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時歌》：蘭葉始滿地，梅花已落枝。持此可憐意，摘以寄心知。

鄭凈持一動不動坐在那里，腦子里面全是羅柚桐離去時的眼神和紙箋上的詩，他想告訴她什么？她不敢去想，不能去想，仿佛只要朝這個方向略一使勁，便能想得通羅柚桐的舉動。



第一層了解：在霍王府的時候，她便察覺到羅柚桐對他表現出來的不一般的好感，決舞之后，她對于這個男人的感覺更加確定，她能夠捕捉的很清楚，她對他亦有好感，卻僅限于欽佩與友誼，這個溫雅似水的男子，心底深深埋藏著的秘密，是她不愿意去費一絲一毫心血探究的，而且，香柳第一時間便對他流露出了喜愛之情，是男女間的那種喜愛，鄭凈持自懂得用距離去成全她和他。



第二層了解：在羅府的時候，羅柚桐十分信任她和香柳，把那個計劃講給她們，并請求她們能夠適時情況下幫助自己，因為對付的那個人是天下人所不齒的，所以她們應了。香柳比鄭凈持記得牢固，后來為了幫助羅柚桐，她甚至不惜押上自己的清白，這一點，鄭凈持自嘆不如，為了博得這個男人的青睞，香柳的行為偏執到瘋狂，卻死死壓抑在心底，一個人承受。她怕，怕香柳終有一天忍受不了，崩潰的結果，……，她不敢想下去。



第三層了解：在宮里，鄭凈持和香柳驚人亮相的時候，羅柚桐的出現和對香柳舞蹈的影響，羅柚桐熱烈的眼神每每想尋找她時，她便巧妙的躲開，香柳的執著，似春蠶作繭，縷縷情絲，纏住了自己，也纏住了羅柚桐。



……等等好些，羅柚桐的深藏不露和鄭凈持的心若止水，還有香柳的默默付出，形成一張思來令人呼吸困難密不透風的網，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理性分析過這張網，待到想要理清楚，卻連剪下去，也無從下手。



鄭凈持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煩亂，她無法理解自己怎么會因為一個羅柚桐而失去一向的沉穩，而他，到底要和她講什么？她的心，咝咝冒出冷氣來，“不，怎么可以有這種感覺，我喜歡的是王爺，我要嫁的是王爺，我就快和王爺成親了，我想的人應該是王爺。”



她喃喃自語著，強迫將自己的思緒拉到霍王府來。



在遇到霍王后，以前不能接受的，她都接受了。她執手良人平凡一生的愿望，變成了相守相陪的期盼。



初初相見。霍王兄長嫂子的弟弟，安方，在他輕薄自己時，是霍王把她救出了困境。她相信那是一見鐘情，霍王偉岸的身形、剛毅的臉龐，如驚鴻一瞥刻在自己的心里。



鮑十一娘的安排，無疑是個奇跡，她其實那時一點準備都沒有，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去見的人，是他。撇開王府的范圍，放下王爺的身份，他充滿男子氣概的模樣再次加深了印象，就在那時，王爺流露出對她的好感，她從不奢望他的愛，有這份好感，足亦，所以明知他沒有正室王妃，她只能做他的侍妾，她也接受了。



用心想的時候，她甚至想不到太多與霍王之間發生的可以當作事情來記的東西，有關霍王的一切就像與息息相關的生活起居一樣，滲透到思想里，播種在心田上，融為一體。



這才是她的方向，想到霍王，想到不久之后的婚禮，方才心頭那種被羅柚桐打亂的思緒不安統統散去，心情也好轉了。



再看看那詩，于是心底有個聲音對她說話，給她勇氣，讓她去解決這種不安。



在鄭凈持思想激烈斗爭的同時，羅府的香柳卻意外發現了一個秘密，她的焦慮延伸為縈繞心懷的重重煩憂，難以排解的愁郁糾結在心底，令她再次嘗到了痛苦。



……



“羅大哥，來吃晚飯了。這是什么，我幫你收起吧！”



“好的，謝謝你，香柳，吃過飯，我就得返回宮里了，你好好休息。”



“羅大哥……。”她欲張口挽留，想想還是壓下了。



“嗯，府里的人都很保險，你有需要記得跟他們提。”羅柚桐換過一身衣裳，正伸手系著衣襟下擺，香柳取過桌邊佩玉，站到他身后，從腰際伸過雙手，替他系整齊了，轉過正面又將玉結繩穗款款放平了，捋順了穗線，雙手置于玉上，停頓住了，只一小會兒便收回了雙手。



“羅大哥，你……，嗐，羅大哥，快來吃飯吧！時辰不早了。”香柳鼓足了氣，話到喉間卻突然泄了氣，她問不出口，因為緊張略微顫抖的手，掩飾不住她的怕。



是的，她怕。



羅柚桐坐下來，小口吃著有點涼下來的飯菜，若有所思，香柳逐漸平穩了心神，坐在對面，食不知味的咀嚼著。



這頓飯吃得很沉悶，兩個人都不說話，只聽到碗筷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



終是羅柚桐打破了沉寂，放下筷子，很認真的擦了擦手，問道：“最近宮里比較忙，你知道，你和鄭姑娘都退出舞班，那貴妃、皇上往梨園這邊來的次數就多了不少，今天出宮也是替皇上辦事，所以過幾天，我可能不回來了。”



香柳一失神，當一聲湯匙從手中脫落，掉到桌子上，她忙著掩飾自己的失常，急急應了聲，便把東西收攏好，離開了餐桌，裝出一抹笑容，生澀而寂寞的笑容，“我閑了，自己去找姐妹們走走，羅大哥放心吧！畢竟宮里的事重要。”



“嗯，那我就放心了。”羅柚桐也往起身，香柳已取過掛在衣勾上的風氅，夜里總是用得上，輕輕的披上羅柚桐的身。



香柳幫整理著氅領，撫平褶角，邊沿著氅衣邊緣的滾金線用力抻展了，方能穿戴得體，手里動著，嘴上說：“沒什么好擔心的，王府那邊姐妹們也約了我，過些日子阿持大婚，事情可不少呢，就像今天，去了碰到綠柔，說起來綠柔丫頭，呵，她今兒個還送了樣禮物給我。”



香柳低著彎下腰做著最后的整理，羅柚桐身上長袍的一角抽緊了線，順著手過去左右使勁繃直了，抻了兩下，瞅著袍角內側用淡淡的絲線繡了個圖案，不由留神多看幾眼，一看之下，香柳的心嗵嗵急速跳動起來。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