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人生得意事。喜燭靜靜地燃燒,照得滿室燭影搖紅。堂前觥籌交錯,內堂合巹而醑。
小憐香拉著小惜玉碰了個杯兒,一對烏溜溜的眼眸滴溜溜一轉。小惜玉知她有話要說,忙附耳過來。只聽小憐香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洞房花燭明,舞馀雙燕輕。我們不去鬧他一鬧,就這么讓他們倆比翼雙飛了?”
小惜玉一聽,心領神會,豎起了大拇指。兩人當下一拍即合,相視一笑,放下酒杯,躡手躡腳地往后院內堂葉叔秦和朱紅袖的新房摸去。
另一旁,柳如鶯正忙著給桂少卿斟茶倒酒,一邊詢問著小莊的近況,一邊跟來往的姐妹們寒暄,倒是沒注意這倆個小姐妹的動靜。
謝英娥本是修行之人,耳聰目明。雖離她們稍遠,倒是聽到了她們倆的對話,知道她們這倆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是要去鬧洞房了。當即忍住了笑意,心中頗為感慨。常聽人說千里因緣一線牽,幾年前朱紅袖和葉叔秦因緣際會的一面之緣,今日終于如愿結成了夫妻。只是不知何時才能遇上自己的意中人呢?小姑娘想到了這一層,頓時耳根發燙,面色透紅,一時心虛怕被別人瞧了出來,便借故到院子里散散心。
留香閣只是重建了前面的樓閣,后面的庭院僅是將院墻重新修葺了一番,將庭院閣樓連成一個整體罷了。
外面月明星稀,清風習習,謝英娥舒展了雙臂,長舒一口氣。看這天景,只怕這幾日都不會有雨了。自從前些時候暴雨洪澇之后,便再也沒下過雨。謝英娥暗自擔心,只怕今年百姓的收成肯定不好。想到這里腦海里卻不覺閃過一個人來,失神一笑:以前看那莊琴一副碌碌無為的模樣,如今居然成了涇河龍王?如若他能幫天下百姓渡過了三年大旱之災,那真是造福蒼生了。
謝英娥正思慮著,忽然“啞……”的一聲,一只受了驚的烏鴉,展開一對翅膀,撲棱著往那星空飛去。謝英娥忙收斂心神,隱約察覺到一陣陰戾之氣,目凝神光,喝一聲:“什么人!”
只見院角后門的墻頭上,站著一黑一白兩個人,那兩人身披麻衣長袍,頭戴一頂高帽。謝英娥定神一看,皎皎月光下,那黑衣者面容兇悍,身寬體胖,頭頂高帽上寫著“正在捉你”;而白衣者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其帽上則寫著“你也來了”。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走吧,跟我們去陰曹地府!”白衣者見謝英娥看了過來,從袖中拿出一紙批文,口中問道:“你可是朱紅袖?”
謝英娥見他二人,衣著奇怪,周身帶著陰寒之氣,疑道:“你們是什么人?”
黑衣者見她不答,只道她就是朱紅袖,不耐煩地說道:“朱紅袖,你今日陽壽已盡,跟我們走吧。”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根繩索,作勢就要來捆謝英娥。
謝英娥一看,怒道:“狗膽匪類,居然敢在長安城搶人!”腰間陰陽雙劍噌的一聲,帶著光暈飛出劍鞘,那區區繩索瞬間寸斷于地。幸好黑衣者見機收手快,要不然只怕連著手臂都給卸下來了。
黑白二人見狀大怒,各持一棒,一左一右劈頭蓋臉打將過來。謝英娥雙劍在手,當的一聲,架住雙棒,心中奇道:“這兩個怪人,手中的棒子居然不怕我的陰陽雙劍?”
既知對方手中的兵器也非俗品,謝英娥怕傷了寶劍鋒芒,便不再硬擋。縱身一躍,腳踩疾風步,與二人游斗起來。
那黑白二人本是陰曹地府的勾魂使者黑無常和白無常,此時他們心中也是吃驚不已。按勾魂文書上所說,這朱紅袖只是一名青樓歌妓,怎么身手如此了得?
三人心中各抱疑團激戰正酣,忽然一聲尖叫:“來人啊,救命!”
謝英娥一聽,知道是小憐香的聲音,暗叫不好,怒道:“奸賊,還有同黨!”那小憐香、小惜玉皆是柔弱女子,豈是這些歹人的對手?謝英娥念及于此,心中擔憂,不敢戀戰。雙劍交錯于胸前,捏了殺氣決,杏眼圓睜,只見一道精光,人如離弦之箭,沖向黑白無常。
“好俊的身手!”白無常暗贊一聲,心中不敢大意,雙手忙以哭喪棒護住門面。十方無敵勇者狂,謝英娥這招橫掃千軍,向來是一往無前。白無常手持哭喪棒甫一接觸到陰陽雙劍的鋒芒就知不妙。重擊之下,心中頓覺氣息凌亂,哐當一聲,手中短棒已經應聲斷成兩截,借著震擊之勢,忙往后連退數步,這才勉強接下了這一斬。
謝英娥第一斬剛過,第二擊又至,氣勢如虹更勝過之前一擊。黑無常見勢不妙,忙咬牙持棒來救白無常。“撤棒!”白無常捂著胸口急喝一聲,黑無常聞聽心中一凜,知道其中利害,顧不得眼前劍棍相交,忙撒手拉住白無常,往后急急跳開。
身形尚未立定,只見謝英娥第三斬已經到了。黑白無常大驚失色,“逼人太甚!”只見一道黑氣,一陣白霧,裹著黑白二人。謝英娥見他二人不再躲閃,心知不妙。但橫掃千軍之勢,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俯沖之下,根本不可能收住身形,只得一咬銀牙,硬沖了上去。轟然一聲,便像撞在一堵墻上,陰陽雙劍已然被震斷在地,謝英娥胸中氣血翻滾,身形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彈出好遠。
那黑白無常一個吸取世間陽氣,一個吸取世間陰氣,在這緊要關頭,無奈之下將常年積累的陰陽二氣盡數施放了出來,這才擋下了橫掃千軍那最后一擊。陰陽雙劍雖為世間至陰至陽,但是謝英娥的修為終究較淺,不能將陰陽雙劍的威力盡數施展出來。此時,相碰相撞之下,盡皆折斷。
“此人只怕不是朱紅袖。”黑白無常看著地上的斷劍斷棍,心中暗自叫苦:“本來收了朱紅袖的魂魄,還要捉拿逃散在人間的鬼魅,如今不但錯過了時辰,而且還受了如此重傷!”兩人相視苦笑:“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稟報閻君吧。”一黑一白,相扶相持,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