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雞鳴之聲如溫柔的呼喚,輕輕喚醒了沉睡中的夢境旅人。一凈早早地踏進了古今一卦的門檻,這一次,他坦誠地向張半仙表明了自己的來意——以股東合伙人的身份,正式入股古今一卦。
張半仙聽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喜悅。在他看來,入股之資與借貸之金,其性質截然不同。若是一凈將錢借予他用以償還債務,那無疑是一筆沉重的負擔,終需歸還;但如今,這筆錢以入股的形式融入了古今一卦,他們便如同一條繩索上的三只螞蚱,風雨同舟,禍福與共。更何況,張半仙已在合伙協議上明確注明:新加入的股東合伙人,愿共同承擔任何一位合伙人的債務。
一凈未曾細看,便爽快地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份灑脫與信任,讓張半仙暗自慶幸自己做成了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表面上,張半仙依舊保持著得體的風度,對一凈客套有加,甚至提議讓一凈將琴行也遷至此地。
一凈見張半仙有此意向,便順勢說道:“如果半仙不介意的話,我想租用您的半個場地,租金另算。”
張半仙聽后,雖嘴上客氣地推辭,但心中早已樂開了花,仿佛有無數個小人在點頭贊同。
絕命見一凈堅持支付租金,便將張半仙拉到一旁,略帶歉意地對一凈說:“一凈師傅,您不是已有自己的場地了嗎?若想擴大規模,直接過來便是。”
一凈笑著對絕命擺了擺手:“我那邊的租期快到了,我也想換個明亮寬敞的地方。”
“那租金就不用了,這里本來就有您的一份。”絕命對一凈能搬過來感到十分欣喜,但他不愿再接受一凈的租金。畢竟,一凈是為了幫助張半仙還清債務才如此慷慨,此時再向他收取租金,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一碼歸一碼,我那邊的租金要比這里貴。如果我不租那邊,也會另找別處。”一凈拍了拍絕命的肩膀,感激地說:“你的心意我領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我過幾天就把東西搬過來,到時候可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時,張半仙連忙上前奉承:“哪里哪里!您能過來,我們這里必定是蓬蓽生輝。”
絕命送走一凈后,張半仙接了個電話,便匆匆出來叫住了絕命,告訴他最近暫時不用去學院了。原來,顧老板來電說顧芳婷身體不適,無法前往學院,讓他最近也不必再過去了。具體何時再去,會另行通知。
更讓張半仙欣喜的是,顧家決定先將一部分款項打過來。這讓他覺得一凈不僅是他的救星,還帶來了無盡的希望。一凈的到來不僅解決了他的債務問題,還分擔了一部分租金,這簡直如同天上掉餡餅一般。如今,顧家又決定提前打款,更是讓張半仙高興得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絕命聽了張半仙的話后,看了看墻上的日歷,算了算日子。加上國慶假期,他估摸著有十多天的時間不用去學院了。
絕命送完蘇墨后回到了古今一卦,而張半仙則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了回來。
“你去哪兒了?”絕命問道。
“去給古今一卦辦理工商變更手續,現在我還要去準備一些資料送過去。”張半仙說著,便急匆匆地進了屋,又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
最終,空蕩蕩的古今一卦只剩下絕命一人孤零零地待著。他百無聊賴地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就在這時,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走到門口,見堂內空無一人,又退出門口看了看外面的招牌。確認無誤后,他走進大堂,探頭探腦地問道:“請問張大仙在嗎?”
