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掉眼淚呢？

回想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夢，夢里也是葬禮，許多人哭泣得也很傷心，而他也是一個遲到的觀眾呀。難道……莫非，莫非弟弟有不測。想起這樣的事情，讓他心情灰暗了許多，當他抬頭起來往東方望的時候，一輪嶄新的太陽裸露了出來，那通紅的面孔，好像正在發燒似的。

“每一天都出現那么一個太陽，人卻沒有每一天有這種精神出現，如果人有跟太陽一樣恒久的積極樂觀的面孔，那多美妙和幸福呀?！蓖跏嬜匝宰哉Z說著。

“走呀，你停下來干嗎？挨打是不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從另一條路傳來。

王十畫就靜下耳朵來，想聽聽是說誰。過了不一會兒，一條牛走過來，接著是一個農夫扛著犁田的工具跟在牛后面。

“原來是在趕著牛，天色已經大亮了，農夫開始下田地干活了，我也該回去了?！彼@樣想著。

“下地干活啦，那么早?！蓖跏嬒蜻@為農夫打招呼著。

“是呀，習慣了，早去早回嘛！”他提高了嗓子說著，好像還在跟牛說話那樣。

王十畫耳朵突然隆隆的，但嘴角是掛著微笑的，接著說了幾句客套話，那個農夫也走過去了。望著他的背景，也讓他想到他的父親，小時候跟在父親背后的就那樣，他也扛著犁田工具在大清早就下地干活。轉眼間，已過去了好久好久，讓人無法走回去一一看清楚。

接著，他就往回家里走，走在路上遇到許多村民們趕去干活，如果他沒有走出這個村莊，也許今天走去干活的將也有他。當然，他選擇的工作跟他們沒有選擇的工作是不一樣的，人一輩子最重要的還是選擇，怕就怕，連選擇都沒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