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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傷心的往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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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我們都是岳母棋盤上的棋子，任由她來操縱。她準備讓我們正式結婚，把家里的兩室一廳騰出一間來作為我們的新房，她和弟弟、妹妹三人擠到另一個房間。她說，按我們這個家庭的水平，你家至少要拿出二萬元，你看你家能給多少錢？娶媳婦都要花錢呀！我了解自己的家庭，有多少錢可以毫不猶豫地出多少，問題是父母工資都不高，加上父親長年不會理財，幾乎沒有存款，拿出兩千元都困難。我把自己積攢的三千五百元錢交給了岳母，說我家里沒有錢，讓家里盡量多拿一些吧。“你不要盡量了，不要占了便宜還賣乘，我的女兒可以叫公主，你家至少拿出來一萬！”她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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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內心來講，我不想讓雙方家庭出一分錢，想靠我們自己的能力，有多少錢就辦多少事，等以后有錢了再不斷地添置東西。就算我只有3500元錢，但這點錢也比上一輩人強好多倍呀！我不想讓家里出錢，并不否認自己有一絲一縷的私心雜念，而主要是覺得花家里的錢不夠光彩。可此時我住的是人家的房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久，家里送來了十床新被子及六千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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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廠里給我們一人做了一套組合式家具，樣式還比較新潮，讓我們只出成本價一千元錢。我對岳母說：“家具就不用買了，我們那一套相當好，還是新的。”她不以為然地哼道“你那家具根本進不了我的家，我是什么家，是局長的家，你弄那破破爛爛進門不丟人嗎？你給我把它處理掉，再重新買一套。”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套家具，就這么拍板了。岳母計算了一下，至少還需要二千元錢，命令我再給家里發個電報，要求家里再送二千元。收到電報的當天，我弟弟連夜坐車，又送來一千五百元。我差一點要哭，我深知那一千五百元錢的份量，父母、姐姐不知費多大勁才借來這么多錢呀，因為我的親友也都是些窮人。要辦喜事，欲哭無淚，只有打掉牙齒往肚里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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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買什么樣的家具、什么樣的床、什么樣的衣服、禮品都由岳母一人說了算。她先到商店里選好，交好錢，我們去搬回來就行了。即是新房，至少要粉刷一下了。岳母在外面請了一個民工，要對家里的兩室一廳刷一層顏料。這位民工來家里看了一下面積，算了算說：“至少要70元塊工錢”岳母說：“50塊吧，你以為我是一般人的家呀？我這是局長家！你好好干，我以后還會給你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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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工人哪信這些，現在人要的是兌現，故堅決不答應。這時岳母又換成低姿態，她反過來苦苦哀求他。我在一邊看不過去了，就對民工說“這樣吧，按市場價60塊，你不干馬上走人，我再去找人干。”我的話音剛落，岳母發火了“小陳，這是我家，我說了算，不要你來指揮！”我也有些生氣了：“媽，你休息一下，咱花錢還用這樣求人嗎？我來辦吧。”讓我萬萬想不到的是，她老人家臉色變得鐵青鐵青，我剛要向她認錯，已經來不及了。“小陳，這是我的家，你給我收拾好你的包，馬上滾蛋！”她怒吼著，還用手指著門外。這樣的屈辱讓我實在受不了，我二話設說，什么沒帶就氣沖沖地走了。上了汽車我才發現，自己身上一分錢也沒帶，還要費好大勁向售票員解釋，她半信半疑才放了我一馬。我操，我這是當的啥姑爺，結的什么＊＊＊＊＊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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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已經懷上我的孩子了，我往哪走？還得回來呀，這時逃離是可恥的，是懦夫之行為。幾天后我又硬著頭皮回到她家，只見所有房間都煥然一新，內部來看像新房子一樣。小美說，還是那個工人干的，媽還獎勵了他，給他75元的工錢，還給了他不少東西，對他那么好，但衛生間他還不刷，后來又請人把它給刷好了。