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七,即聽七樓。
看著白衣公子的氣質(zhì)與裝扮,再聽聶涯兒一口一個“公子”叫著,眼前這人不是聽七樓七公子洛夜白,又會是誰?
洛夜白無心理會他們的戚戚哀求,只是丟了個眼神給聶涯兒。
“我家公子說了,我們本無意傷你們,這次只消讓你們長個記性,莫要再毀壞他人清譽,如若再讓我們撞見你們詆毀他人,我家公子定會讓你們追悔莫及?!甭櫻膬簩β逡拱椎难凵?,似是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了。
而事實上,他的公子說什么了?什么也沒說。
說完看了看洛夜白,眨眨眼睛,洛夜白沒有說話,轉(zhuǎn)身走出了不醉不歸,聶涯兒一見趕緊跟了上去。
“公子你越來越懶了。”街上,聶涯兒忍不住向洛夜白抱怨。
聞言,洛夜白微微側(cè)身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看吧看吧,公子你懶得連一句‘為什么’都不想開口說了。”聶涯兒心中不禁懊惱,接著說道。
“聶涯兒,你最近是越來越聒噪了,趕哪天我賜你一顆師父的‘孤館深沉’,讓你說不出話,啞口無言,可好?”洛夜白終于彎起了嘴角,挑起眉斜視著聶涯兒。
聶涯兒一聽,立刻撅起了嘴,用埋怨的眼神看著洛夜白,卻是不敢再開口說話,只是跟在身后小聲嘀咕。
“公子你也就會欺負(fù)聶涯兒了,對人總是這么冷冷淡淡的,除了我聶涯兒還有誰會這么貼你的心……”他只顧著低頭說話,并沒有注意到洛夜白已經(jīng)停下腳步,結(jié)果一頭就撞在洛夜白身上,忍不住又抱怨:“公子,你停下來了也好歹跟我說一聲埃”
洛夜白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打開手中折扇輕搖慢踱,眼神飄向路邊的說書臺。
“之前我們說過了冰凝山莊,說過了陸府,今天再來說說這聽七樓。”聶涯兒這才注意到路邊有個說書的老先生,開口“聽七樓”三個字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此言一出,臺下立刻熱鬧了。
“韓老爹,你是想錢想瘋了吧,這陸府和冰凝山莊一仁一俠,你又把他們說得那么好,人家自是不會找你麻煩,可這聽七樓可是眾所周知的……”有人提示道。
“眾所周知什么……”
“不正不邪埃他們做的生意買賣,可都是會隨時掉腦袋的,誰知道會怎么對付你呢。”
“我就是個說書的,能招惹著他們什么?今兒個我其他的啥也不說,就說這聽七樓?!蹦钦f書的韓老爹凝眉一笑,不以為然。
說罷,和身邊的小童一敲竹板就說開了:
“要說這聽七樓,大家都知道,它是獨立于江湖卻又受用于江湖的神秘組織,不聽命于任何門派。只要你出得了價錢,不管你是黑是白,是正是邪,聽七樓都會幫你完成你囑托之事。這聽七樓樓主之位不得世傳,只得由當(dāng)任樓主從優(yōu)秀弟子中選拔。由于聽七樓所接任務(wù)都是非常的危險,多數(shù)樓主都是臨危受命或遺書傳位。但是有一個人卻不一樣,他就是聽七樓樓主蕭痕,蕭痕是聽七樓中少有的高人,一高在武功,三十年前,前任樓主心起貪念,叛離聽七樓,并領(lǐng)著同僚剿殺聽七樓的人,是蕭痕率領(lǐng)聽七樓眾弟子將他生擒。蕭痕二高在為人,當(dāng)時擒住前樓主后,他念及師恩之情,并沒有殺了他,只是廢了他一生武功,終生囚于聽七樓的地下監(jiān)牢。這三高,就是在眼光,聽說他一生沒有收徒,是聽七樓中唯一一位沒有徒弟,卻無人敢有異議的樓主??墒窃趦赡昵伴]關(guān)之時,他卻將聽七樓中一切大小適宜,皆交給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人打理,這年輕人到底是誰,還用問嗎?就是后來我們所說的聽七樓七公子,洛夜白。兩年前他初進(jìn)聽七樓,掌管一切事宜,手段凌厲老練,半個月內(nèi)揪出聽七樓中三大叛徒,這三個人不但背著聽七樓接生意,還殺害數(shù)名樓中兄弟,嫁禍于江湖武林正派人士。奇怪的是七公子沒有殺他們,而是一人廢去一手一腳,便讓他們?nèi)チ恕?
