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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策馬離塵獨遺殤

四面無聲,我知是玄燁領(lǐng)人去了。

有些疲憊,明明沒有任何操勞,卻是一種發(fā)自心底的感覺。

一步步地走出門,走出院子。回眸望去,四面的蕭條似是在挽留什么,有幾分的依依。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納蘭的詞句依舊這般清雅而貼情,可惜我無緣相見。我,即將離去。

風過。淚干。僅留遺痕。

“宛文。”這樣的一聲,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在我轉(zhuǎn)身的那瞬入耳,步似灌鉛。

我,一身太監(jiān)服,背對而立;他,皇衣耀眼,沉然凝視。

只一頓了身形,沒有遲疑,我忽地扯開了步子一路疾跑。身后有呼嘯的風,還有,那人的追趕。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或許,只是不甘地想甩開那些命運,那些悲涼……

在宮內(nèi)左繞右繞,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后面的追逐也沒有停止,僅有風帶過他的聲音,明晰——“宛文,我知道是你,即便你不回身,也知,是你……”

可,知道了有如何?

一轉(zhuǎn)彎是個園子,我急急地跑入,一時沒看清前面有人,不及回神已撞了上去。是個宮女,應聲已摔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樣說著,將她給扶了起來,不經(jīng)心地一掠,不由愣住。

太過脫俗的容顏,即便同良慈相較,也未有分毫遜色。明眸星瞳,猶有驚魂未定的感覺,卻反而顯得幾分嬌弱。一身宮女服不僅沒有掩去她的絕色,反而使本來過去出塵的姿態(tài)多了幾分的真切感。

“若有人來找,還請莫說見過我。”身后的步聲已不容我有分毫分神,也不管是否靠地住,急急地丟下一句話,我一閃身躲到了不遠處的石檻之后,心緒難平。

步聲漸緩,仿佛在尋找什么,忽地一滯,便聽玄燁的聲起:“可有見人路過?”

“啊,奴婢見過皇上!”那宮女的話有幾分顫音,我心跳隨之不由地一頓。見了皇上必然恐慌,她該不會是要將我出賣……念過腦海,我不由冷笑。出賣?她又不曾答應過我什么,何為出賣?

“可有人經(jīng)過這里?”玄燁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回……回皇上。奴婢……沒……沒看見……”雖然害怕如斯,那宮女卻這般道。

再次愣然,我心下不由感激。抬眼撇見不遠處有道偏門,再也顧不上他們說了些什么,緩慢且小心地向那邊移去。即至門口,突然一句“衛(wèi)氏·納汀”入耳,我倒是僵了下。

玄燁一身中所封的出身最為低賤的妃子——良妃,也就是未來皇八子的母親,誰會想過,竟然是我促成了他們的第一次相會。幾多諷刺,我明明不該同這個世界有甚瓜葛,偏偏,又牽引了另一人的命運。

再不回頭,我有些茫然地走去。

幾條廊,幾個彎,漸漸向著同柳品笙約定的地方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幾乎已經(jīng)沒了意識,直到有人突然一把將我拉了過去,下意識地欲驚叫,已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面前是雙清幽的眼,其間含幾分關(guān)切。見我已平復了情緒,他才漸漸松了手。

“你……還是要同我離開嗎?”小心至極的探問,仿佛怕觸破一個夢境。

他一直在這里等的吧?懷著惴惴的情緒,不知未來的光景,是怎般茫然無措的心情……心間有什么動了下,伸手,從懷里取出玉簫,我聽到自己清晰又渺然的聲音:“笙,我說過,會隨你一同離開——這里。”

那一瞬眼中的釋然,卻叫我的心反而一痛。其實,柳品笙他要的永遠只是那么小的一點,那么,小的……小到,幾乎是微不足道。

出去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麻煩,玄燁為了不驚動別人,派的人都小心翼翼,倒也未發(fā)覺我們。依舊是從那個宮門走出,換完衣服,我們便回了客棧。

“姑娘,為什么柳大哥突然說要離開了?”齊差沖我擠眉弄眼地一副八卦的樣子,我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正待發(fā)話,卻聽門被推開,柳品笙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這樣的神色,叫我不由地有些不安,問:“出了什么事?”

“好快的速度,宮內(nèi)已經(jīng)派了官兵在城門設(shè)了通行例檢。”清冷無波的聲音,他直視于我,再無下文。

“我……被他撞見。只是……沒有被抓到。”我訥訥道,“那現(xiàn)在還出地去嗎?”