我還能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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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又命我給小美的姑、叔等所有親戚寫信，請他們來參加婚禮。她說，他們來不來無關緊要，關鍵是要寄錢過來。“我在佩服她精明的同時，也領教了她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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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婚禮十分簡樸，在家里做幾個好菜，擺一桌酒席，請幾個親友吃一頓，然后到BJ、煙臺等地旅游一圈，并到她的爺奶家小住幾天。她爺爺是老干部，奶是家庭婦女，都很樸實、厚道。這是我和妻子第一次出遠門，在旅行中發現了她的不少缺點：一個是太懶，出門不愿意動，連問路都不愿意開口；二是太任性，稍不高興就發脾氣，從來沒有認錯的習慣，也從沒有讓步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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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蜜月中我不會計較這些的，但這在我的心目中還是留下了一層陰影。比方說，蜜月期間去她大姨家的經歷。她大姨住在膠東的一個小山村里，比較貧困。我們的到來給大姨家增添了吉祥的氣氛，他們全家人都很高興。這時，本村子里的七八個小孩子也圍過來看熱鬧。一看見小朋友，我提醒她：“把你的包拿過來，給小孩們發點喜糖。”她無動于衷。我連說幾次，她才說：等一等。我伸手去取她背在身上的包，她十分不耐煩，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當時我驚呆了，當著大姨家人的面，當著那么多小朋友的面打我，比打在我臉上還令人難受。我當時熱血涌向全身，想一走了之，一下子走到天涯海角。但這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讓親人們掃興，再說我一走她也會一籌莫展。我強壓下了怒火。我們住在大姨的兒子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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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只有我們兩人時，我堅決要求她向我倒歉。她倔得狠，死不認錯，局面弄得很僵。其實只要她說一聲“對不起”，我就可以原諒她。可她非但不認錯，反而來個火上澆油。我大怒，當天深夜就要走，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東西。她不說話，拉著我的手偏偏不讓我走，兩人拉扯好長時間也沒有解決問題。突然她放聲大哭，哭得左鄰右舍都聽見了。沒辦法，我反過來給她認錯，哄了好半天才算平息。說實話，那一晚上我已對這個婚姻后悔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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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結束，回武漢的家。岳母對我說，咱們要關心這個小寶寶，孕婦要營養，讓你父母再寄點錢來吧。我只得照辦。我明明知道，那時我的工資是160多元，完全夠用了。但岳母推行的完全是封建家長制，并且她超乎尋常地自信，她以為她懂得一切，故她在家里獨斷專行，包辦一切。她并不喜歡和別人商量什么，她常用粗放型的方法來處理問題，她的頭腦里從來沒有多考慮幾個方案的概念，再復雜的事情，她都會在較短的時間里作出決定，而且她的決定無比正確，不容許有任何的更改。她的三個子女今天該說什么，做什么；明天該說什么，做什么；對什么人采取什么樣的態度全都由她說了算，子女們只是一個執行者而已。甚至她還幫子女們寫檢討、寫感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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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誰不關心下一代呢？自妻子懷了孕，直到孩子出生后的兩個月，我為了她們母子的健康，就停止了性生活。也許沒有人相信，但這畢竟是事實，而事實是不需要作什么解釋的。我跑幾家書店，精心挑選了胎教的磁帶，拿回去讓妻聽。可她只聽一次，就放在一邊不聽了。岳母常說：“小孩是你們陳家的種。”我對這話倒沒在意。她每天做飯時，并沒有明顯地照顧有身孕的大女兒，伙食標準基本上維持在以前的水平。因此，妻子懷孕8個多月時，她的肚子凸起并不明顯，一般人看不出來她已有8個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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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岳母發現小美有早產的預兆，便把她送進長航醫院住院觀察。她的病房里住了五個待產的婦女，丈夫們和我一樣守護在那里，送飯、照料孕婦，忙得不亦樂乎。