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柳顯然沒想過這層，鄭凈持的話點醒了她：“聽你這么說，我倒想起來了，只有李林甫的同黨，才會這么做嗎？有組織的話，一定會有其特殊之處?！?



綠柔進來的時候，并不知道香柳也來了，自從回到王府，鄭凈持與她來往更加頻繁了。今日特地帶了鮮點過來一起吃，不曾想遇上了許久未見的香柳，一進門，便喜出望外的叫了聲香柳姐姐，步子緊走來到跟前。



“姐姐可是來看我們了，這陣子不見，姐姐似乎更漂亮了?！?



“果然是吃了甜點，連嘴也變得格外甜，是不是最近沒舞場放懶了你了，今天上哪去逛了？”香柳聽到動靜，也笑了起來，對綠柔，她有一種格外的親切感，這個嬌小柔弱的綠柔，某些時候，她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特別愛護。



“姐姐哪里話，王府不會白白養著我們的，這不，鄭姐姐出嫁，大奶奶早安排過了，只不過編新舞用不著我這小配角而已。”綠柔見到香柳，也是分外開心，從腰后面掏出一樣包裹的很特別又窄又長的東西，遞過香柳跟前。



“喏，香柳姐姐，算你運氣好，我今天逛街在攤子上見到這個東西，很不錯，現在送給你吧！”綠柔一臉天真，略帶嬌憨，笑嘻嘻歪著頭舉到香柳面前。



“鬼機靈，你帶了什么好東西？”香柳心情大好，也不推辭順手接過，剝開包裝。



“怎么是一柄短劍？”鄭凈持也是笑著湊過來把玩，香柳便給她看。



“姐姐看這短劍多漂亮哪！我是瞧著精致，你看，劍柄上還鑲著一顆貓眼似的珠子，流光溢彩，讓人看了愛不釋手，所以我買回來呀，正好你來了，那就送給你嘛。”



“送花送粉，就沒見過送女孩子武器的，好了，我便收下?！毕懔⑿χ?，這個綠柔，如此單純，想到剛才與鄭凈持講的南詔世子，或許讓她干干凈凈與南詔世子不有一絲瓜葛，是對的。



“這劍做工確是好，就是看著太鋒利，女孩子家玩這個總歸是不好，自己別傷了手。”香柳小心翼翼將抽出的刀鋒緩緩合攏，刀鞘碰觸發出清脆的聲音，她隨手翻轉刀鞘，上面除了那顆奇特的珠子，鞘身通體漆黑，上面刻著暗紋，手感極好，沉甸甸，珠子下面，刻著一枚小小的圖案，六角狀，大拇指般一朵小花，層層花蕊雕刻出立體感，入手層疊。



她將手指用力壓上小花，層蕊便于手指肚上印上凹痕，香柳起身走至畫桌，左手持杯，滴了少許水進去，研了幾下黛石，將手指浸一下顏料，拉過一張渲紙，像印章般把手押上去。



平面上，一朵黑色的小花成形。望著這朵似曾相識的小花，香柳陷入了沉思。



她只管回憶著，李林甫府上，有一處暗花，約有銅錢大小，木色，以至不仔細看，會誤以為成裝飾花紋，那夜……，香柳的眉頭又再緊緊上鎖，那是她不愿意回想的夜，如今卻不得不再次努力費盡心思的去回想那夜發生過的一切。



鄭凈持見她神色凝重，不好打攪，知事有蹊蹺，怕引起綠柔擔心，便起身沖減這份安靜，“綠柔，去找人準備些吃的，今天我們姐妹三個就在房里用餐吧！”



綠柔爽快的應了一聲，去了準備，只留下她們兩人，鄭凈持走近問道：“這個短劍有什么問題嗎？”



“我好像在哪見過，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毕懔鴽Q定隱瞞下來，先自己搞清楚狀況。



“香柳，我總覺得你心事重重的，這次離開院子，按說我不應該這么想，可是很奇怪，見到你，總有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你有哪里不太一樣。”



“沒有的事，你怎么會有這么怪的想法??！難不成我呆在怡紅院做舞娘好過現在做個自由人嗎？你別忘了，羅大哥可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香柳不想讓鄭凈持繼續盤問下去，所以急忙打斷了她。



“羅大哥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你不應該去……?！?