絕命聽到外面有人在叫張大仙,便從廚房里走了出來。一看之下,竟是沈義。此時的沈義也看到了絕命,臉上頓時露出了尷尬之色。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絕命。
“張大仙出去了,你有事嗎?”絕命問道。
沈義聽到張大仙不在,便默不作聲地轉身欲走。
這時,絕命沖到沈義面前將其攔住,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如果你方便,可以在這里等一會兒。他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沈義慌張地躲閃著絕命的目光,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現在要回去上課了。等下次再說吧。”
其實,絕命并未真正看沈義,他盯的是騎在沈義肩上的男鬼。
沈義見絕命沒有讓開的意思,便一把推開絕命,徑直朝著門口走去。絕命見沈義從自己身邊經過時,借機用左手一把將男鬼從沈義身上扯了下來。
男鬼見絕命在拉自己,便死死地抱住沈義的頭,結果也將沈義拖倒在地。
“你想干什么?”被拉下來的男鬼對著絕命怒吼道。
“你老騎在別人的肩上想干什么?你又不是他的同類。”絕命調侃道。
“你管的未免有點太多了吧!”男鬼說著,一個轉身,猛地撲向絕命。
絕命趕忙將頭向后一仰。只見男鬼伸手來掐絕命的脖子,絕命便用右手去擋。結果男鬼的雙手穿過絕命的右臂,撲面而來。最終,絕命來不及躲閃,被男鬼死死地掐住了脖子。
“讓你多管閑事!讓你多管閑事!”男鬼咬牙切齒地嘶叫道。
絕命奮力一甩,將男鬼像摔枕頭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并用腳踏住男鬼的胸口訓斥道:“此等惡鬼,早就應該滅了你!”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沈義見絕命正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古今一卦。
男鬼見沈義跑了,便嘶聲喊道:“你別跑!你給我站住!”
“別喊了,你喊破喉嚨他也聽不見的。你還不如老老實實地交代你為什么總是跟著他?”絕命將自己的重心側向男鬼的胸口。
男鬼叫了幾聲見無用,便停了下來。他看了看絕命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跟你無仇無怨,你也沒有得罪我。只是我覺得好奇而已。”絕命淡淡地說。
男鬼聽后哭喪著臉說道:“我怎么那么倒霉呀,遇上你這樣無聊的人!”
“說吧,你跟沈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為什么老騎在他的身上。”絕命追問道。
“我跟那沈義有什么深仇大恨?跟你有關系嗎?”男鬼反問道。
絕命想了想后說道:“沒有關系。但從冥界的規定來看,人死后,所有的鬼魂都由冥界統一管理。若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立即讓鬼差過來捉你,送你到閻王殿去報到。”
男鬼一聽,立刻坦白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實話跟你說吧,跟我有深仇大恨的可不是沈義一個人,還有郭少呢!”
“郭少也有份?”絕命驚訝地問道。
被絕命踩在地上的男鬼只能無奈地將整件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這個男鬼名叫鄭冬,曾是學院里出國保送生的人選之一。他本與沈義情同手足,也是郭少的作業槍手,因此他們三人平時總是形影不離。有一天晚上,鄭冬、郭少、沈義三人像往常一樣在天臺上偷偷喝酒,交換著作業和金錢。當他們喝到八分醉時,發現有人也偷偷上了天臺。
他們起初以為是學院里約會的男女生,便躲在水箱后面偷偷查看。結果發現上來的只有一人,更令人吃驚的是,那個人竟然是吳主任的兒子——吳曉亮。他們看著吳曉亮哭泣著走到天臺的邊緣。
此時,郭少見吳曉亮站在天臺上像個小姑娘似的哭著鼻子,一向不把吳曉亮放在眼里的他,便想過去捉弄一番。于是,他帶著醉意躡手躡腳地靠近吳曉亮。
鄭冬和沈義見狀,也偷偷地跟了上去。他們二人可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可誰知,郭少走到吳曉亮背后吼了一聲。吳曉亮被嚇得失了重心。