我記得那是90年10月，是北京亞運會期間，我也沒有心思看亞運會了。經過一周的觀察，沒有發現她有異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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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岳母又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把小美送回我老家生孩子，等孩子大了以后再接回武漢。我深知這樣至少有三大弊端：一是妻子回我老家要坐火車再轉汽車，她的身體狀況不佳，路上萬一出了意外咋辦？二是大城市條件好，小鎮上各方面條件都要差，孩子出生以后，如何帶孩子又弄得很麻煩；三是我們小兩口第一次作父母，不親手帶孩子是體會不到為人父母的酸甜苦辣的，不利于和孩子密切感情，更不利于我們的成長與人格的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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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岳母如此決定，其主要原因有三條，一是住房本來就擠了，生個孩子會更擠；二是怕嬰兒哭鬧會影響我內弟的學習，他正上高中，也屬于關鍵階段；三是她本人不想帶孩子，尤其是外孫。她有言在先，以后她不帶外孫，也不帶孫子。但她同時又講明，我的父母應該帶孫子。同為長輩，她可以不帶孩子，而我的父母卻必須帶，這顯然是不公平的，這說明岳母的大腦里有一種特權思想：我是高干夫人，因此我只要動動嘴就行了，而你們平民一個，你們當然要出力了。她雖是工人，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局領導看在我岳父的面子上，把她調到局機關最清閑的部門，她就在這個院子里上班，辦公室離家只有二十多米遠。從這個角度來講，她要帶孩子還是相當方便的，并且她年富力強，才四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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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岳母的顧慮，我想出了一個方案：在我們所住院子里附近租一間房子，每月60元，我們平時的工資就可以承受得起。我們夫妻平時住在那里，等孩子出生后視情況找個保姆來照顧一下，過一段時間等我們單位分房子了，或岳母調BJ了，住房問題就徹底解決了。于是，我向她說出這個想法，剛講了幾個字，就被她粗暴地打斷了：“小陳，想不到你這么自私，只為你們家作想，外面的房租那么貴，你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告訴你，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必須按我的來辦，沒什么可商量的！”我此時多么渴望妻子能為我說幾句話呀，因為我的方案對她也有利，也是為了她好啊，不料她坐在一旁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以前的“常有理”像被廢掉了武功似的。既然沒有咱說話的份，那就只有執行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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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岳母的要求，給家里發了一個電報，其內容我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因小美身體欠佳，請家里盡快來人把她接回家。”電報發出去后，岳母聽了電報中的內容，當場指正：“你不應說盡快來，而應說立即來，立即帶有命令的口氣。”當天吃過晚飯，二姐把電話打了過來“咱媽和大姐接到電報后就出發了，搭的是夜車，明天早上能到你那。咱媽心疼媳婦，還哭了一場。”唉喲，我那善良的母親呀，你本身有腰疼的毛病，竟不顧自己的安危搭夜車而來，我混蛋，我不是人！心里一陣難受，便不知在電話中該說些什么，吱吱唔唔的。站在身旁的岳母高聲叫道：“要她快點來，怎么半天連個電話也不會打了！”她的嗓門特別大，一臉的橫肉繃得緊緊的，電話那端的二姐肯定聽見了。我勃然大怒，放下電話就和她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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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母親和大姐到了。岳母一見我媽，就當著我的面先告了我的狀，說我昨天和她吵架的事。母親和大姐都溫和地批評了我，我則低著頭，不情愿地向岳母認了錯。當天下午，她們就帶著小美返回了。為了預防不測，岳母還在長航醫院里買了一袋氧氣，供小美路上用。那天，我送她們三人上了火車，車上比較擁擠，令人擔憂。我心想，要是晚走兩天，買張臥鋪該多好。可只是心里想，有人已把一切安排好了，咱連說話的份都沒有，想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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