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傾灑,給田野披上一層金色薄紗。田壟間,麥子綠油油地一片,土豆與花生在黃土里賣力生長。爺奶的那塊地,去年秋天就種了麥子。這些麥子,在秋日播下希望,來年六月中旬的夏日,便是收獲的時節。收割麥子時,其他莊稼還在奮力生長,唯有一些蔬菜能提前上桌,為餐桌添一抹清新。
春天的太陽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像極了溫柔的撫摸。自從家里蓋房把房廊做了后,沈安然一有空,就會坐在廊下,靜靜地享受這份愜意。奶瞧見了,笑著說:“安然這孩子,真會享受。”
春播結束后,沈進和李慧娟被春天的風吹成了古銅色,沈安靜和沈安然還好,就是稍微黑了些。播下種子,就等著它們破土而出。這段時間,田里沒什么活,一家人便又上山去撿地皮菜。地皮菜雖然好,可產量有限,每年能撿到的,也只夠換些油鹽錢。沈進偶爾還會獵到幾只野雞,拿去鎮上換錢,順便會探望在那里的沈安福和沈安定。日子平淡如水,卻也滿是溫馨。
沈安然想起職場上的明爭暗斗,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再看看現在的生活,只覺得無比安心,這才是她向往的日子。
沈安然種下的韭菜苗,也陸續探出了頭。全家人都知道她寶貝那塊地,像守護稀世珍寶一樣守著。爺奶在家把雞看得緊緊的,絕不讓它們靠近菜園半步,別家的雞也甭想溜進去搗亂。
等待韭菜長大,是一場漫長的煎熬。沈安然知道韭菜根成活率很高,可從幼苗到成熟,再到收種子、移栽,每一步都需要時間。她只能不斷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這天,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晾曬地皮菜,突然,門外傳來二舅的聲音。李慧娟猛地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真的是二舅和二舅媽,趕著驢車來了。
“二哥,二嫂,你們咋來了?”李慧娟滿臉笑意,迎上前去。
“哎呀,先進屋,讓你二嫂慢慢和你說。”二舅神色有些尷尬。
李慧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涌起一絲不安,可手上卻沒閑著,趕忙扶著二舅媽下車,熱情地把他們迎進院子。
“孩子他爹,我二哥二嫂來了!”李慧娟扯著嗓子朝院子里喊。
沈進連忙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迎出去:“二哥,二嫂,你們來了。”
二舅和二舅媽笑著回應:“看你們忙著呢?”
“沒忙啥,就是撿了些地皮菜,曬一曬。”沈進回答。
“這地皮菜可是好東西啊,爹回去時裝的那些,我都是來人了才舍得拿出來吃,好吃又好存放。前陣子我們去山上找,愣是沒找到。”二舅媽說。
“有些山上不出這東西,回頭你們回去時,再帶些走,咱們山上還有些,自家吃還是夠的。”沈進熱情地說。
二舅和二舅媽跟爺奶打過招呼,沈安靜和沈安然也乖巧地問好。大家圍坐下來,喝著熱茶,嘮著家常。
李慧娟總覺得這次他們來得突然,心里揣著事兒,又不好當著爺奶的面問。等爺奶回屋休息,她迫不及待地問道:“二哥,二嫂,你們這次來,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哎呀,我都不知道咋開口了,讓你嫂子說吧。”二舅一臉為難,看了眼沈進。
李慧娟見二哥二嫂一臉嚴肅,便讓沈安靜和沈安然回屋去了。
“慧娟啊,嫂子都不知道咋說,這都是兒女的債啊,沒辦法,只能來麻煩你們。”二舅媽無奈地開口。
“嫂子,你就快說吧,可把我急死了。”李慧娟焦急的問道。
“那我就直說了,茹云最近到了定親的年紀,好多說媒的上門,可她死活不愿相看,問她也不說,就知道哭。我好不容易才問出來,原來是……是……唉,真是愁死人了。”
李慧娟看了眼二哥,催促道:“二嫂,有啥話你就直說,我都快急瘋了。”
“就是我家茹云看上了你家安福了。”二舅媽一口氣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啊!”李慧娟驚訝得張大了嘴,沈進在一旁也愣住了。
