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光看過報紙后,將報紙扔在桌子上,身體后仰靠在沙發椅背上,思緒繁亂。他幾乎可以確認耀光的GCD身份。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報道內容比自己了解到的還要詳實,這說明什么?說明GCD在上海已建立起一張聯絡網,這個網絡雖幾次慘遭日本特務機關的摧毀和破壞,卻依舊顯現出旺盛的生命力,并已滲透到各個角落,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另外,報道也暗指此次綁架系由76號精心策劃。而這名左臂刺龍紋的男子該是劉亮的得力打手二龍。報紙公開二龍的身體特征,會陷他于何種境地呢?
如果任二龍招搖過市,說明除非76號已公然與天下為敵;如果藏起或有意做掉二龍,至少說明76號暫時還想掩人耳目,不想激起更多民憤。
二龍是劉亮手下的一名得力戰將,曾幫著劉亮做過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如處決人犯前,他會活生生地斷其手腳,讓人犯因失血過多慢慢地在極度痛苦中死去。這一滅絕人性的作法連劉亮都自嘆不如。留下的斷肢常被二龍用于恐嚇,財政局副局長家里被扔進的血淋淋的斷手就是二龍干出的勾當。
可是其實無論二龍如何賣力,在劉亮眼里,兄弟情義終不敵他屁股下面的椅子。
旭光抬頭望向窗外,天陰沉沉的像會突然坍塌,這欲來的又該是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旭光又想到冷凡,冷凡是這陰暗世界中,他極愿見到的一抹跳動亮色,能讓人在身心疲憊時,升騰起一種美好的期望。可眼下,這一抹亮色似乎有意要躲藏起來,躲到一個他見不到,觸及不到的地方。他不會讓這抹亮色就這樣輕意地消失。
一整天都為夜不歸宿的事耿耿于懷的旭光,其實自己也搞不懂,為什么一定要想搞清冷凡到底做過什么,是出于職業習慣,還只是不愿負人所托。他極盡想象去猜想冷凡可能做過的:比如在哪個空間遇到一名才俊,聊得十分投緣忘了時間,亦或被書敏引進了某個進步團體……
當晚回到賀府時,他瞄了一個機會截了墜兒的去路。沒等他開口,墜兒忙著說:“我喝多了,昨晚發生什么事全不記得了。要問,你問小姐去吧!”
就在他想繼續追問時,冷凡飛奔過來,語氣半陰半陽地說:“怎么跟我的墜兒聊的這么熱鬧呢?三少!”
墜兒一見冷凡趕來救駕,立馬抽身跑了,旭光沒有阻攔,反問冷凡:“你是不是怕我問出什么?”
經過一個白天的休整,冷凡已不似早上那般驚慌,“我怕什么?我來是想提醒你,到了發餉的日子了。”遂伸出手。
旭光只拿出5塊遞了過去。冷凡嚷到:“還差15塊錢呢。”
“夜不歸宿,扣了。”旭光說的陣陣有詞,話峰又突然一轉,“不過,如果你肯說實話,我給100塊。”
冷凡也不示弱,“1000塊,我興許心動,為區區100塊折腰,沒門。”
“有志氣!”旭光沖冷凡點點頭,優雅地說:“我很欣賞!”
扔下一句:“算你狠!”冷凡氣呼呼轉頭走了。
算計著再過兩天就要交全年租金,已沒有退路的冷凡下決心要籌到錢,可該向誰籌要這筆錢呢?
三哥想都不用想,他還指著用錢卡著自己的大脖子呢!租金對大哥向光而言,雖說九牛一毛,可他肯定不會答應自己開店的,畢竟到上海是來讀書的,與大哥的交情也沒那么深。那么只剩下二哥。就他了!可怎么開口,要借多少呢。得好好想想,爭取一擊即中!
第二天,見旭光上班走了。冷凡便拉上墜兒去了教堂。羅拉修女笑著告訴冷凡,布藝花已做了500多支,冷凡對做好的布藝花進行做工檢查、分類整理時,腦子突然靈光閃現,立即遣墜兒去請耀光中午過來。
耀光剛一邁進教堂的禮拜堂,童聲齊聲的“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悠揚歌聲就傳入耳鼓,而后看見冷凡站在高矮不一的孩子中間。前面的一張長條桌上擺放了各色“鮮花”,鮮花中還擺放著燃亮的蠟燭。
憂傷的歌聲、盛開的花朵、跳動的燭火、令耀光恍若置身一場神圣的儀式,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再看掛著一臉圣潔表情的冷凡竟美的像個天使。整首歌唱完,冷凡才從孩子中款款走到近前,耀光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凝重肅穆。
“你這是要做什么?”耀光疑惑不解地問。
冷凡低聲問:“你覺得,這些布藝花怎么樣?”
耀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贊賞地點點頭表示由衷的肯定。
冷凡說:“這是我教孩子們做的。用的是服裝店的下角料,不用花一分錢。”見耀光的眼神中還閃爍著狐疑,冷凡繼續說:“這些花可以做成工藝品進行義賣,或許賺不到太多的錢,可至少能保證細水長流,也能讓孩子們學到一點技能。生死存亡之際,孤兒們有屋住、有衣穿、有飯吃,能夠活下來,也就顧不得你說的雇傭童工了。不過,你放心,孩子們每天只做2個小時。”
“話里有話吧!”耀光猜想冷凡花了這么多的心思,絕不只是展示自己的才華和慈善。她這幾天神神秘秘的,還能聯合到書敏一起瞞他,一定另外有事。
“我現在急需一筆錢,可是我現在不方便講錢花在哪里,做了什么。我想請你為了這些孩子,把上學的那一半費用退給我!至于上學的費用,我會盡快賺回來。即使未能如愿,大不了再向家里要?他們總不會不管。”冷凡說的很誠懇、認真。
“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耀光在試探她是否夠誠實?
“那天忙得太累了,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發現已是夜半,又不知該跟家里怎么解釋,所以搬出敏姐擋駕。”冷凡舉起右手起誓“我保證,三天后,我想做的,正在做的,一定實言相告,只要三天,你信我一次可好?”
從冷凡的話語中,耀光已然明白冷凡的用意。“我不答應,行嗎?你這是給我導演了一出逼宮的大戲呀!”
冷凡激動得沖上來,抱住耀光:“二哥,你好帥。”
耀光離開教會后,多少有些后悔,當時答應的有些沖動。他不擔心冷凡做生意賠了,他擔心冷凡會卷入意想不到的紛爭之中,畢竟她閱歷淺,還不甚了解世道的兇險。
“坐標”給旭光下達新的命令,務必查出,方硯顯是死是活?如果他活著,盡量搶在GCD之前將其營救出來,以期他將來能為黨國效力。旭光一時間也顧不上冷凡了。
《大美晚報》的報道引起上海多家媒體連鎖反應,事件在持續發酵。表面上,官方依舊沒有任何態度,實則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