“好了好了，應該不應該的，我都已經做了，現在說那些也沒什么用，你要是真為我好，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阿持，你知道的，我們一直想脫離的是什么？”香柳有些煩躁不安，連續擺了幾下手，示意停止，而且也主動叫到鄭凈持的小名，她知道她想問什么，對那件事，她守口如瓶。



或許怕她急切拒絕的態度傷到鄭凈持的關心，緩了緩口氣道：“阿持，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拿出來當面說的，當你發現或正在猶豫某件事要不要問下去的時候，那么這件事肯定不說要比說出來好，隱澀的答案可能會傷得了人，但明朗的結果，也不一定全不會傷害到人哪，但至少前者，可以保留最后的尊嚴?！?



“香柳……?！编崈舫譄o法反駁，她不想姐妹受傷，沉默或許是保護的最佳方式。



綠柔來的很快，當她帶著午餐回來后，香柳已經和鄭凈持收拾開了桌子，只等她來。



“哎，還是沾了鄭姐姐的光，廚房的那些人啊，才肯給我拿些吃的來，快來吧，姐姐們，我還偷了一壺酒呢。”綠柔捂著嘴偷著樂，那個管酒的老奴，顧著打盹，她便不客氣的帶了一小壺回來一起喝。



“這個綠柔，最近嘴巴變得刁鉆了許多，王府的美味都嫌東嫌西，只怕哪天，吃到皇宮里的御宴也不合她胃口?！编崈舫謳兔母鷣淼男⊙绢^手里擺盤，一面調侃。



“姐姐只管取笑我，都是因為你快成王爺身邊人了我才能沾到這個光的，不信，你問問她。”綠柔指著跟來的廚房小丫頭，說。



“幾位姑娘快別拿我們下人逗樂子了，要是被管家知道了，少不得又挨訓。”兩個小丫頭張羅好后，退下了。



難得的歡宴，結束之后，三人交談得很暢快，鄭凈持能看出香柳心神不定的，似在等待，她知道她在等羅柚桐的消息，直到有人來通傳了，香柳才一顆心穩下來。



羅柚桐從前廳叫人過來通知香柳該回府了，鄭凈持和綠柔送她出去，只見羅柚桐，一襲長袍纖塵不染，俊白臉上有些風塵，看起來疲憊萬分。



香柳關切的走上前去，嘴皮動了動，沒問出來，只道：“羅大哥，我們走吧?！?



“嗯，走吧！”臨行前，羅柚桐望了鄭凈持一眼，瞬間的眼神交融，旋及轉開，帶了香柳翩翩而去。



鄭凈持當然明白，羅柚桐的那道傳訊的眼神，回到房間，方取出羅柚桐私下遞給她的東西，一方藍色小箋，工工整整的楷書，筆鋒犀利，力透紙背，一首五言詩：‘蘭葉始滿地，梅花已落枝。持此可憐意，摘以寄心知?！?



正兀自出神，不妨綠柔一把搶了去，大聲念著。鄭凈持一時奪不上，瞪眼任她攥在手里，“不過一首詩而已，你搶來做甚?！?



“我不懂詩，卻念得明白這首小詩，是王爺寫給姐姐的吧！這首小詩叫什么名字？”綠柔揚手還給鄭凈持，她對詩不敢興趣，隨口問。



“題目叫做《春歌》，不懂就還給我了，你呀，還是快去做下午課吧！免得又被罵?！彼膊槐憬忉?，接過放回桌上，催了她去。



“好啦好啦，我這去了，王爺真是有閑情，好端端寫首《春歌》給你，想必是這幾日忙不過來，借詩傳情了?！本G柔開心的去了。



鄭凈持無奈的撇撇嘴，就讓她誤會吧，省得解釋不清，綠柔自不會知，鄭凈持卻識得這首詩冠名叫做‘子夜四時歌’。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