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為天人
- 歲歲常歡
- 夢隨歡
- 3865字
- 2020-05-22 10:39:05
轉眼就至宮宴,宮門外車如流水,秩序井然。四品以上的大臣方有資格攜著女眷入宮赴宴。到了宮門口,各家的婢女們小心地攙扶著女眷下車。
華貴的公主府馬車前,面容清秀的宮女恭敬地向車內伸出手:
“云姑娘,請下車。”
一只纖長的玉手探出,薄荷綠的衣袖籠著凝脂般的肌膚,在日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手入柔荑,十指纖纖,指腹一層淺淺的薄繭,指甲透明,干凈圓潤。
素手的主人順勢下了馬車,身姿輕盈。眾人這才看清楚了女子的容顏。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同齡的小姐們悄悄打量著她,又左右看看自己,不由捏緊了手帕,便是上了年紀的夫人也忍不住將目光膠在她身上,更遑論那些世家公子了。
“這不是長樂公主身邊的碧空姑娘嗎?不知這是哪位貴人,可否為我等引見一二。”說話的夫人忙迎了上去,滿臉熱絡。
碧空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
“喲~我當是誰這么大排場呢,原來是云繡姑娘,莫非是來宮宴尋生意來的。”
說話的是定遠侯夫人,剛剛自己的丈夫還盯著這個狐媚子看,她就是看不慣云歡不管走到哪里,都到處招惹男人的樣子。
聽了定遠侯夫人的話,周圍的男子目露幾分惋惜,一些貴女們目露輕視,松了一口氣,看笑話似的看向云歡,盛都最好的繡娘又如何,得了公主的青睞也還是上不得臺面。
云歡側首,清清淺淺的眸光落在定遠侯夫人身上,眸子深處劃過一絲冷然,一絲嘲諷。
“夫人說笑了,民女前不久才接了合歡館花魁的生意,請我幫她繡嫁衣,我自是不會放過這等送上門的買賣。”云歡溫柔笑笑,嗓音清淡。
“噗嗤”
一些與定遠侯夫人關系不好的夫人們掩著帕子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誰不知道,近年來定遠侯沉迷女色,流連花叢,常常夜宿青樓酒館,更是被那合歡館的花魁勾得魂兒都去了一半,前兩日硬是要為那花魁贖身,討回去當貴妾。這事兒成了滿盛都的笑話。
“你…你…青樓楚館掛在嘴邊,絲毫不知廉恥。”定遠侯夫人臉青一陣,白一陣,氣得指著云歡,手指發抖。
“云歡不過一介繡娘,手藝得人認可,心中歡喜萬分,自然不論高低貴賤。”云歡半點兒不在意,目光清澈如水。
“定遠侯夫人,若是讓公主知道您如此對待她的客人,怕是心中不喜。”碧空施了一禮,神情不卑不亢。
“走著瞧!”定遠侯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云歡,憤憤地轉身離去。
……………
宮宴,觥籌交錯,絲竹之聲不絕于耳。云歡的位置隨設在長樂公主身旁,這方便她觀察眾人的衣裳式樣,伶人紅色的水袖舞服妖嬈飄逸,舉手投足間,裙擺的黑色蓮花朵朵綻放,美則美矣,若是將蓮花的莖拉長,用立體繡在腰間勾勒花瓣,若改用回針繡花蕊……
正想得入神,男人黑色銀絲紋云的勾頭鞋映入眼簾,隨著男人矯健的步態,鞋面的云紋呼之欲出。這倒是雙好鞋,雖低調卻不失華貴,最重要的是那紋樣的繡法尤為獨特,運針隨意,卻自有章法可尋,云紋飄逸卻也帶了幾分粗獷,倒像是西北的式樣。能這樣堂而皇之進殿,又是這個時辰,難道…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錦鞋的主人在她的席前腳步微頓,高大的身影讓宮燈都失了兩分色,順著暗影抬眸,銀色的鎧甲上折射出刀光劍影的冷芒。男子身材修挺,如深秋蒼冷的松柏,透出幾分孤傲,幾分桀驁不屈。
