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接連下了一夜,次日一早方停。
雪停之后,汴京城漸漸熱鬧起來,其繁華程度一點不亞于唐朝的東西兩市。
而最為熱鬧的,當屬汴河兩岸一家名叫客四方的客棧。
正午未到,客四方里面已經坐滿了來這里吃飯的客人。
客人很多,來自天南地北,其中有行腳僧,也有來往商客。
當然,也不乏道士。
天南地北的人聚集在一起,少不得聊一些途中見聞,所以很多人來這里吃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想聽一聽各地趣事。
不過今天這里,說的最多的卻是汴京城的一樁趣事。
“聽說了嗎,妙手醫館的館主趙沐趙公子,昨天用一根蔥救活了一個上吊的婦人,你說奇不奇。”
“咋沒聽說,那婦人都快斷氣了,趙公子用一根蔥就把人給救活了,不僅救活了人,還贈送了一貫錢財,像趙公子這樣仗義疏財的人,不多見了啊。”
“誰說不是,醫術高明,又贈醫施藥,真是活菩薩……”
來往客人說著妙手醫館的趣事,這個時候,角落里坐著的兩人神色頓時微微一動。
其中一人年紀大概四十歲左右,背一個藥箱,本來正在喝茶,可聽到有人提及妙手醫館用蔥治病之后,頓時就把茶杯給放了下來。
而旁邊一人,大概二十歲左右,身材修長,英武不凡,聽到這些話后,扭頭看了一眼年長者,道:“安先生,我家郡王吩咐在下遍訪名醫,為我家郡主治病,如今妙手醫館有這等神醫,在下只怕要去一趟才行。”
被稱為安先生的男子臉色微微發白,接著道:“正好,我也想見一見那個人。”
兩人說完,付了飯錢,這便起身向妙手醫館趕來。
兩人來到妙手醫館的時候,剛過了正午沒多久,醫館里面也沒有幾個病人,年輕男子進來之后微一拱手,問道:“不知昨天治好上吊婦人的大夫何在?”
一名學徒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道:“要找我家公子嗎,可是看病?”
“正是。”
“等著。”
學徒離去之后不久又急匆匆跑來:“請跟我來。”
兩人跟著學徒進了里面,然后便看到了瘦弱的趙沐,接著兩人一愣,都有點不敢相信治好婦人病的是眼前這個少年。
“可……可是公子治好了上吊婦人的病?”年輕男子拱手問道。
趙沐看了兩人一眼,然后便確定那少年應該懷有功夫,中年人嘛,背著一個藥箱,肯定就是大夫了。
趙沐笑了笑:“的確是我,不知你們這是要給誰看病?”
少年道:“給我家郡主,不知公子可否隨在下去一趟柴郡王府?”
聽到柴郡王府這幾個字,趙沐心下頓時一震,整個京城,也就只有一家柴郡王府,那便是后周世宗嫡派子孫柴進柴郡王的府邸。
他有個妹妹,叫柴嵐,聽說長的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而且還精通詩詞歌賦,是京城少有的才女。
可是自打半年前,便再不見她蹤跡,偶爾有一些傳言出來,也是說她未婚先孕,肚子變大了什么的,不曾想竟然是生了病。
明白怎么回事后,趙沐倒沒有急著應下,只是望向那位中年男子道:“看閣下裝束,應該是名大夫吧,不知怎么稱呼?”
中年男子道:“建康府安道全。”
聽聞中年男子是建康府神醫安道全,趙沐心下頓時一喜,正愁找不到坐堂大夫呢,他倒自己找上門來了。
“原來是安神醫,有安神醫出馬,想來治好柴郡主的病不是什么問題。”
說到這里,趙沐頓了一頓,又突然給補了一句:“如果安神醫治不好的話,在下再出馬也不遲。”
前半句,說的安道全心下歡喜,可后面半句,卻是頓時讓安道全有點下不來臺。
接著就破口罵道:“狂妄,狂妄,豎子好生狂妄,這天底下有我安道全治不好的病嗎?你說那話,分明是看不起我安道全……”
安道全罵罵咧咧,顯然氣的不行。
其實一開始柴進的跟班柴石要來找趙沐的時候,安道全就已經很生氣了,自己可是建康府神醫啊,自己大老遠跑來給柴嵐看病,自己這還沒看呢,柴石就又要找其他大夫,他這是什么意思?
礙于柴進郡王的身份,又得知他仗義疏財,他這才沒有發飆,想著來看看救活了上吊婦人的神醫什么樣也行,可如今見到趙沐這般狂妄,他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安道全很生氣,趙沐卻是神情冷靜,道:“安神醫也不必如此,柴郡主的病你該看還去看,你若看不好時,再來我妙手醫館便是,我自當有話說。”
“哼,我若是看得好呢?”
“你若看的好,在下將這妙手醫館拱手相讓,如何?”
見趙沐說出這話,安道全頓時哼了一聲,不過接著就問了一句:“當真?”
趙沐淺笑:“自然當真。”
“好,就這么說定了。”
妙手醫館不小,而且地處京城繁華之地。在這個房價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這么一個醫館可價值不菲,安道全氣歸氣,但還不會跟錢過不去。
就算自己不打算定居汴京,但把這醫館賣了回建康府,也足夠他再養幾個外宅了。
兩人這樣說好,柴石也不好再多言,向趙沐微一拱手,隨即帶著安道全向柴郡王府趕去。
兩人前腳剛走,召奴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公子,你要把醫館當賭注送給那個安道全?”說著,召奴又拍了一下腦門:“公子你咋這么敗家呢,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召奴倒是有點小大人的摸樣,看的趙沐忍不住想笑。
“好了,好了,你都說是賭注了,也得那安道全能看好柴嵐的病才行。”
召奴撇了撇嘴:“公子你是不知道,那安道全可是建康府神醫,就沒有他治不好的病,你……你這不是拱手把醫館讓人嘛……”
召奴顯然氣的不行,在她看來,好不容易兩人守得云開見月明了,不用看趙德母子的臉色行事了,可誰知自家公子敗家的毛病上來,攔都攔不住,這要是醫館沒了,兩人不得睡大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