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暁午，我想死你了！”第二天暁午一出現在辦公室，蘭蘭就“撲”了過來。

“還沒過年呢，不用說春晚經典臺詞。”暁午佯裝一臉嫌棄地躲開，“來拿禮物。”

“我的好暁午，我就知道你不會白去的。”蘭蘭雀躍地跟過去，“埃菲爾鐵塔好看嗎？給我看看照片。”

暁午拿出為蘭蘭挑好的絲巾遞給她，“哪有時間去啊。”

“也是，這么兩天就又回來了。”蘭蘭打開包裝盒，“哇，好漂亮啊！好適合我今天穿的大衣！我下班就戴著它去見……”

“季航？”錢暁午狡黠地問。

蘭蘭一臉嬌羞地點點頭。

“光棍節即將來臨，空氣中卻滿是戀愛的氣息。”錢暁午感嘆。

“還說我呢，你不也是，什么時候有的男朋友？我可還記著呢，趕緊坦白交代。”蘭蘭揮舞著絲巾，眉飛色舞。

“簡單地講，我和前男友，也就是季航和我共同的高中同班同學，復合了。”暁午坦白。

“什么？很有故事的感覺，快給我講講。”蘭蘭開啟八卦本能。

“工作時間趕緊去工作，小心做不完要加班耽誤你的約會。”暁午用工作來擋，屢試不爽。

“我還以為你會和那個送你來的帥哥在一起呢。好替他可惜。”蘭蘭不肯離去。

“是他。”錢暁午邊查看郵件邊回答。

“你不是說他是你鄰居嗎？錢暁午！”蘭蘭提高音量。

“姑奶奶，快去上班吧，你今天的午飯，我包了。”錢暁午嚇得站起來四周看看，還好周圍的同事們都在“瓜分”她出差帶回來的紀念品，沒人在意她和蘭蘭的對話。

“錢暁午，你果然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蘭蘭在聽完暁午的戀情簡述后意味深長地說，還不忘附贈一個飽嗝兒以感謝錢暁午慷慨解囊請她到公司附近最小資的餐館吃午飯。

“邢淑蘭，你果然是一個能吃的女同事。是不是跟季航在一起都不好意思吃飯啊？”錢暁午開玩笑道。

“有時間咱們四個一起出來吃飯啊。”蘭蘭提議。

“嗯，他倆應該沒少帶女朋友一起出來吃飯。”錢暁午再次低下頭。

“你真的想好了？能回到從前？”蘭蘭突然認真起來。

“那天高姐不是說‘舊情復燃’就是‘重蹈覆轍’，應該是回不去了。”錢暁午用吸管攪和著飲料里的冰塊。

“不過你倆原來也沒算真的在一起啊，怎么你們心里給對方的定位都是前任了呢……”蘭蘭看著暁午，后者一直沒有抬頭，她也沒再接著說下去。

“回不去了就重新開始吧！”蘭蘭拍拍自己的肚子，“好久沒吃這么飽了，你說晚上見到季航他會不會覺得我比昨天胖了？”

暁午搖搖頭感嘆，“女人啊，女人。”

周六中午，史曜拎著一袋子食材出現在錢暁午門外，“今天這么快就來開門了，想我了吧？”

錢暁午把史曜讓進門，“我在寫出差報告，起得早。”

“那你接著寫，我給你做飯吃。”史曜看到沙發上亮著光的筆記本電腦和一本本文件夾。

“史曜，你平常不都是周日才來嗎？我不知道你要來，我已經點了麥叔叔。”錢暁午跟著史曜的腳步去了廚房。

史曜一把摟過錢暁午，聞著她的發香，“你都不知道你出差這幾天我有多想你。總吃快餐怎么行，老公給你做，咱們中西結合。”

出差這幾天，雖然沒能和史曜即時溝通，但看到他的“日常匯報”，哪怕只有一句短短的“我要睡了”，錢暁午都覺得很是安心，想到這兒她的手也悄悄環上了史曜的腰，“我幫你擇菜？”

史曜感覺心跳加快，他捧著錢暁午的娃娃臉，深深吻了下去……“不用了，午餐費交過了，你去寫你的報告吧。”