當時,郭少還樂呵呵地回過頭向著鄭冬和沈義嘲笑吳曉亮的膽小。然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一切都為時已晚。吳曉亮已經墜樓,跌落在地,鮮血不斷涌出,體溫正從他身上迅速退去。
他們三人眼見局勢不妙,迅速清理了現場,隨后匆忙撤離。郭少深恐事情敗露,嚴厲警告鄭冬和沈義,不得向外透露半個字,否則后果自負。沈義和鄭冬因受郭少的威脅,始終對外守口如瓶。
然而,此事卻如巨石般壓在鄭冬的心頭,他時常夢見吳曉亮化作厲鬼向他索命。后來,學院里更傳出有人目睹曉亮的鬼魂回宿舍的傳言,這讓鄭冬心中恐懼萬分。他將心中的恐懼傾訴給沈義,卻遭到了沈義的強烈反對。
沈義心中自有盤算,他深知若鄭冬將此事說出,吳曉亮的死將被定性為他殺,他們三人或將被指控為殺人犯或協同犯罪,而他們又無法提供證據自證清白。在沈義的反復勸說下,鄭冬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沈義始終擔心鄭冬會走漏風聲,萬一將自己也牽扯進去,那將萬劫不復。于是,他偷偷將此事告知郭少,希望郭少能想辦法解決。
郭少得知后勃然大怒,當晚便以聚會之名,將鄭冬約至天臺。毫無防備的鄭冬,自然免不了郭少的一頓嚴厲斥責。
長期受郭少壓迫的鄭冬,在郭少的幾次推搡下,終于奮起反抗。兩人在天臺上扭打在一起,情急之中,沈義急忙上前勸架,將兩人拉開。
沈義連忙制止鄭冬道:“好了,你別再瘋了,只要你守住這個秘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然而,郭少見鄭冬身后便是天臺邊緣,趁沈義不備,狠狠推了沈義一把。沈義身形一晃,正好撲在鄭冬身上,將其推下了天臺。
死后的鄭冬,因能力有限,只能憑借執念,躲避鬼差的追捕,游蕩在學院的各個角落。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報仇的機會,而郭少便是他的首要目標。然而,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鬼,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久留,而到了夜晚有機會時,他和郭少又仿佛身處兩個世界,各自忙碌。
正當鄭冬幾乎要放棄報仇的念頭時,他遇到了幾只小鬼。那些小鬼吹噓能幫鄭冬獲得力量報仇。鄭冬半信半疑,跟著小鬼來到一個陌生的花園。進去之后,他并未做什么,但出來后,心中的煞氣卻陡然聚生。隨后,他無意在天明前躲進了郭少的車里。他看到郭少慌慌張張地從女生公寓樓跑出,上了自己的車。
那天,郭少的車開得飛快,鄭冬抓住機會,蒙住了他的雙眼。郭少視線受阻,車子猛地撞上了前方的大卡車。
鄭冬本以為自己已報了仇,但郭少卻奇跡般地保住了性命。鄭冬見郭少躺在醫院動彈不得,便將仇恨轉向了沈義。他痛恨沈義的告密行為,于是一直跟在沈義身后,時不時捉弄他一番。
自從郭少出事后,沈義便覺得自己霉運連連,甚至感到害怕。再加上在食堂那場莫名其妙的對話,讓他更加確信似乎有鬼在捉弄自己。于是,他打算找人幫忙看看,結果來到了古今一卦。
聽完鄭冬的講述后,絕命感慨惡有惡報,只是時間未到。
然而,在整個陳述中,讓絕命感到吃驚的是曉亮的“鬼魂”。他深知那并非曉亮的鬼魂,學校里所見的曉亮,應是青蝙蝠。那時它饑餓難耐,便大著膽子披著死人皮四處游蕩,尋找食物。
但此刻,絕命最想知道的是那個陌生的花園在哪里,他懷疑那里有七剎的蹤跡。
“我都已經說了,你還不放了我!”鄭冬掙扎著,表情愈發猙獰。
“我問你,你還記得那個花園在哪里嗎?”絕命問道。
鄭冬用粗獷的聲音大笑道:“哈哈,絕命,你很想知道嗎?那你自己來找呀!”說完,鄭冬的身體開始慢慢膨脹。
“鄭冬,你怎么了?”絕命連忙收起腳,查看情況。
此時的鄭冬痛苦地呻吟著,他想說什么,卻已無法開口。膨脹到極致后,他像氣球般爆裂開來,化作一股氣流,向大堂四周消散。
鄭冬徹底消失了,因仇恨,他最終走向了毀滅。一切有因必有果,做了壞事終會受到懲罰。
待張半仙回來時,見絕命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地面,便好奇地湊過去瞧了瞧。他打趣道:“你……這是在看什么呢!”
“鬼!”絕命冷冷地答道。
張半仙一聽是鬼,連忙往后退了幾步,環顧四周,問道:“鬼在哪里?”但轉念一想,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定是絕命在捉弄自己。于是再次問道:“你說,鬼在哪里呀?”
“明眼人不是一看就知道了,還需要提醒嗎?”絕命冷冷地說道。
張半仙看著絕命那只空著的腳,不由自主地又后退幾步,指著絕命的腳下道:“在你腳下?”
