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過來。我教給你六形。”

樂正雅華下定了決心，或者說她已經成了一名“棋手”。世間有許許多多的規則——荒唐的，不荒唐的，盡數為天決定。哪怕是人類自以為是創造的，究其本質也還離不開天的框架。這不是神論。

只是，樂正雅華認為自己沒有反抗的能力。她只能按部就班地坐在棋盤前，落子。硬著頭皮，下完一整局，然后接著下一局。既然如此，她想讓葉青流掌握最基礎的道學。而且，希望他能夠擔當責任，比起殲滅他人，守護身邊的人更重要。

“我們現在只能等待他人主動聯系，這段時間你跟我學習道學，怎樣？”

“你早點教給我，不就……”葉青流嘀咕道。

“六形并不難學。”樂正雅華笑道，似乎沒有正面回答的意思。

她眼神時不時流露哀色。無論如何，這一閃而過的目光，還是被葉青流碰巧捕捉到了。很久之前，在她的家中，葉青流隱約感覺到有什么牽絆著樂正雅華。她不說，自己也不敢問。再來，少言慎行，雖算不上好事，也是最穩妥的做法。

“我記得你說過，只教給我了其中一形，對吧？”

樂正雅華點頭，道：“見識過心道的力量了？只學會其中一形，就有這樣的能力。就算沒有殺傷效果，也足以改變你的認知了。說起來，我也很震驚。同時，也證明我謹慎的態度沒有問題。”

“也許。”

葉青流只是敷衍，并沒有贊同。

他自己是做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偷偷證道給了督察隊可乘之機。倘若不證道會怎么樣？恐怕，也沒什么太大區別，畢竟自己現在都還徘徊在生死邊緣。

在他眼里，還沒法真正探知樂正雅華的心思。倒是督察隊，他們就是一群勤勤懇懇的工作狂！要自己相信其中任何一方，都得有所顧慮。

更何況，被抓走的人是杏子。她既沒有受到道會的搶先庇護，也沒能夠在督察隊那兒得到妥善的保護。

“別想太多了。”樂正雅華不知第幾次這樣講，她的判斷總是無比準確，葉青流每次精神狀態不佳的時候，她都能一眼看出來，“來想想心道與六形技法吧！你說，它們真有那么合適嗎？對待這件事，我持保留態度。要知道，道會和我手上都幾乎沒有范本。”

“我早就想問了，為什么沒有范本？道會應該成立很久了，總不能說我真是極少數幾個吧？”葉青流問。

“你沒說錯，你就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樂正雅華像是故意調節氣氛似的，打趣道：“要不是你現在的處境，我都想把你扔進解剖室，好好研究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手當掃帚使，掃了掃一棵樹下的草坪，移開那些落地的腐葉。隨后，一手按著短裙，靠著斑痕蒼老的大樹坐了下來。不過，在旁人看來，她有些動作太多余。在腰間分叉的短裙里，有一條顯而易見的貼身綢緞。

該看不見的還是看不見……

“道人的歷史不到兩百年——第一個心道范本，沒能活過十七歲。第二個范本，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了。剩下的，結果也差不多。”樂正雅華正色道：“其實你想想看，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大多不會是什么好運氣。當你瀏覽人類史的時候，這千萬分之一概率一般會是什么？殘疾和絕癥。”

葉青流這次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他反駁道：“……同時，我們把珍貴的愛情、難得的友情等等，也當作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你說的是我們的自主選擇，我正在說的是從天而降的結果。”

樂正雅華這樣一說，葉青流就乖乖閉嘴了。他躊躇了一下，經過一番思索，他告訴自己在這種問題上抬杠，也不會討論出理智且理想的結論。兩人的真實年齡有著不小的差距，時間的確可以證明一些事。所以，就當樂正雅華說對了吧。盡管，時間也會塵封一些不可捉摸的謎題。

毫無疑問，心道就是一個大謎。葉青流張開自己的右手，方才流出的鮮血在他的手中凝結成塊，看起來就像裹了一塊深紅色的方巾。

如此大的出血量，按照常理來說，人不死也活不長了。自己還能活蹦亂跳，就足以證明奇跡是存在的——倘若奇跡不是尚未探知的真相。

“好了。繼續六形的學習，可以嗎？”樂正雅華說：“我先要告訴你，道人與人類的確有著某些區別。但是，身份的認同與否定，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葉青流，你認為自己凌駕在人類之上嗎？”

凌駕。

不是什么好詞。

葉青流想了想，他以自身經驗來看，有情感的都是人。因此，也沒有把人類與道人區別開來看。所以，他的回答很堅定：

“不。”

“你很理想。”樂正雅華嘴一抿，微笑道：“但是，普通人不會有上天賜予的異能。”

“樂正，我不想知道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葉青流似乎有些不滿，他不想在觀點方面也被人一頓教育。每個人都可以抱有不同的想法。無論抱著怎樣的信念都無所謂，真正的問題是他都用這信念做了些什么。

或許，自己掌握心道后，并不想立馬舍棄人類的身份。時間在他的腦子里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他堅決地回應道：

“人類可以后天掌握的能力，實在太多了。你既然要教給我道學，那我也是從這一刻起學會了它。只有與天俱來的區別，才能夠說道人與人類不同。”

面對葉青流的解釋，樂正雅華撲哧一笑。她覺得這更像小孩子的強詞奪理。與天俱來的不同？即使是人類，也不能說他們就是生而相同的。在自己眼里，葉青流真正不想否定的是自身的經驗。可以理解，乳臭未干的小子嘛！

樂正雅華深深地嘆息道：“行。總之，你還是要學六形的。”

她將白皙的手臂露了出來，在葉青流面前，張開五指，一股泉涌般的力量，在她的掌中流動。

“六形，對修煉契約道的人來說很重要。你是心道，可我依然打算把它教給你了。”她說：“第一形，是放。接著，是第二形，收！”

話音剛落，只見樂正雅華五指之間的力量消失了。伴隨而來的，是無形壓迫力的消逝。

葉青流之前并不能察覺到道力的存在，直至證道后，他才發現道力處在有色與無色、有形與無形、有勢與無勢之間，找不出一個具體的詞匯形容它。或許，是自己的語言基礎太薄弱了。若不是有意為之，或者像自己一樣犯了傻，還真沒人能輕而易舉地觀測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