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李秀麗紅腫的雙眼里閃過一絲決絕。

身為孩子的母親為了自己女兒的將來，討要女兒的撫養權，本身就無可非議。當年不是她不愿帶余然走，而是她自己都沒站穩腳跟，如何能再帶一個拖油瓶？

林如海在那家是入贅的女婿，平時吃飯做事都要看那家的臉色，況那家的女兒是因難產而死，兩位老人面上不說什么，心里還是有點責怪女婿。現在好不容易靠林如海的軍功分配到屬于他們自己的房子，李秀麗說什么也不肯放棄這次合家團聚的機會！

這趟回來，見識到余然待她如陌生人的態度，李秀麗原本還有些動搖的態度一下堅定了。

這次若不能帶走余然，那下次，下下次都不用來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距離的遙遠，母女間感情只會越來越淡薄，到最后……李秀麗不顧形象，抬手狠狠擦掉臉部的淚痕。

余然是她的女兒，她的骨肉，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

就算跟余奶奶撕破臉，一輩子不見，她也要帶走！

“媽，這次來我是跟如海商量好的，他一直希望有個女兒，而我們倆也不打算再生了。”李秀麗拋出底牌：“所以請你放棄撫養權！”

她抬起頭，毫不示弱地與印象里說一不二的婆婆對視。幾分鐘后，李秀麗狼狽地移開目光，自動放棄正面對抗余奶奶。

中堂屋里的氣氛很緊張，仿佛充滿洪水的堤岸，水流再急促點，再滿一點，整個堤岸就會徹底崩潰，一發不可收拾。

余奶奶面無表情地盯看跪在地上的兒媳婦，那張臉似乎比當年嫁進余家當新婦時還要白皙無暇，身上的穿戴就更不用說了，七分端莊，三分洋氣，說話的語氣還像過去那般細聲細氣，但里面暗藏的強勢本性不再遮遮掩掩，而是一覽無遺。

五年的時間不長不短，足夠一個鄉下小媳婦蛻變成真正的城里人。這話說得也不太對，李秀麗本身的底子就好，蛻變起來也比別人稍稍快那么一丁點。但就是這么一丁點，立刻就能分出高下。

“放棄撫養權，這話說得倒是輕巧。”

怒氣過后，余奶奶顯得平靜極了，神態語氣頭都透著罕見的心平氣和：“放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不想出動林如海，徹底弄僵和婆婆的關系，李秀麗見余奶奶態度突然轉變，心里不禁生出一絲僥幸，僥幸之余又夾帶了三分的懷疑。

余奶奶微笑：“等然然上高中，你再來接她。”

若李秀麗連這個要求都不肯答應，那她不介意和她對簿公堂，看到時候民間的輿論會不會影響林如海一帆風順的前程？

余奶奶不是執拗的人，心里始終把余然的將來放在第一位。不得不說，她被李秀麗的一席話打動了。

她的一輩子算毀了，所以余奶奶說什么都不忍心毀了余然的！

“上高中，那不是還要等幾年？”李秀麗將心中的不滿脫口而出。

余奶奶笑著輕嘲：“怎么，連幾年也等不起？”

“等得起，等得起！”

李秀麗一驚，連忙奉承討好道：“媽，到時你一塊來吧。如海說，他愿意給你當兒子，伺候你。”緊跟著，她小心覷看余奶奶的神色，請求：“媽，你看能不能讓然然寒暑假到海城熟悉下環境？這樣省得她今后來海城上高中，對周圍的環境不太熟悉。”

“到時看著辦吧。至于然然，我倒是想讓她來的。不過……”

捕捉到李秀麗眼睛里流露出的一絲驚喜，余奶奶語鋒陡然一轉，潑下一盆冰水，將李秀麗心底剛生出的一絲小火苗潑滅，順便澆她個透心涼。

“她如今拜在范醫師的門下當關門弟子，范醫師要她寒暑假都到藥鋪子里當學徒。所以這事我也做不了主。”

“是這樣那。”

一聽是范醫師，李秀麗也不敢出頭強求了。這年頭誰沒個三病五災，像范家這樣醫藥界的常青藤，放一百個膽子給李秀麗，她也不敢輕易得罪。

學醫的事不比和余奶奶爭撫養權，前者關系到范家，后者是余家的家事，范家管不著，不好出頭，所以李秀麗能理直氣壯地跟余奶奶爭上一把。而現在談的是公事，李秀麗再怎么沒眼色，也不敢和范家拍桌子。

“事情也不是沒轉圜的余地，你可以去找范醫師談談，看能不能抽出點時間，讓然然去海城住幾天？”余奶奶“不計前嫌”的為李秀麗出主意，指明路：“范師母最疼然然了，一直都把她當親生女兒看。”

“謝謝媽了。”李秀麗心里倍加感激。

“然然是我孫女，我也是為她好。”余奶奶很大方地示好。

“媽，你說得對！”李秀麗拍馬屁。

余然聽到這，不禁感到哭笑不得，敢情什么都在余奶奶的掌控中，包括李秀麗情緒的變化和底線。這樣也好，余奶奶的妥協，不但讓雙方都能歇一口氣，也為雙方贏得時間和空間，為下一次的會面打好結實基礎。

余然牽著余奶奶粗糙的手，站在院門外，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態，目送李秀麗心滿意足地乘坐一輛深藍色的奧迪離開。

看著飄散在空氣中的汽車尾氣，她側仰頭，眼中帶淚望向身旁的余奶奶，聲音微顫：“奶奶，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爭取了五年的時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為我選擇妥協……謝謝你讓我真正懂得親情的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