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楓的求婚并沒有讓恩雅有太大的意外。
他們為結婚而吵架,然后又和好,就像所有情侶一樣。
是他軟化了,后來他跟她說:“那天,你走后我就后悔了。你是不是和我哥去了海邊?恩雅,我好嫉妒,心里忍不住猜疑,你和大哥好像一直很談得來。在你家等你的時候,我才發覺如果沒有你,會是多可怕的事情,真的,那天晚上和你說著我的事業和抱負,但如果沒有你,這一切好像也都沒意義了。所以,我們結婚!我無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我們結婚!”
恩雅很難分辨自己的情緒,他的誠懇和深情都打動著她。但那一刻,她卻沒告訴他孩子的事。
他還不知道,她這么急著結婚,只是因為她懷孕了。
為什么不說,恩雅自己也不清楚,總之,在那一瞬間看著宇楓臉上幸福激動的表情,她忽然不那么急著告訴他孩子的事了。
他們決定將結婚的消息,很快告知了雙方的父母。
一切都在順利的進行中,然后宇楓因為一宗生意,啟程去了國外。預定等他回來,他們就舉行婚禮。
在音樂學院,她又偶然遇到昀哲。
“祝福你,你和宇楓一定會幸福的。”昀哲注視著恩雅。
看著她現在幸福的模樣,他不由地想到那個大雨的晚上她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淋雨。那時的她為了宇楓不愿和她結婚是多么傷心,現在終于雨過天晴了,他只想看到她開心的樣子。
“謝謝你,真的。”恩雅凝視著他,對于昀哲,她把他當成一個特殊的朋友。他仿佛很了解她,有些事可以和他分享。
“還有,那天的風箏,真的很棒!”恩雅俏皮地眨了眨眼。
昀哲笑了笑,閃著某種恩雅不懂的落寞,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什么。
一切真的很完美了,恩雅期待著和宇楓的婚禮,那時她以為自己就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但是突如其來的厄運讓她不知所措……
“新聞報道:昨夜遇到風暴襲擊,意外沉船的K912商船已經在進行打撈。現發現已證實死亡的乘客78人,打撈工作仍在進行中……”
“恩雅,你醒了。”恩雅母親看到自己的女兒清醒過來松了口氣。
“要不要喝水?”
恩雅清醒過來,想起那個可怕的消息,她一下坐了起來,“媽,宇楓,有沒有宇楓的消息?”
母親嘆了口氣,看著女兒憔悴的樣子她很心痛。
“恩雅啊,沉船已經撈起,沒有發現宇楓的……尸體,不過還是沒有消息,也說可能沉在了海底。”
恩雅臉色慘白,怎么可以這樣?怎么會這樣?她和宇楓就要結婚了呀,還有孩子啊……
“恩雅,我要你把孩子拿掉。現在宇楓已經不可能和你結婚了,你一個女孩子難道想當未婚媽媽?”恩雅的父親出現在病房,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和妻子一直定居在新加坡,此刻他鐵青著臉,女兒做出這種事讓他難以接受。
“不,不要。爸,求你,別拿掉我的孩子,這是宇楓唯一留給我的……”恩雅哭著哀求父親。
“不行,聽到沒有,絕對不行!你要怎么養他?你以為養孩子這么容易?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告訴你,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這個家里就必須拿掉孩子,否則你就不是我們的女兒了。”
“爸……”恩雅覺得好無助,她該怎么辦?
昀哲走進病房就看到恩雅流淚的樣子,她看起來憔悴而又無助,他覺得很心痛。
“恩雅。”他喚她。
她茫然地抬眼看他,在看清是昀哲后眼淚掉得更兇了。
昀哲走過去抱住她,他無法控制自己,她這個樣子讓他的心都碎了。
“別哭了……”他溫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痕。
“昀哲,我該怎么辦,爸爸……他要我拿掉孩子,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不能啊,昀哲,我該怎么辦?”恩雅在他懷里哭訴著,現在她只能對他說了。
“恩雅。”昀哲溫柔地喚她。
恩雅淚眼蒙眬地看他,昀哲深深地看著她,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恩雅,嫁給我,讓我來照顧你和孩子。”
恩雅震驚地看著他……
他的眼中卻有一種不容質疑的堅定。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還當宇楓是你弟弟,當我是你父親嗎?現在宇楓還生死不明,你就要和他的女人結婚?”季寒山怒罵道。
昀哲靜靜看著他,“不管你說什么,我一定會娶恩雅。”
“滾,給我滾出去!從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兒子了,這個家也和你沒有一點關系!”
