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李吉月的聲音從門鈴話筒懶散地傳出。

如果不是保安在這里，我肯定走了，就當按錯門鈴。但是現在不行了，腳好像被什么東西拴住。我曾經問一位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朋友打仗怕不怕？他說開始怕，聽到槍聲就不怕了。我不如他，聽到李吉月的聲音，感覺更沒有膽量了。

“是我。”我嘟噥道。聲音只有自己能聽清楚。

“你是誰啊？”她問。

“我是趙欣鑫。”我稍微提一點聲音。

“哦，這么晚來有事情嗎？”她問。隨著話音門啪地響了一聲。

我沒有說話，連保安都沒有謝，拉開門走了進去。

李吉月的房門開著，樓下客廳只有一盞憂愁的壁燈，李吉月呢？我打開客廳所有燈的開關，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呢？越過我上次住過的房間是通往樓上的樓梯。猩紅色的地毯引著我復雜的腳步，一個臺階有山一樣高。

樓梯拐角是九十度彎，趟過后，忽然發現李吉月穿著那件寬松的睡衣坐在臺階上，頭低著，長發溪水般地流下來。

“怎么坐在這里？”我走近問，看到她手指間有一只煙。

她沒有吱聲，抬起頭，老練地吸了一口，然后讓煙徐徐地從她櫻桃小嘴中冒出。

我發現她粗長的睫毛掛著淚珠。

“怎么了？妹妹。”我試著拉起她，她胳膊往里縮了縮。

“說啊？說不定我能幫你。”我說。李吉月平時給我的印象雖然是忽東忽西，但是她表現一直是開心的，不大的眼睛特別神氣，常常笑著。今晚的表現著實讓我吃驚。

“我騙了你。”她緩緩地說。

“沒有啊。”我說。

“我不是山東佳麗藝術學院畢業的，也不是學跳舞的，我原來和你說的好多話都是假的。”她說。

“沒有關系，你人好并且精明，我再笨也能看出來。”我深情地說。

“你那晚在我這里睡的床是誰的你知道嗎？”她問。

“不知道。”我說。

“那是我男朋友的床，他犧牲了，是死在王家寶的槍下。”她用手捂著鼻子，我蹲下，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

“電腦旁邊玉石壓的那張照片是不是你男朋友？”我問。

“是。”她說。

“好一名英俊的武警少尉啊。”我感嘆道。

她突然趴到我的肩上放聲大哭。我被她的情緒感染，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

“妹妹你好堅強，那段時間也沒有見你這樣，別哭。”我流著淚說。

停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抬起頭，擦干眼淚，順手從地上的煙盒抽出一根放進嘴里，然后劃著火柴，點燃香煙。她沒有把火柴熄滅，呆呆地看著火柴的火焰，快要燒到她的手，我趕緊吹滅。

“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我想把話題移開。

“他走了的時候，房間里留下的，一整條，是我給他買的，他沒有舍得抽。每到深夜想他的時候，我就抽上幾根。”她凝視著手中的煙。

我想她把香煙當作情牽不寐的唇了。

“明天還去馬來西亞？”我打開她的火柴盒，里面還有一根火柴。

“去。今晚和你說這么多，你能保密嗎？”她目光直射著我，和剛才判若兩人。

“能，鐵杠都撬不開我的嘴。”我堅定地說，目的是想讓她相信。

“你為什么和我說這么多？”我問。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她把煙頭放進煙盒旁邊用盡的護膚膏瓶。

“就這么多嗎？”我看著她。

“還有，我都給你鑰匙了，你卻不用。你是個少見的男人。”她說。

“明天不要和昂進一起去馬來西亞，趕快離開他，他是個十分危險的人。”我勸她。

她又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從火柴盒里拿出僅剩的一根火柴，劃了兩下，沒有劃著，火柴頭斷落在地毯上。

她真是好眼力，居然找回了火柴頭。她尖著手指劃著了，迅速地點燃了煙。

“沒有關系，我有一直伴隨著我的他的靈魂護著。不要逼我說不去，好嗎？”她的眼睛再次閃著淚花。

雖然我不曉得她和他的過去，但我深刻地感受到那是一份啼血的情感。我隱約地感覺到她此次旅行的真正目的，知道她如盜火圣徒已經作了沉重的選擇。我卻仍舊對她放心不下。

她連抽了幾口，嗆住了，連連咳嗽。

“好妹妹，不要抽煙了，對皮膚有害，你看哥哥臉上灰蒙蒙的。讓我熄滅你手中的煙好嗎？”我說。

她沒有說話，我奪過她的煙，自己猛吸一口后扔進護膚膏瓶。

這時門鈴尖叫起來，清脆得有些陰險。我看了看表，七點了，什么時候天亮都不知道。

“等會你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下吧，我馬上走。”她說，我看到她的目光變得明澈而又銳利。

我拾起地毯上的煙盒，對她說：“帶上它，不要抽，它會保佑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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