再往上,是男子小麥色的容顏,不同于盛都男兒的白皙細膩,自有一種沉穩氣度。五官如刀斧刻雕就,深邃卻也凌厲,最妙的是那雙鳳眼,眸色似濃墨,眼尾狹長,此時鳳眸平靜無波,似大漠寒月,似月下古井。
男子邁入大殿中央,單膝跪地,朝高座的帝后行禮:
“衛憂拜見陛下、娘娘。”
男子聲音如玉石般清越,尾音卻勾了些磁性、沙啞,將云歡的思緒拉回。果然,這正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少年將軍衛憂,盛都貴女夢寐以求的夫婿。
這人一說話,就惹得殿內的年輕姑娘們面染紅霞,偷偷抬眼覷著衛將軍是何等出色的兒郎,待看清了男子的風儀,忙羞得垂了頭,一池春水蕩漾。
云歡不由暗笑,不管哪里的花都是招引蜜蜂的呀,男人也不例外,看來她的繡坊又要忙活起來了。
“好!好!好!衛憂快起吧!”昭德帝高興,忙讓衛憂起身。身側的皇后美眸含淚,也很是欣喜。
“你小子好啊!虎父無犬子,你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臣謝陛下謬贊。”衛憂不驕不躁,沉聲回稟。
“衛憂,多年不見,你清減了不少,當年你是如何答應本宮的?”
皇后看著如今的衛憂,百感交集,既驕傲又心疼。
“請姑姑放心,侄兒有好好照顧自己。”衛憂垂眸,溫情一閃而逝,恭敬垂手而立。
看著如松如竹挺拔的年輕男子,眉目間盛滿了少年意氣。皇后明白他已不再是當年不知事的胖團子,當他自請去軍營那天起,就注定要肩負大盛的天。
“好。”雖有千言萬語,但畢竟不是說話的場合,抬手讓內侍給他多上些菜品,暫時放過了他。
回到席上,衛憂漫不經心的目光,穿過池中翩翩起舞的姑娘,掃過女席上花枝招展的貴女,自然落到長樂公主身旁薄荷綠的身影上,剛剛他只確定了女孩的位置,還來不及細看女孩兒的模樣。
無論夢中的美人兒是何種風情,夢醒后他卻只記得那雙叫他心神為之一顫的桃花眼眸,此時此刻,美人兒的容顏逐漸清晰了起來。原來多年前小姑娘如今長成了這般模樣,還真是叫人心動不已。
隨云髻上烏發如墨,鴨蛋臉梨花面,桃花眼中含著汪汪天山凈水,本是最純凈的模樣。
美人兒不知為何,微微抿唇一笑,濃密卷翹的長睫輕扇,右邊眼角淚痣也為之顫動,勾人心魄,偏偏左臉一顆小酒窩深圓,平添三分嬌憨甜美,紅唇不經意間沾染櫻紅的酒漬,鮮艷欲滴,一如他夢中誘人的模樣。衛憂幽幽盯著她的紅唇,什么時候能讓他嘗嘗就好了。
周圍的貴女見年輕俊美的少年將軍朝女席看來,臉皮薄的羞紅了臉,低頭不敢再看,膽大的直接目送秋波。瞥到那些貴女扭扭捏捏,眼角抽搐地將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衛憂皺眉,肩膀不禁抖了抖,將不存在的雞皮疙瘩抖落一地。
云歡對貴女們的波濤暗涌視若無睹,對引起騷動的人也不感興趣,她只盼著無聊的宴會快些結束,她好回去完成未繡完的圖。
但是有道異常灼熱的視線一直膠在她身上,似乎是…是在看她的唇瓣,蹙了蹙秀眉,抬眸看向對面,只見宴會的主角衛將軍正直直地凝視她,鳳眸復雜幽深。
見女孩兒回望過來,衛憂毫不回避,眼尾微挑,勾出幾分世家子弟的風流不羈,隨意地晃了晃手中酒杯朝她示意。
云歡移開目光,纖指撫了撫紅唇,不解自己哪里不妥當。
少女眸光懵懂清澈,玉指的雪白與芳唇的櫻紅相互映襯,刺激得衛憂心下停滯了一瞬復又跳動如雷。
他不是沒有見過美人,涼州也不缺美人,只是他對女人無感。誰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但眼前的人兒不一樣,無論在夢里還是此刻,看了她一眼,就想再看她第二眼,恨不得整日整夜對著她才好。最好是把人藏起來,讓那雙盈盈水眸整日整夜只對著他一個人。
這樣想著,見周邊的世家公子癡癡欣賞女孩兒的風姿。衛憂臉色緊跟著沉寂下來,長眉染上三分霜色,丹鳳眼中鋒芒絲毫不加掩飾,銳利掃視周遭。