二舅又嘆了口氣:“上次安福來家里接爹娘,茹云就對他上了心。現在她死活不愿相看別的親事,我和爹娘也說了這事,爹娘說感情的事得兩情相悅才行。我和你二嫂沒辦法,只能厚著臉皮來,看看能不能商量商量。你們也問問安福的意思,如果他沒那心思,我們回去就勸茹云死心;要是他有意,這也算是親上加親,你們看行不?”二舅為了孩子,難得這般低聲下氣。
李慧娟聽完,皺起了眉頭,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她雖然也喜歡茹云,可現在的孩子,自己的事兒都有主意,更何況是哥嫂的孩子,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親戚都可能做不成。
“二哥,你們也別太著急。現在的孩子想法多,茹云是個好孩子,我們打心眼里喜歡,要是能成,我們肯定一百個愿意。但安福那邊,我們也不敢替他做主,只能先問問他的想法。”沈進誠懇地說。
“行啊,我也是實在沒辦法,都是為了孩子。”
“這倆孩子年紀相仿,又知根知底,上次他爺奶還提過一嘴。我也是怕貿然開口,倆孩子會尷尬,沒想到還真出了這事兒。也不知道安福啥想法,我就怕二哥二嫂怪我們。”李慧娟一臉為難。
親戚之間就是這樣,孩子們過得好,皆大歡喜;要是過不好,連親戚都難做。現在還是一個孩子一廂情愿,另一個啥想法還不知道呢。李慧娟越想越發愁,就怕沈安福不中意。雖說李茹云長得漂亮,又乖巧文靜,和沈安靜性格差不多,大人們都喜歡得不得了,可感情這事兒,講究個眼緣,李慧娟一時也沒了主意,只覺得頭疼。
“唉,咱兩家孩子都好,現在就看咱安福啥意思了。”二舅媽忐忑地說。
二舅和二舅媽是女方父母,最不該開口提了,可是奈何架不住自家閨女天天哭,只能貿然跑來商量了,如果安福對茹云真沒那心思,都不知道咋和茹云說,也不知道茹云能不能接受其他人,二舅和二舅媽來的時候路上嘀咕了一路,就怕不成。
二舅媽好多年都沒有來過沈家了,這次來都沒顧上打量屋舍,這會兒才四處瞅了一眼,屋子真跟孩子他爹說的一樣,干凈整潔,四間房并列一排,沈家又知根知底,又好說話,如果能成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二舅和二舅媽也趕了一早的路,眼見到該燒晌午飯的時候了,二舅媽又難得來一次,李慧娟連忙讓沈進宰了一只雞,忙著做起午飯。
二舅媽本就覺得有些唐突,攔了半天也沒有攔住,沈進又說吃完晌午飯他去趟鎮上,問一下沈安福的意思,才同意把雞宰了,然后幫著李慧娟一起做晌午飯,李慧娟是不肯讓二嫂干活的,好不容易來一趟,還幫忙干活說不過去。
春天是食材最緊缺的時候,肉買了放不住,蔬菜又沒有成熟,有的也是放在土窖里的白菜、蘿卜和土豆,還有沒有吃完的干菜。像往年這個時候,連白菜蘿卜都吃完了,只能吃土豆等蔬菜成熟。李慧娟和沈安靜利索的收拾干凈雞,家里養的雞都比較大,炒出來也是一大盆雞肉,用雞胗和雞的心肝炒了白菜,炒了一碗雞蛋,還做了地皮菜湯,蒸了大米飯。
李慧娟每次回娘家,二嫂在吃食上從不小氣,都是把家里最好的食材拿出來,每次都會讓李慧娟吃好了再回家,家里有的東西也會給李慧娟裝回來,李慧娟特別感激二嫂,也想讓二嫂吃好一點。
“二嫂,別想那么多了,快上桌吃飯。”因為有爺奶在,他們也沒有多說剛才的事情,李慧娟也讓二嫂安心吃飯然后等信兒就行了。
“沒想啥,這雞炒出來還真不少啊!”二嫂把注意力放在午飯上,話題就可以岔開了。
“是啊,多虧孩子爺奶幫著喂雞,雞現在可肥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還是老話說的對。”二嫂順著李慧娟的話說著。
爺奶在屋里多少聽出點意思,就是裝傻充愣跟不知道似的,其實心里早就嘀咕了半天,也很滿意李家老二家孩子,心里也是有點擔憂安福啥想法,也不好發表意見,陪著吃完飯就回屋了,把空間留給李慧娟他們。
爺奶的識趣也影響到沈安靜她們,收拾完碗筷也躲進了自己屋子里。
沈進吃完飯,就趕著二舅的驢車去了鎮上,剩下的人心里忐忑不安地焦急等待。去鎮上一個來回也得好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也是最煎熬的。
李慧娟就陪著二哥二嫂喝茶,把家里收藏的糖果拿了出來,還炒了一些花生,三個人就坐在茶棚子底下,有一下沒一下的說著話。李慧娟讓二哥二嫂進屋躺一會兒,二哥二嫂說睡不著,就在院子里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