父親的話還回蕩在他耳邊,依然可見他絕情的樣子。
昀哲微微苦笑,下意識地伸手輕撫藏于額際的那道疤痕。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它漸漸隱去卻消失不掉,和記憶一樣深烙在那里。
他和宇楓并不是一個母親所生,昀哲沒見過自己的生母,他的母親死于難產。
他聽管家方姨說過,母親生前,父親對她用情很深,所以痛失愛妻,對他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也因為這樣,他把妻子的死都歸咎在昀哲身上。對這個兒子,他一直不曾親近,他的存在就好像是在提醒他妻子的慘死。
昀哲三歲的時候,季寒山又再娶了。這次的妻子,原是他的特別助理,袁惠萍,宇楓的生母,一個精明能干的女人。
小時候昀哲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父親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沒有笑臉。
他也很想像弟弟那樣,依偎在父親懷里撒嬌,問他要自己想要的東西,要他抱抱自己。可是,父親看著他時那種嚴厲而厭惡的眼神總是讓他怯步。
當宇楓坐在父親膝上玩著他的玩具時,他總是偷偷地站在角落里,羨慕地看著他們。很多時候,都是方姨把他抱走。
“大少爺,以后不要躲在那里,知道嗎?老爺看見會罵你的。”善良的方姨總是會溫柔地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叮囑他。
那個時候,他總是很依賴她眼里的那種柔情,很少有人會這么看他的,所以他就喜歡跟著方姨,看她做事,這會讓他覺得很溫暖,也很開心。
在他十歲生日那天,方姨送了他一架模型戰機。他好喜歡呀!閃亮的機身,神氣的標桿和螺旋槳。昀哲小心翼翼地捧著,愛不釋手。然后,宇楓看到了,鬧著要玩。
昀哲不肯,那是方姨買給他的東西,是他第一次收到的禮物,給了宇楓的話他又會弄壞,也不會還給他,他才不要!
于是,兩個小男孩你推我搶起來,推搡間,宇楓一個站立不穩,跌了一跤,隨即“哇”地哭起來。
剛走進來的季寒山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怒火陡生,一巴掌就摑到昀哲身上。小小的身子被打得趔趄,磕絆在樓梯上,頓時額頭被撞開,鮮血流溢出來。
他哭起來,好痛好痛啊,爸爸為什么這么大力地打他?他不是有心要推倒宇楓的,淚眼模糊中看到的只是父親抱著宇楓遠走的身影……
塵封的記憶被揭開,昀哲摸了摸額角上那道傷口。雖然過了很久,觸起來還是會有輕微的痛楚蔓延到他心上。
酒吧。
學生時代的三劍客又會聚到一起。
昀哲決定結婚的消息也震驚了兩位好友。浩然憤憤然對昀哲揮了一拳,結實地打在他身上。
“你這個瘋子!我不同意,決不同意你娶那個女人!”
“你白癡啊!從前那么多女生愛慕你,眉也不挑一下,現在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竟然要委屈到此!你告訴我,你那是什么想法?!”
他們都知道恩雅并不是真的喜歡昀哲,也知道恩雅與昀哲弟弟的事情。
“浩然,你住手,冷靜點,你真要和昀哲干架嗎?”誼冰抓著他的身子。
“放開我,我是在阻止這個瘋子!誼冰,你不幫忙嗎?難道想看著朋友做錯誤的決定?”浩然氣得要命。
“如果是你?你愛著一個人,現在她很需要你,需要被守護、被照顧,要你放棄她,你做得到嗎?”挨了一拳的昀哲并未動手,只是問浩然。
浩然怔了一下,喃喃道:“那不一樣,昀哲,她不愛你啊……而且她愛的還是你弟弟……”
“愛一個人的心意都是一樣的,沒有什么對與錯,該與不該,愛就是愛了。”
浩然怔怔,頹然地松了手。
誼冰看著沉默的兩人,拉過兩個兄弟的手,讓他們握到一起。
浩然還是不平地捶了昀哲一拳,“活該被打!我無話可說了,雖然還是不贊同,但昀哲,我祝福你。”
又轉頭看誼冰,“你咧?”
“我什么?”誼冰好氣地笑笑,也轉頭看昀哲,“就像你說的,沒什么對不對、該不該,作為朋友,只能祝福你。”
三只手握到一起。
不被祝福的婚禮,一襲純白婚紗的她,美得像一個夢。
“恩雅,如果你不愿意,還可以反悔。”昀哲凝視鏡中的恩雅。
恩雅搖了搖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想要這個孩子,她要留住他。
“昀哲,你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呢?”
昀哲看著她的眼睛,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也許有一天,你能對我說出答案。”
她無法直視他的眼睛,慌忙地別開眼睛,那三個字已無需再說。他的眼睛已赤裸裸地告訴她答案,她并不是傻子。
他望著她,幽深的眸子里隱去的是一抹淡淡的痛楚。
主婚人在問他愿不愿意?
“我想要一個家,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體味過家的溫暖。我也想被人關懷,也想被人愛著,有人可以讓我疼愛,讓我照顧,他們是我的家人,由我來守護,我想要有家的感覺。”昀哲心里的聲音對自己說著。
“我愿意。”堅定地說出他的誓言。
問她愿不愿意?
恩雅看看身邊的昀哲,他修長挺拔地站在那里。
俊朗的眉宇,挺秀的鼻,微薄的嘴唇都透露著堅定與坦然,他身上總有這股沉穩堅毅的氣息。
而自己就像一只飄忽的小船,她覺得無處可去,無所依托,能覓到的,只有這個懷抱,讓她覺得可以安心依靠。
她不想再漂泊,她想有人照顧、有人依靠,于是,她恍惚地點了點頭。在他深摯的凝視里,她竟有些心虛。
“我愿意。”恍惚地說出她的誓言。
新婚夜,忐忑的心情。
恩雅坐在梳妝鏡前,眼神里透露著焦慮與不安,更像只迷途的小鹿。
他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昀哲輕輕一嘆,走到她身邊。
“你不用緊張。在你不愿意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么。恩雅,我想告訴你,我們是夫妻了,今后會共同經營一個家。而孩子,他既是宇楓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會用自己的全部來守護你和孩子。”
“昀哲……”恩雅濕了眼眶,只是怔怔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