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寶馬太招眼了。讓御史臺的人看見了,又要說三道四,煩。”陸雪衣淡淡道,“小毛驢能馱人,也能馱東西,夠用了。”
“馱人……”我皺了皺眉,嘟了嘟嘴,“又瘦又丑,一點都不威風。坐騎,就該像江隨緣的那匹夜照霜!”
“江隨緣……么?這個名字好熟悉。”陸雪衣腳步微微一頓,修長的指點了點下巴,恍然道,“啊!對了!”
陸雪衣一向冷靜自持,突然這么咋咋呼呼的,我都被他嚇了一跳:“什么?”
“是這樣的。”陸雪衣似是有些難為情,“皇上有一道口諭,讓微臣轉告給公主。”
我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我爹這口諭不是什么好事兒。
“是什么口諭?”我視死如歸。
“擷芳主人今天會在書齋面見《浮世夢華錄》上一話的幸運讀者。”
“……”我已經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了,“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我爹就是那個讓人羨慕嫉妒恨的幸運讀者?”
陸雪衣的表情也有點沉痛:“臣無用,讓公主失望了!”
“蒼天不仁!”我憤憤地一手指天,“我爹又不能出宮!”
“所以。”陸雪衣從懷中摸出個小冊子,迅速地塞入我的手中,“皇上請公主代為見面!”
我立刻轉怒為喜:“真的?”
“真的!”陸雪衣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同情還是什么,“皇上說,請公主代為求擷芳主人唇印一枚!”
什么?我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道悶雷將我從內到外都劈了一遍,里外都焦了。
爹啊,我知道你一貫不靠譜,沒想到你這么不靠譜。
沒錯,這擷芳主人身為大雍三俗話本的奠基人,為大雍文壇注入了新的活力。但他寫的都是種馬類艷情話本好么?他親自配的插圖都是成人級別的好么?這些玩意兒是被大雍圖書出版總署明令禁止的好么?
你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干出索要唇印這般腦殘份兒才會干的事兒,你不害臊么?
算了,爹你要是知道害臊這倆字怎么寫,今兒也沒我什么事兒。
陸雪衣見我臉色鐵青久久不語,不由擔憂地問道:“殿下,您還好吧?”
“好,我當然很好!”我氣若游絲地咬了咬牙,不就是索要個唇印嗎,誰年輕的時候,沒當過腦殘份兒啊!我穩了穩神,“你知道擷芳主人的書齋怎么走么?”
“知道啊。”陸雪衣點了點頭,隨口應道,“皇上看的那些話本,都是微臣去買的。”
陸統領,你辛苦了!我在心中默默向他致敬,如今的進軍統領也不好當啊。像陸雪衣,自從我入了宮,他就全天候待命,本著愛崗敬業的精神常駐龍章宮。
簡直是可歌可泣。
由于我爹下了還算正式的口諭,所以去書齋就成了頭等大事。這個擷芳主人,是《浮世夢華錄》的締造者,大俠江隨緣的親爹。
江隨緣這個人天分高,有耐性,還能吃苦。
他在年輕的時候,就超越了江湖上久負盛名的前輩高手。
他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用最快的劍,抱最美的女人。
可他仍是寂寞。
那些女人,或美艷或溫柔或刁蠻或清純,形形色色,囊括世間種種,卻沒有一個人能讓停下追尋遠方的腳步。
他不停地在尋找,尋找一個能楔入他靈魂的女人。
但他從未如愿。
書齋在煙花胡同二十三號。很普通的門樓,門匾上只有兩個字……書齋。
很尋常的字,絲毫看不出風骨。
我撇了撇嘴,慢慢進了進去。進去了才知道,這真是個書齋……門樓的大廳擺放著整整齊齊的書架,書籍的名目繁多,同樣的書,還有不同的裝幀。
我乍見了這等的陣仗,也不由咂舌。隨便在書架中間轉了轉,卻發現《浮世夢華錄》已經出了第二十七話。
我一目十行,隨意看了看,臉色略微一變:“棋逢對手,江隨緣這是要從良?”
旁邊有人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柳舒意心里沒他。”我頭也沒抬,看一頁跳十頁,“這一次,他贏不了。”
“何以見得?”
“柳舒意曾是東陸最放蕩的女人,但是顯然,她同時也是個很有名的死心眼。對她而言,若是愛了,一個男人就足夠。若是不愛,一個男人都嫌多。”我揚了揚手中的書,轉身,“她不愛江隨緣。”
那個人眉眼間盡是懶懶的笑意,眼下幾顆小麻子卻隨著這笑意靈活若現:“今日我這書齋不對外開放,你便是上期的那位幸運讀者?”
我聽了這話,心中頓時打了個突……大雍文壇環境寬松,培育了大把的奇花異草,這擷芳主人便是頭一號的奇葩。
說他是奇葩,原因有三。
第一,他但凡提筆,寫的必定是艷情話本,畫的鐵定是少兒不宜圖。據大雍人口統計局調查,自從擷芳主人的艷情話本問世以來,大雍新生兒增長率提高了百分之八。
真是可喜可賀。
第二,大雍圖書出版總署剛剛以凈化文壇為由簽發了艷情話本的禁令,擷芳主人馬上整了個本話限量發行的幺蛾子,那一回話本果然只出了七本。
我的眼界向來不遠,只看得到眼前。所以遠的就先忽略了,光是雍京百姓,就有十多萬。
巴巴地搶那限量的七本書!
據說那段時間雍京百姓的暴躁指數創十年來新高,首次突破了七點八!因一言不合打架斗毆的比去年同期增長了百分之五十六!雍京大大小小的牢房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