“城內(nèi)也已經(jīng)開始搜查了,乘現(xiàn)在把關(guān)還未太嚴,只能去試試運氣了。”柳品笙這樣說著,便丟給我一個包袱,“這你拿著。齊差,待會我們不方便露臉,你來駕車。至于怎么做,看著辦。”

齊差一笑下應了聲“那是自然”,便是徑自跑下了樓。等我同柳品笙下去時,他已駕了輛馬車候在門口,我們坐入后便幾分顛簸地一路而去。

心里有些惴惴,看著車壁發(fā)呆,忽地只覺手上一暖,驚疑間轉(zhuǎn)頭看去,卻見柳品笙并沒有看著我,而是直視著簾外的景致,道:“不必擔心,有我在。”

有我在……很安心的字眼,我下意識地也回握了下他的手,終于由衷地笑起。

是的,他還在,真好。

馬車突地一剎車,我知是到了城門口。隱約聽到齊差說了幾句“我家小姐”,“有病”,“官爺”,“通融”之類的話,不久一下顫,應是他有坐回了駕位上,我不由松了口氣。

車復又開始行駛了,神經(jīng)本稍稍松下,誰知幾乎在那瞬忽地去勢一滯,我險些向前摔去,好在柳品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心下詫異,正欲一看究竟,便聽一句話入耳——“這輛車怎不行檢?”

這個聲音——我閉了閉眼,不由苦笑。可是老天有意作弄?

見身邊的柳品笙已按緊了配劍蓄勢待發(fā),隨時準備帶我沖出,我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低聲破空,幾分渺然的,我道:“不可以。”

任何人我或許都可以不在意,但他……看到柳品笙瞬間黯然的神色,下意識的,我移開了視線。

步聲,近了。一點點的。

齊差的挽留被隔地老遠,該是被誰給攔住了吧。隱隱然笑起,沒有一絲的溫度。車簾被撂開,投入的光是這般刺眼。我可以明顯感覺到他僵硬了的動作,但我淡淡地看著他,嫻靜而安寧,仿佛一如之前曾經(jīng)有過的任何一次碰面。

他沒有出聲,只是看著我,看著柳品笙,看著,我們緊握著的手。而眼底,躥動的是不明的思緒。沒有人動,只有呼吸。而我感覺到的是柳品笙自手間傳來的微震,那種自我的抑制。

直視,我見那人的唇間漸漸勾出軌跡,沒有聲音,我卻知道他問的是什么。這樣的唇形,他道——“是不是,決心要,離開……”

幾沒遲疑的,我點頭。此一下,足千斤。

“那,我放你們走……”仿佛虛脫般的聲音,蒼白而無力。從沒想過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種,形同背叛的選擇。

車簾的滑下猶如有什么斷了線,下意識地我?guī)子啡ィ驯涣敷侠 ?

此一刻,車又開始前行。一點點,離開了京城,離開了那束縛我一年之久的地方。可,這一年,為何這樣地漫長,漫長到,似極一生……

曾經(jīng),有個男子對我說,柳品笙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曾經(jīng),我殘忍而決絕地告訴那人,我要,他放我離開那個牢籠……

一直以來,玄燁就是他的天;一直以來,他從不曾忤逆那人分毫。

而現(xiàn)下,卻是親手將我,放走。

“宛文。”柳品笙笨拙地想擦出自我眼中傾瀉的液體,卻,一切更似絕堤般不可收拾。從來沒有如此時這樣狼狽,我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想讓一切將自己掩埋,一如,那怯弱的鴕鳥。

柳品笙沒有將我推開,而是縱容地讓我這樣宣泄著情感。

時過,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地抬眸。已然干澀的眼,直視這個永遠如屏障般守著我的男子。來此世一趟,我欠了那么多的人,欠了,那么多……

“柳品笙,等安頓好后,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如打……”

“我會當個好父親。”

“你說什么?”愣然,卻見那張臉復已紅地不甚自然。

“我……會當個……好……父親。”別扭地又重復了一次,他已將視線很狼狽地移了開去。

臉上的弧度不由地溫存:“謝謝。”兩個字,安穩(wěn)又舒然。

京城,隨著車輪已愈行愈遠。我不知道如何放下那不愿承認卻又依舊存在的牽念,我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使得柳品笙竟然可以決心撫養(yǎng)那個殺了他全家的男人的孩子。但我知道,我要幸福,一定要……

風過塵揚,車輪的痕跡,也漸漸地,不復清晰。【第一卷完】

PS.干脆全部貼上來了,某柒知道這樣的結(jié)局會被人K死,不過話說這是第一卷的。暫且當作完結(jié)吧,第二卷回頭也許會開。具體通知想看的讀者大大們不妨加讀者群,會在里面公告的。完成任務(wù)……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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