“這七公子就不怕那三人找到他們的同僚,回來報復(fù)嗎?”
“嘿,這位小哥你問對了,不怕嗎?當(dāng)然怕,就怕他們不去找他們的同僚。結(jié)果怎么著?就在那三人找到同伙商議報仇計劃的時候,七公子就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了。原來七公子不是想放了他們,而是要順著他們這條線揪出他們所有的同伙。”說到這里,韓老爹有些得意,拿起腰間的酒壺美美地喝了幾口,“雖然蕭痕并沒有明說把樓主之位傳與他,但是大家都明白,七公子已經(jīng)是人們心中新樓主的不二人眩當(dāng)時的七公子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又是初出江湖,能這樣沉得住氣當(dāng)真是不一般,這樣的謀略這樣的眼光,不可不謂是,絕?!?
聽眾紛紛叫好,似乎都已經(jīng)忘了這七公子是聽七樓的七公子,韓老爹接著說道:“后來,江湖中人漸漸習(xí)慣稱呼洛夜白為七公子,除了因為他出自聽七樓,更多的是因為他為人做事有七絕,一絕輕功無敵,二絕醫(yī)術(shù)高明,三絕心深如潭,四絕料事如神,五絕行蹤神秘,六絕手段凌厲,七絕……”韓老爹頓了頓,微微一笑,說道:“七絕情?!?
聽到這里,聶涯兒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扯扯洛夜白的衣袖說:“公子公子,你聽聽,你在別人心中都快成神仙了,哎,那照這么說我也算是小仙童了吧。”
看著他就要手舞足蹈,洛夜白收起折扇,扇柄冷不防地敲在聶涯兒的額頭上,痛得他齜牙咧嘴,跟在大步流星的洛夜白身后,一路小跑著。
“公子你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好了不打我腦袋的么?”
“你那也是腦袋?我看,就一榆木疙瘩。”洛夜白眼角一挑,淡然說道。
“怎么會是榆木呢?這明明是腦袋?!甭櫻膬亨洁熘旄鴨柕溃骸肮?,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這天都要黑了,我們昨晚連夜趕路,很累的。公子不累么?”
洛夜白正要回答,突然有人迎面直沖而來,慌慌張張的樣子。洛夜白閃身避開他,隨后一道鵝黃色身影從頭頂飄過,穩(wěn)穩(wěn)落在逃跑那人的面前。
“老老實實交出來,我興許會放過你?!敝灰娔桥用嫔?,向男子攤開手掌。
“姑娘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男子吞吞吐吐了半天說道。
那女子哪有功夫容他瞎編,抓起男子的一只手輕輕一折,只聽“咔嚓”一聲,不知哪個部位的骨頭就錯了位,疼得那男子差點跪地求饒,懷里的錦囊就這么掉了下來。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誰的東西不好偷你偏偷我家夫人的!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誰?”那女子撿起錦囊拍了拍,冷冷地掃過男子的臉龐。
正說著,只見圍觀的人群突然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走出一位年輕女子,身穿淡紅色長裙,外罩白色長衫,這般溫婉端莊的女子,不是翎瑤夫人又是誰?
