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柔地一笑,將她擁進自己懷里。
她又一次感受到他的懷抱是那么溫暖安定,那是她需要的……
結婚并沒有帶給恩雅想象中的安定。很多時候,她的心依舊是飄忽不定的。她常常會望著窗外發呆,沒了思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或祈求什么。
對昀哲,她真的無法挑剔。他對她關懷入微,細心體貼地為她將一切做到最好。她到底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她知道他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江浩然和耿誼冰。
誼冰的妻子即將生產,所以這一陣子不大見到他們,而江浩然,恩雅知道他不喜歡自己。
在江浩然看她若有所思的目光面前,她總會心虛地感覺到自己并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所以她也不大喜歡浩然,不喜歡有人總提醒她自己在犯錯。
最近恩雅感冒了,在床上躺了兩天,并沒感覺好多少。她渾身無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沒想到一個感冒會將她折騰至此。
她只覺得神氣懶散,無所適從,懷孕才三個月,竟已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
而身體里那個小生命的父親,卻又是……恩雅想著,就有一份無從說起的絕望。
昀哲從公司回來,見到的就是這般無助的恩雅,看她這樣不舒服,蒼白恍惚的神情,他的心也在痛。
昀哲將恩雅抱到浴室,里面預先放好的熱水與調好的暖燈將浴室溫度控制得剛剛好。
“昀哲,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洗。”恩雅有些不好意思蜷在他懷里。
“你現在渾身無力,自己動手會著涼,已經在感冒更要小心啊,如果發燒就更麻煩了。”他溫柔的眼眸凝視著她,說:“恩雅,我們是夫妻,是最親近的人,不必不好意思。”
“可是……”恩雅微紅了臉,雖然他們是夫妻,卻并未有過那樣親密的關系。而且她愛的是另一個人,她真要在宇楓之外的男人面前……在她猶疑不決的時候,昀哲已低頭輕吻住她。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
這個吻輕柔得令她放松,閉上眼,尋求慰藉,就仿佛忽然置身在溫暖的花田,唇舌間的糾纏令她輕輕嘆息,無法再對他防備。
當他褪去她的衣衫,將她抱到浴缸里,她的神思還游移在那片溫煦之中。
他的手指觸上她光滑的肌膚時,那種她難以言喻的感覺非但沒讓她清醒過來,反而進入一種更膠著迷亂的狀態,只有心跳怦然。
昀哲的手好像帶著魔力,輕輕擦拭著她的身子。
指尖觸過溫膩的肌膚,有如某種古老的樂章,撩人難解,恩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藏于羞怯和顫栗之下的竟仿佛是期待的心情……昀哲也在心動,陌生卻又美好的親昵。
沐浴在水中的恩雅美得讓他窒息,瑩潤細膩的肌膚讓他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愛撫一番。但不是現在,她在生病,他必須照顧好她和孩子。
恩雅的感冒漸好,白天的時候不用再躺在床上。在家里,沒心情彈琴,她覺得有些悶,又不知該干什么。于是,忽來閑情逸致想去逛街。
逛街很隨興,她不知道自己要買些什么,也沒去想過。幾家店逛下來之后,竟有些膩煩了。
經過的店家門口音響里放著嬰兒可愛的笑聲,這是一家母嬰用品專賣店。恩雅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走了進去。
看著那一件件五顏六色的嬰兒服裝,恩雅不禁伸手輕撫自己還看不出的小腹,這里也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呢,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她想著,目光落到那些衣服上,微微一笑。
回到家的時候,她手里拎滿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是些嬰兒服和育嬰用品。
在買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很快樂,心才有了一些實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經過商場的時候,促銷新品的小姐忽然叫住她,“這位年輕的太太!”
“什么?”恩雅被她嚇了一跳,她正神思恍惚地想著心事。
促銷小姐看著她左手戴的婚戒,便一個勁拉住她:“我們這一季有新品上市呢!專為年輕夫妻設計,我看你剛結婚吧!來,也為先生選件衣服吧,這種情侶套裝很好賣!就當是禮物送給先生好了。”促銷員賣力地游說她。
恩雅怔怔,遲疑了一下之后還是沒進去。
她不知道要替昀哲買什么,心也忽然有點亂。他們之間并不是其他夫妻那樣親密的關系。如果要她來做這些事,她會覺得很別扭,也很不自在。
思索間,她推開促銷小姐的手,輕輕一嘆,離開了那里。
最近在想到昀哲、面對他的時候,恩雅的心都很亂。她無法弄清自己的心意,一如前幾天在浴室的那一吻為何會令她那般迷亂。
她的生活一下歷經了太多變化,讓她的心變得混沌麻木起來,或許是她刻意封閉起自己的感官,總之她現在需要安靜,不想為任何事情心煩。
時鐘指向六點半。今天昀哲回來得比平時都晚,她的視線又轉回電視屏幕,絲毫未覺自己已是第三次看時間。她該去準備晚飯嗎?
婚后,在三餐方面一直是昀哲在料理。原因很簡單,他說孕婦不宜操勞。恩雅很樂意接受,本來她就不擅長烹飪,也沒興趣。
恩雅扔下遙控器,覺得百無聊賴,忽然想翻翻書。于是,她推門走進昀哲的書房,想去找找有沒有可看的書。
她平常不大來這里,這時推門進來就像一個外來者在探密。
桌上凌亂地堆著一疊圖紙,恩雅不在意地瞥一眼,都是那些她看不懂的工程圖。她將視線轉向書柜,這時,門外傳來聲響,她心一動,急忙走出去。
果然是他回來了。看到他有些微濕的衣服,她皺了皺眉,“外面下雨了嗎?”