霎時間,身邊的世家子只覺芒刺在背,汗毛倒豎,趕忙收回視線,規規矩矩坐好,
但人多了,也總有看不清時務的,比如喝得醺醺然的安定侯世子。
“小美人兒,跟爺回家怎么樣?本世子有的是褻衣褻褲讓你繡,若繡得好,爺定會好好疼你。”安定侯世子王顯成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向云歡,肥頭大耳的臉上掛著輕佻的笑。
或許別人沒聽清,但衛憂卻聽得一清二楚,黑沉著臉,利落起身,如寶劍出鞘,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似鬼魅般閃身至安定侯世子身后。
“王顯成,你說什么?有膽再說一遍!”長樂公主厭惡地瞪視猥瑣的男子,還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側首見好友面色蒼白,心下疼惜不已。她定要扒了這個人渣的皮,為歡兒出口惡氣。
正欲回稟父皇母后,對面如松柏般的男子比她還快了一步,還未看清表哥的動作,挺拔的身影已將王顯成籠蓋,幽冷的聲音傳來,讓人心尖為之一顫,
“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長樂眼珠滴溜溜轉,美眸在表哥和好友身上來回打量。她急就算了,表哥來湊什么熱鬧,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表哥從前是出了名的混賬霸王,難道當了幾年將軍,就養出了一身除暴安良的正氣來?嘖嘖嘖,不過嘛,表哥和歡兒……長樂越看兩人,越覺得順眼,意味深長笑起來。
衛憂不管長樂公主怎么想的,暗暗覷了眼女孩兒,見小姑娘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心下微松。
未等王顯成說話,大掌攥過他的手腕,勁道之大隱隱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脆響。拱手對著高座上的帝后行禮:
“姑父,姑姑,安定侯世子有些醉了,侄兒帶他出去醒醒酒。”
話落,未待眾人反應,就扯著人出了殿門。
眾人呆呆看著衛憂背影遠去,不明所以。
御花園翠湖邊,衛憂抬腳就將人踹入水中,抱手倚在樹旁悠閑地看著安定侯世子掙扎。
夜晚湖水寒涼,灌入安定侯世子的耳鼻,瞬間讓他他驚醒,面前男人猶如煞神,正是那剛從西北回來的衛將軍,素聞此人行事乖張,殘酷肅殺,威名遠揚,嚇得他顧不上掙扎,
“衛將軍,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
水不斷淹入嘴中,嗆到喉嚨里,他艱難地朝岸邊爬去。
衛憂冷眼旁觀,在他快到岸邊時又一腳將他踹入水里,單手將他的頭摁進去,悠閑看著這人掙扎變小,再將他撈出水面,似笑非笑:“酒醒了嗎?”
也沒指望他回答,衛憂又將人死死地摁入水中,如此反復數次,安定侯世子直接暈過去了。
“嘖!就暈了,好沒趣兒!本將軍話還沒說完呢。”
冷笑著掐住安定侯世子的脖子撞向胡盼百年榕樹。
“砰砰”
安定侯世子悠悠醒來,看見衛憂還在,目眥欲裂,偏又說不出話。
“聽聞安定侯府世代單傳,依本將軍看也不必傳下去了,你下面的東西若還想要,就不要去招惹她。明白?”
安定侯世子呆愣半天,可算反應過來“她”是誰,驚恐地點點頭。
衛憂滿意了。
“砰”
一聲響后,安定侯世子徹底昏迷。
洗凈了手,衛憂嫌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地吩咐道:
“臨淵,將他送回府,世子醉酒撞樹,失足落水。”
“屬下明白。”
臨淵看了看離樹還有好一段距離的湖水,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