“我家夫人便是翎瑤夫人,你偷她的東西,可是活膩了?”身穿鵝黃色上衣的正是隨在翎瑤夫人身側(cè)的夏亦,她見那男子被她問得滿臉茫然,便又解釋道。
男子一聽,立刻伏在翎瑤夫人面前,聲音顫抖地求饒。
翎瑤夫人一臉的肅然,對夏亦說道:“既然東西已經(jīng)取回來了,就別再為難他吧。只是,只此一次,若是下次他再犯偷竊,你便取了他的雙手去。”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夏亦也緊跟著她離開。
“原來這翎瑤夫人是這般……”聶涯兒一見她離開,便朝著洛夜白感慨開了。
“這般有魄力,收放有度,不逞婦人之仁?!甭逡拱孜⑽⒐雌鹱旖?。
“公子你弄錯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卻見聶涯兒撅著嘴搖了搖頭,“我是想說,原來這翎瑤夫人是這般,美若天仙。公子,難道你不覺得她真的很漂亮嗎?”
洛夜白用陰冷的眼神掃了聶涯兒一眼,過了很久才說:“江湖三大美人之一,怎會不美?既然你累了,我們就找個地方歇著吧?!?
入夜的瓊花城依舊繁花似錦,前些日子一直下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晴天,大街小巷的到處都是游人。
一直以來,瓊花城最不缺的有兩樣?xùn)|西,一是瓊花,二是河流。一條條長短不一的河,間間斷斷地圍了瓊花城一圈。到了晚上,每條臨街的河邊都是熱鬧非凡,其中要數(shù)城北的船坊客人最多。
今晚的船坊依舊很多客人,只是所有人都似有意似無意地避開那只臨岸??康拇?,那只船很大,人們都知道那艘船的主人便是這船坊的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平日里總是瞇著眼睛笑,人們只知道他姓楚,都叫他楚老板。楚老板的船并不是不得靠近的圣物,只是在有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會在船頭掛出紅燈籠,以提醒游玩的客人,根據(jù)來訪客人的重要程度來決定燈籠的個數(shù),時至今日燈籠個數(shù)一直在一到五之間更換,而今晚船頭的燈籠,一共有七只。
船內(nèi),一片肅然。
所有人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表情緊張又嚴(yán)肅,生怕出了一點差錯,就連楚老板都是一臉不安,目光緊緊盯著艙外的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緊張的氣氛,只顧看著來往的游客,一襲白衫,手執(zhí)折扇,立于船頭。有風(fēng)吹來,撩起他白色的衣角,吹動他腰間的玉墜。多少游玩的女子把目光投向這里,眉眼帶情,他卻渾然不覺。
“七公子,外邊風(fēng)大,里面坐著吧?!鄙砗笥腥诵÷曁嵝阎?。
洛夜白這才回轉(zhuǎn)過身,隨著楚老板一起走進(jìn)船艙,待他剛一坐定,便有兩名女子上前,一名斟酒,一名夾菜。洛夜白不動聲色,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只是瞇著眼睛打量著楚老板,那楚老板見洛夜白對著兩位如此美貌又妖嬈的女子,竟是毫無反應(yīng),心里似乎有了點底,忙揮了揮手讓兩名女子退下,端起酒杯站起說道:“難得七公子親自到此,屬下備了些薄酒,以謝七公子不嫌之恩,還望七公子賞臉。屬下先干為敬。”說罷舉杯一飲而荊
“我此次來瓊花城,主要是應(yīng)陸府翎瑤夫人之邀,想必這事你已經(jīng)知道了,今日是二十七,明日就是應(yīng)邀之日,你說,會有多少人等著在今晚取我性命?”洛夜白端起酒杯,卻并沒有立刻喝下,而是用冷清的眸子掃過船上的眾人。
七公子一貫行蹤神秘?zé)o比,有多少欲找他尋仇的人一次次地?fù)淇?,而聽七樓中凡是有為非作歹之徒,無論怎么躲藏,七公子都能在第一時間內(nèi)找到他們,他就如同鬼魅一般,來去無影,飄忽不定,旁人若想找到他,簡直是難上青天。
而如今,像這般如此大張旗鼓地現(xiàn)身,絕對不是他的作風(fēng)。
他將酒杯送到嘴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皺緊了眉頭,側(cè)臉看著邊上那名身穿綠衣的女子,揚聲問道:“這酒,可是你替我斟的?”