“嗯,”昀哲微微一笑,“我買了一些東西,你等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好幾個袋子,先將買來煮晚餐的食材放進廚房。很快又轉身出來,開始往出取袋子里的東西,她被他的舉動挑起些好奇心。
“你看看,這什么?”
恩雅睜大眼睛看他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一件件嬰兒的衣服來。
“可不可愛?”昀哲沒有心機地笑著,“今天在巡視工程時偶然看到的。雖然早了點,可還是忍不住。對了,還有這個!”
他說著,又將一條素雅的純棉衣裙展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件孕婦裝。
“昀哲……”她有些訥訥地喚他。
“好不好看?這是給準媽媽的!”他笑得很開心。
恩雅忽然眼眶一陣潮熱,她用力吸吸鼻子,仰起頭不去看他,否則她真要流出眼淚了,但心上還是揮不去那份酸澀的感覺。
“餓了吧?對不起,今天回來晚了,我馬上就去弄晚餐。”他擱下衣服,起身就要走去廚房。
“不用,”恩雅急忙攔住他,“昀哲,你坐著休息,工作一天也該累了,今天我來做晚飯。”
“恩雅……”這下輪到他發怔地看她,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出這么體貼的話。
恩雅沮喪地看著冒熱氣的油鍋,她發現自己竟搞不定一條小魚。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雙溫暖的大手接過她手里的鍋鏟,“我來。”昀哲回頭對她一笑,“你退開些,小心被油濺到。”
然后,她呆呆地看他熟練的動作,翻煎著那條魚,同時溢出陣陣香氣。
“昀哲。”她忽然叫他。
“嗯?”他應了聲。
“你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你怎么這樣會做飯?”她怔怔地問他,真的非常佩服他嫻熟穩定的技巧,原來男人也可以這樣做菜的。
他笑笑,“慢慢就會的,一開始我也很笨的。”他總是說得輕描淡寫,從不覺得自己是多了不起的人,但在恩雅眼里,他好像真的沒什么不會的。
“好香!”她吸了口氣,孩子氣地說了句。
“餓了?”他問她。
“嗯。”恩雅用力點點頭,發現自己真的很餓了。
“再等一下就能開飯了。去看會兒電視吧,一直站在這里會累的。”他很體貼地說。
“不累,我又不干什么。”她微噘起嘴,不依他。
昀哲正要伸手去抹臉上趟下的汗珠,那只纖柔的手已先他一步,替他輕輕抹去。
他怔了一下,凝眸看她。她也看著他,眼里閃動著蘊籍的光芒,沒有說話。
這時候,門鈴忽然響起,“我去開門。”恩雅說著,走出廚房。
來的人是紀云,恩雅認得,她見過紀云兩次,知道他是昀哲的大學學長和工作伙伴。
從學長著急的神色看來,顯然有事要和昀哲談。于是,兩個人去了書房,昀哲不忘吩咐恩雅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將魚裝盤。
色澤誘人的糖醋魚被擺在了碟子里,想了想,恩雅倒了杯茶送去書房。
剛走到門口,被里面紀云的大嗓門怔了一下。她停在門口,學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很生氣,怎么回事?
“昀哲,你并不欠他什么!沒必要答應他接下這個工程!更何況你現在手上的工作怎么辦?”紀云又氣又急地說。
“學長,你的話我會考慮,讓我再想想。”
“沒什么可想的!他上次都那么大聲地在公司說沒你這個兒子,這樣的父親你不要也罷!他什么時候顧及過你的感受,你又何必為他擔心?”
“昀哲,我認識你這么久,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你想想,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他有替你繳過學費嗎?你那些學費不都是自己辛苦打工賺來的,有一學期差點因繳不出學費而休學,那時候他可曾給過你半點援助?
他是你父親嗎?有這么偏心的父親嗎?換做是我,早就和他斷絕關系了!”
“他……只是不大喜歡我。”是昀哲略微苦澀的聲音。
“不大喜歡你?沒有血緣的父親都比他強!這你自己心里清楚,別怪我說話太直!為了他,真的不值得讓自己這么辛苦!”紀云很懇切地說著。
“學長,我知道了,總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影響自己手上的工作。這點請你放心。”
“放心?我怎么能放心,”紀云輕輕一嘆,“你要是懂得多為自己想想就好了。”
晚餐的時候,他們對坐在一起。他依舊像往常那樣替她殷勤布菜,神情看起來也很愉悅。
要不是恩雅剛才偶然聽到那些話,她一定不會看出他有什么不妥。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輕輕顫栗著。他總是這樣,即使有什么難過與傷心也從不在她面前表露,而要一個人承擔。
她想著,出神地看著他,坐在對面的男人,她的丈夫,堅韌而溫柔的丈夫,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已是自己的丈夫。
丈夫,這個詞有種很微妙的感覺。那種特別的親昵,只屬于夫妻之間,是語言所無法描述的,恩雅第一次感到婚姻中那份真實感和溫潤在心里蘊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