敲門聲再次響起，錢暁午的外賣到了，她的報告也完成了。史曜在炒最后一個菜。她拿回外賣后，把餐具擺放整齊。

“暁午，我們能不能坐到沙發上吃飯？”坐在錢暁午對面的史曜問。

錢暁午回頭看了一眼沙發和茶幾，“茶幾太矮了，坐那兒吃不舒服，這不是有桌子么。”

“想摟著你吃飯。”史曜喂給錢暁午一口湯。

錢暁午紅了臉，“你做的菜這么好吃，我想多吃點。趕緊吃吧，吃完給你禮物。”

“什么禮物？”史曜一臉壞笑。

“想什么呢，我去巴黎出差給你帶的禮物。”錢暁午悶頭吃飯。

兩人收拾完從廚房出來，史曜剛想從背后抱住錢暁午，錢暁午卻突然加速一溜煙兒跑進臥室又跑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件白襯衣。

“喏，你的禮物。”錢暁午遞給史曜，“試試吧。”

史曜接過襯衣，“去那么老遠，就給你老公帶回件襯衫？還是純白的？”

“我看你平常上班總穿白襯衣，覺得你應該很需要吧。”暁午噘嘴。

“我的傻丫頭，我那是工服。”史曜揉揉她的頭發。

“那這件應該是你最貴的‘工服’了。”

史曜把襯衣遞回給她，脫掉自己身上的衛衣。胸肌、腹肌、肱二頭肌，錢暁午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的他比起9年前，更挺拔也更精壯了。史曜又拿回襯衣，穿上，沒有系扣子。

“扣子……應該能系上吧？”錢暁午盯著史曜胸前問，她害怕尺寸買小了系不上扣子，那該多尷尬。

史曜清了一下嗓，抓住錢暁午的手放到他衣領前，“給老公系下扣子唄。”

錢暁午認真地給史曜系扣子，從脖頸到胸前再到腹部，這樣好像比系不上扣子更尷尬，她心想。心細如她，把袖口也幫史曜系上了。

史曜低著頭溫柔地看著錢暁午，這樣的場景終于從他的腦海里搬進了現實，他多希望每天早上都是這樣的場景。她的溫柔，是他一生所求。

“挺合適的嘛。”系好扣子的錢暁午抬頭看向史曜，他露出了標志性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深深的酒窩，伴著和煦的午后暖陽，又讓錢暁午有了一時的暈眩。

“我媳婦給買的，能不合適么。”史曜笑著走去門口照鏡子，“要不我留著，等咱倆結婚那天穿？”

“沒……沒事兒，你穿吧。再……再買新的。”錢暁午又結巴了，“結婚”兩個字嚇了她一跳。重歸于好幾個月的他們，這么快就能談到結婚嗎？上一次錢暁午腦海里出現想和史曜結婚的念頭還是在9年前，想起過去，錢暁午不禁感到心酸，她緩緩坐在沙發上手里撥弄著遙控器。

史曜脫下襯衣坐在暁午身旁，“暁午幫我疊一下。”

“哦，好。”錢暁午放下遙控器背對史曜坐在沙發上疊衣服。

史曜輕輕地從背后環住她的腰，唇貼近她的耳頸。

錢暁午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你這樣我沒辦法好好疊衣服了。”

“那一會兒再疊吧。”史曜貼在錢暁午耳邊曖昧地說。

“疊……疊好了。”錢暁午拿起襯衣快速站了起來，“我去給你裝袋子里，你好帶走。”

史曜的手懸在半空，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

晚上11點，史曜還是帶著失望的心情離開了錢暁午租住的房子。9年前的錢暁午，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蠢蠢欲動卻又毫無經驗的史曜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如今，史曜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的事情，卻在面對錢暁午的時候仍然感覺到一股疏遠的距離。也許是他離開的時間太久了，史曜懊惱著，只得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史曜走后，錢暁午坐在漆黑的房間里深呼吸。成年人間順理成章的事情，讓她覺得緊張得要命。和史曜分開后的日子里，也不是沒有懷念過他溫暖的懷抱，這么多年，和她有如此親密關系的人，也只有史曜而已。可如今終于重新面對熱情似火的史曜，錢暁午卻本能地想要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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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節，成數在朋友圈發了張合影，配文“脫單”。照片上的女孩子，一頭烏黑的長發，面容并不十分靚麗，卻透著一股親和與溫婉。錢暁午秒贊之后還評論道：“恭喜叔叔找到了嬸嬸！終于不過光棍節了！”過了一會兒，成數回復：“總不能被侄女落下。”錢暁午的心里卻是一片苦笑。那個周六過后，史曜又向她發起了三次“進攻”，每一次都是敗興而歸。昨天晚上，錢暁午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問了一個讓史曜摔門離去的問題——