“是奴家給七公子斟的酒,不知哪里觸犯了公子,還望公子見諒。”綠衣女子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聽這話,立刻伏在地上,顫巍巍答道。
洛夜白笑了,笑得清冷。
“楚老板這下人調(diào)教得倒是挺懂規(guī)矩,我只需問一句,她就猜到了這么多?!彼戳丝闯习逭f道。
“都是些鄙陋之人,不曾見過七公子威嚴(yán),若有做得不周之處,還請七公子莫跟他們計較?!甭勓?,楚老板立刻賠笑。
“是么?”洛夜白手中的酒杯依舊是滿滿的,臉上也依舊是看不出深淺,看不出情緒的冷笑,過了片刻,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道:“只顧喝酒倒也沒什么意思,不知楚老板可有準(zhǔn)備歌舞什么的?”
“有!有!”楚老板一聽大喜,立刻朝著側(cè)面的簾后喊道:“罌粟?!?
應(yīng)聲出來的是一位年輕女子,身著黃色長裙,腰間系桃紅色腰帶,長長的直垂到地上,長發(fā)兩邊挽起盤在后面,濃妝艷抹,發(fā)髻中插一株罌粟花,身形婀娜,欠身行禮的時候,千妖百媚,一雙狹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洛夜白,似要勾人心魂。
“罌粟姑娘是屬下這船坊中最優(yōu)秀的舞姬,精心調(diào)教得也有些時日了,就等著哪天七公子大駕光臨,為七公子獻(xiàn)上一舞?!背习宓哪樕⑽⒂行┑靡狻?
洛夜白倒是不介意,一只手臂撐在桌上,專注地看著罌粟,挑起嘴角微微一笑,甚有風(fēng)流之韻。一見這陣勢,罌粟的臉色稍微有些放松,隨著樂聲起,腳步也旋轉(zhuǎn)開來,拋開的條條紅綢攪得人眼花繚亂。
那些紅綢帶在空中飛舞盤旋之后,自是飄落在洛夜白面前,洛夜白伸手輕輕一扯,那條長長的紅綢帶便從罌粟身上滑落,落入洛夜白手中,只見洛夜白用迷離的眼神看著罌粟。
“罌粟姑娘身為舞姬,卻沒了紅綢,這可說不過去。”
罌粟卻不慌不忙,幾個轉(zhuǎn)身之后,人已停在距離洛夜白一丈遠(yuǎn)處,朝著洛夜白嫣然一笑,“公子怎知罌粟沒有?”
說罷一扯腰間的紅腰帶,黃色長裙便飄蕩開來,在場的很多男子都屏氣凝神,怔怔地看著罌粟,看得發(fā)呆。罌粟的眼神卻一直都鎖在洛夜白身上,冷不防地拋出紅腰帶,直直射向了洛夜白,洛夜白伸手接住腰帶一端,用力一拉,罌粟便如一片鴻毛,飛身落在洛夜白面前。
“罌粟姑娘好舞藝。真是人如其名,美得如同罌粟之花?!甭逡拱椎恍φf道,“只是……”
“只是什么?”罌粟整個人都伏在洛夜白身上,說著端起桌上的酒杯遞到洛夜白嘴邊。洛夜白接過酒杯,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只是,罌粟雖美,卻是有毒的?!?
說罷,揚首對著船外朗聲說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否也這么認(rèn)為?”
“七公子好能耐!”只聽船外有女子輕輕的笑聲,接著便是女子清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