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早”

學子向陳棋躬身問好，只是灰色長衫上多有褶皺和泥跡，眾人深怕陳棋發現，故趕緊互相依靠擠作一團，心中忐忑不安，希望小先生趕緊過去不要逗留。

“早”

陳棋微笑著向其回應，而后故作未發現一般，坐著輪椅走了過去，學子們面帶喜意互相用肩膀頂了幾下，面帶得意之色。

忽然陳棋停下輪椅，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擺正方向看著幾人。

“哦，對了，下次不可爬后山的樹了，就那么幾個蜂窩，都快被你們擠個猴崽子們給掏凈了，也不怕夫子地下有知，半夜找你們”

“再者我已多次說了蜂蜜對我無用，下學后你們幾個把野蜜拿回去吧”

說完陳棋便故作嚴肅，轉身操動輪椅離去。

只是在學子看不見的地方陳棋面露得意，心中暗自說道：小樣兒，這點招式我還看不出來嗎。

被點到的幾個學子，面面相覷，垂頭喪氣的互相看了一眼，說到“是，先生”

待耳邊輪椅聲音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位置，幾位學子立馬興奮起來。

“快走，快走，再不走火堆里的蜂蛹就焦了”

只聽一聲令下，幾人向剛才的方向飛奔而去，邊跑還邊跑還邊喊。

“柱子大哥，你最大跑得快，把火滅了”

“好的，你們快點過來，不然我就吃完了”

“柱子哥，你不能這樣做啊，李蘭蘭，你快管管柱子哥”

“呸”原來幾人之間還有一位小女生，只見她灰頭土臉，伶牙俐齒的說到“要管你去管，關我啥事”

然后扭頭威脅泡在最前面，快不見身影的那個半大小子，大聲威脅道“陳柱子，你要是敢先吃，別怪我把你之前拿尿和泥，糊在臉上說能治野蜂叮的事情傳出去”

只見最前面那個身影，一個踉蹌，“蘭妮子，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再也不提這事嗎”

“再說那是小先生告訴我的，明明好心給他找野蜂蜜，還要騙我，給你們說你們還不信”

接著頭也不回的繼續跑著，不理會身后那些煩人的聲音。

“騙人”“柱子哥就會說小先生壞話”“柱子大哥，給我留點”。

嗯，最后一句是一個貪吃的小胖子說的。

……

下午待學子們下學，三五成群的結伴離去后，陳棋不放心，一人滑著輪椅的巡視了整個學院。

畢竟明日便是多天的旬假，要看看門窗是否關好，可有燈火未熄，以防無人看守，導致意外出現。

而后心里美滋滋的拎著幾個焦黑的蜂窩，向家走去，想起自己突然出現時，幾個小家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還是貪吃的小胖子反應迅速，一把拿起就近燒好的蜂窩，向著學堂奔去。

可惜身上贅肉太多，被自己輕松攔下后，身后的小家伙們從慶幸到失落，太精彩了。

幸虧自己不是不通人情之輩，扣下幾個后，剩下的就讓他們拿過去剝著吃了，至于拿走的部分，純屬對他們在后山燃火的懲罰，不然他們不長記性。

陳棋一邊自我辯解，一邊朝著山下走去，遠遠看見山道轉彎處，三個漸行漸近的身影，正是一起前來接自己歸家家人。

陳棋興奮的舉起手中拿著的蜂窩，大喊著“阿母，阿父，大兄，看看我手里拿的什么好東西”，而后加快輪椅前行速度，向著三人沖了過去。

“慢點，慢點，多大了，還是這副皮猴子模樣”陳棋的母親一邊說到，一邊笑的合不攏口，一只手還拍了拍自家幼子的腦袋，故作不滿的對陳棋說道

“又是從學堂學生手中奪來的吧”。

“與夫子呆在一起這么多年，也未見你穩重下來”

陳父有點看不下去，妻子多年來對幼子一貫的寵溺，不滿的說道“還動不動搶自己學生的吃嘴，沒點小先生的樣子”

陳棋撓撓頭不說話，但一旁的陳機卻明顯看到，陳棋有些得意的沖自己挑動著眉毛，似乎說到：想不想吃。

陳機無奈的苦笑著，畢竟弟弟是自家親弟弟，絕對不是因為那幾個蜂窩誘惑導致。

不過有一說一，江南的花雕酒，再配上那烤的焦香的蜂蛹，真是一絕，想到這里陳機不禁咽了咽吐沫。

“父親，母親，我覺得近一年來小弟的轉變卻是很好，自從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加上學院孩子們的影響下，這才像以前夫子在的時候啊”

“再說了，你們也就是嘴上說說，心里面比誰都高興”

陳機有點忍不住的吃味道

“我在外學醫，幾年不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不見你們有這么開心”

“咳咳”陳父陳母有些掛不住臉，干咳兩聲。

隨即把矛頭轉向陳機“你還好意思說，整年在外不想著回家，不定時才來一封信“

“整天忙著在山里面追野豬趕老虎的，也沒見你帶回來個媳婦，讓我們做父母的掌掌眼，我們兩個快入土的人了，你也不讓我們入土前抱抱孫子”

陳機見風頭不對，趕緊推著陳棋往山下趕去。

“我先帶小弟回家，你們在后面慢慢的走著，不要著急”，然后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

而后對陳棋小聲說到“看我為你犧牲多大，最近半年，好不容易按下父母二人，為我說親的念頭，就這樣又起來了，回去后蜂窩分我三個，聽見沒”

陳棋笑呵呵的答應著，閉著眼，享受風嗖嗖在耳邊掠過的感覺。

有一聲沒一聲的與兄長說著話，時而引得陳機不好意思的拍自己幾下，時而自己不滿的想打自己的兄長，可惜陳機站在輪椅后面，自己再怎么靈活的操控輪椅，也均被陳機一一躲過。

身后的二老，看著前面身披晚霞，互相打鬧兄弟二人，兩個共度半生的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滿是欣慰、溫情。

……

隨后的兩年里，陳棋格外享受自家人在一起的生活，這是陳棋自與夫子隱居此處之后，便少有的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且父母年歲愈大，恐以后時間短暫，故兄長陳機也留在家中，為父母二人調養身體。

兄弟二人時而探討失傳醫學，陳機依舊不死心想要治好陳棋的雙腿，因此很少外出遠門，卻醫術見長。

就是陳機膚色不再黝黑，有父母看著，時常修理胡須，整個人看起來英俊而又魁梧，偶然出門為人看病，經常吸引路邊的婦人駐足觀看。

而陳棋也是身高見長，整個人坐在輪椅上，宛如夫子再生，愈發像一個先生，慢慢的眾人都以先生稱呼，其氣質儒雅而又溫和，但由于常坐在輪椅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懶散感。

……

自四位友人北歸后，兩年間，陳棋陸續收到他們的來信，他們四人在信中向陳棋講述了一些事情，一些他們師長、親朋可以說的事情。

陳棋一面向父親詢問，最近幾年所知道的朝堂大事，一面結合書信，腦子中慢慢把最近多年發生的事情，在腦子里面描繪出來，慢慢的捋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