“你和別人跟現在的感覺有什么不一樣嗎？”

“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分開了那么久，我無權干涉，我只是好奇。”錢暁午連忙解釋。

“好奇？”史曜搖搖頭，停住了要俯身吻上錢暁午的動作，轉身點起一支煙，這是他第一次在錢暁午面前抽煙。

“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對煙味十分敏感的錢暁午咳了幾下。

史曜吐出一縷煙霧，“當時我想，反正也不是你了，以后也沒有你了，抽不抽煙也不要緊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史曜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十一月的夜風很冷，吹了錢暁午一個冷顫。

想到他們曾經的約定，錢暁午不禁有些黯然。

中考失利的她考到了一所離家較遠的高中，不得不住宿。本就是帶著挫敗的心情，面對的還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同學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也沒有一個和她來自同一所學校。看著別人都相談甚歡很熟識的樣子，十幾歲的錢暁午羞澀又懊惱。再加上媽媽對她的中考成績極不滿意，冷落了她一個假期，錢暁午只得把自己埋在書本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要好成績”，好像只要她在高中的每次考試中成績名列前茅就能夠彌補她中考的失誤。

高中上了兩個月，錢暁午漸漸和同學們熟絡起來，也有幾個同學每天都能說說話了，但錢暁午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低頭學習，對于班上的任何活動和任何焦點人物，她都不關心。可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她反而成了同學們私下議論的焦點人物，有人羨慕她成績好，有人覺得她神秘，有人覺得她是個書呆子白瞎了靈巧可愛的長相。

也是在初冬，史曜突然出現在錢暁午的視野里，雖然已經在同一個班級兩個月了，卻像剛剛認識一樣。課間的時候史曜會來向錢暁午請教學習上的問題，后來問她的興趣愛好，跟錢暁午分享零食，錢暁午感冒的時候他會來關心她叮囑她吃藥，錢暁午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會主動提出幫忙，就連可以自主組隊坐座位的課程史曜都會搶先坐到她身邊……

漸漸地，錢暁午覺得，自己的心里，除了成績，好像多了點什么。原本想和高中同學陌生下去直到畢業的她也越來越合群，每天上學見到史曜，每天想到史曜的時候，都會很開心。

錢暁午是從同學們的嘴里聽說自己成為了史曜的女朋友的。史曜的身高和膚色讓他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找到，加上他喜歡打籃球，笑起來很陽光，又是本校初中部直升到高中的，認識他的人不少，在學校人氣很高，光是同年級公開喜歡他的女孩子就有七八個。一下子，以前只被同班同學私下討論的錢暁午成了年級的焦點，原來在班級門口給史曜送禮物的女同學現在都組團來看她。

“這就是史曜的女朋友啊。”

“這身材也太發育不良了吧。”

“史曜喜歡長得可愛的啊。”

“既然史曜喜歡她，那我就接受。她學習好長得也不錯，和史曜挺配的。”

“是啊，他倆站在一起還是最萌身高差呢。”

面對這些流言，錢暁午也沒有理會，也照常和史曜來往。

圣誕節，史曜生日，是個周五，錢暁午記得很清楚。她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收到了史曜的表白短信。

錢暁午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她怕直接拒絕傷害史曜，也怕失去這個對她很主動很熱情的朋友。即便，他原來沒打算和她只做朋友。她沒有直接回復史曜的表白，而是祝他生日快樂，讓他先好好過生日。史曜的回復很喪氣，讓錢暁午的心情也低落了。她告訴史曜，讓她想想，新年的時候答復他吧。

不到一周的時間，錢暁午看著史曜這幾天低落的狀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聯歡會開始前，同學們都正忙著布置教室，史曜卻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史曜，你出來一下。”錢暁午走到史曜身邊低聲說。

他們的班級在樓道的盡頭，錢暁午和史曜站在陽臺上，陽光很好，照得人暖洋洋的。

“史曜，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我覺得我們現在還太小了，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

“哦。”史曜低落地應了一聲，“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錢暁午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你喜歡我嗎？”史曜抬起頭望著錢暁午的眼睛。

錢暁午目光閃爍，側過了頭：“也許吧，我不確定。”錢暁午心想，我不敢確定。

“那你先跟我在一起試試，我會對你好的，我也會負責任的。”錢暁午現在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史曜當時說這話鄭重其事的表情。

“你可以等我嗎？”錢暁午低著頭說，“等我們畢業了，等我們都考上理想的大學，我們就在一起。”

史曜激動地雙手握住錢暁午的肩膀，“真的嗎？”

錢暁午抬起頭，羞澀地笑笑，輕輕點點頭。

史曜笑著把錢暁午擁入懷中，“我會做到的。這是我們的約定。”他抱得是那樣緊，緊到錢暁午越想掙脫就越覺得牢固。

“快松手，同學都看見了。”錢暁午的臉埋在史曜的懷抱里，微微發燙。錢暁午永遠都忘不了，她第一次陷入的擁抱，是多么溫暖又堅固。

史曜松開錢暁午，蹦著跳著回到教室，他開心地向同學們宣布：“我媳婦兒答應我了，我們上大學就在一起！”

班里隨即響起一陣起哄聲，錢暁午紅著臉低著頭溜進了教室，史曜則是開心地加入了布置教室的陣營中，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后來史曜還在課桌上每天倒計時，距離高考的日子一天一天更新，錢暁午也偷偷地在書桌上記錄著，她也幻想過那一天，高考結束，他們都已經成年，可以光明正大沒有負擔地在一起。

一切都曾經是那么美好……

錢暁午又被窗外進來的風吹了個激靈，才發現她和史曜都已經靜默好久了。“沒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她盡量平淡地開口。

“還記得你問過我到底喜歡你什么嗎？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史曜看著煙頭從樓上掉落，距離越來越遠，點點的火光越來越暗淡，直至完全熄滅。“所以我找了其他人，去驗證，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錢暁午抬頭望向史曜，對樓的燈光照出他的身影，他斜斜地倚在窗上，又點燃一支煙。

“一開始我確實找到了快感，我也以為我對你也不過是留戀和不甘……”

錢暁午靜靜地聽史曜說著，她沒有打斷他，也不知道該以何種方式打斷他。

“可是很快我對她感到了厭倦，接著又有另一個她，最初的激情總能變成后來的厭倦，最后我才發現，我還是忘不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和上一任女朋友分手的嗎？”

錢暁午在黑暗中搖頭。

“上次季航回國和他聚會，我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她只問了我一個問題‘暁午是誰’。”史曜將煙灰彈出窗外，熄滅了那根煙。“不介意我把煙頭從你的抽水馬桶中沖掉吧？”

錢暁午還是搖頭。

沖過水的史曜回到臥室，拿起車鑰匙重新走出了錢暁午的臥室。

錢暁午追了出來，“史曜，這么晚了，你……”

史曜停下腳步，等待錢暁午說出挽留他的話。

“注意安全。”

“嗯。”史曜快速開門離去。

錢暁午向下望著窗外，那輛黑色的車就靜靜地停在樓下。

史曜向上望著錢暁午的窗，夜深人靜，這座樓只有幾扇窗還透著微弱的燈光。他多希望那間屋子能為他亮著溫暖的燈，可惜那里只是一片漆黑。

站在窗前靜默良久，恍惚間錢暁午以為這只是她的夢境。突然發動機聲響起，打破了這個初冬深夜的寂靜，打破了錢暁午平靜的心緒。

聽完史曜的敘述，錢暁午反而平靜了下來，不生氣，不嫉妒，更沒有責怪與怨恨。她很理智地聽他講完，很理智地目送他離開。她只是不知道接下來兩個人要如何相處。曾經相愛過也曾經憎恨過的兩個人，好像既回不到過去，也沒辦法重新開始。

史曜打開車窗，夜風一灌而入，涼透心扉。錢暁午的話讓他放下沖動，錢暁午的不挽留讓他的心像一直下墜的逐漸熄滅的煙頭。他恨自己當初的放手、他恨自己曾經壓不下那么多次的沖動、他恨自己對錢暁午的背叛，而此時，他更恨的是他的不甘和即便心如死灰都不愿意再次放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