絕命才抬起頭,用那只陰陽眼看著張半仙道:“現在已經不在了。”
張半仙一聽“已經不在了”,頓時渾身不自在,一股涼意直竄脊背。他搓了搓汗毛豎起的臂膀道:“你別大白天的嚇我好不好。”接著又看了看地上說道:“你有怨有仇找絕命,任何事情跟我無關,我只是一個路過的生意人。”說著便急匆匆地上了樓。
絕命對張半仙的自私言論無言以對,他看著張半仙上樓的背影說道:“你背上的女鬼來找你了。”
張半仙剛要邁上樓梯,一聽背上有女鬼,嚇得腿腳發軟,腳底一滑,身子一晃,最終像木板一樣從樓梯上滑了下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忍著疼痛說道:“你小子,這是安的什么心呀!哎喲!你是嫌我被人打得還不夠嗎?”
絕命蹲下盯著張半仙問道:“你是否還記得你上次接了什么業務,把那個女鬼給放出來的?”
張半仙眼神躲閃,慢慢起身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那鬼來找過我!”
張半仙一聽那女鬼回來了,嚇得吞吞吐吐地說道:“沒……沒什么業務……不就給人算個命而已。”
“算個命會把鬼算上身?”
“那我怎么知道那個鬼為什么要纏上我!我……我又不是神仙。”張半仙結巴道。
絕命嘆了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那女鬼是七剎中鬼剎的奴仆——鬼仙,她親口跟我說了,是你放她出來的。你到底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是不是想讓我替你收尸你才甘心呀!”
張半仙聽后,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她什么時候來找你的?”
絕命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張半仙問道:“這個你不用管,你快說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張半仙將身體移到墻邊,哆哆嗦嗦地從口袋中取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了一口道:“我講了你可別記恨我,如果我有麻煩你一定要幫我解決。”
絕命從張半仙嘴上取下香煙,將其掐滅在地上,道:“想長命,少抽煙,少講廢話,多說實話。”
其實,整件事情都要從張半仙向高炮王借來50萬賭本說起:
那時,張半仙嗜賭成性,竟將絕命存放在他那里的資金也輸了個精光。他怕絕命回來翻臉,便特意向高炮王借了50萬還回古今一卦的賬戶中。然而,他又不甘心,于是第二天又取出一部分錢打算去翻本。在玩牌的過程中,高炮王向張半仙介紹了一筆生意,說是幫一戶人家遷墳。張半仙起初不答應,一來因為他當時牌運正佳,二來他知道遷墳并非易事,遷得不好容易引鬼上身。
但下半場,張半仙又將拿去的錢輸了個精光。為了彌補損失,他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單生意。
然而,奇事一樁,他人遷墳總有家主現身指引,那家客戶卻蹤影全無,僅遣高炮王遞予張半仙一紙條,上書兩址及掘墳時辰。張半仙閱畢,見時辰乃子時,心中不免生怯,但為錢財所驅,只得硬著頭皮,趁夜深人靜,悄然攀上山巒。
夜色深沉,山中竹林窸窣作響,月光斑駁,影影綽綽,仿佛有人尾隨其后,令人毛骨悚然。張半仙孤膽尋至墳塋,胡亂挖掘,不慎將骨灰木盒鑿破,更碰碎一青瓷壇。他暗自揣測,鬼仙或許便自那壇或盒中逸出,附身于己。
取得骨灰盒后,張半仙匆匆依客戶之命,將其安置于一土廟之中。事畢,恐懼難當,急忙返回古今一卦。
事后,張半仙迅速收到酬勞,便將此事置之腦后。然而,自此之后,生意竟再無上門,直至絕命的出現。
絕命向張半仙豎起大拇指,贊道:“你干得漂亮,可知你挖的或許正是鬼剎。你將鬼剎置于廟內,加之月光陰性之照,恐令其破繭而出。而那青瓷壇,應是鬼仙被困之所,若你當時細察,或可見黃符等鎮鬼之物。”
“那我們如今該如何是好?”張半仙惶恐問道。
“先帶我去那里看看,看過方能定論。”
張半仙無暇多想,便攜絕命趕往山頭。然而,抵達后卻愕然發現,此地已塵土飛揚,大卡車滿載石塊往來不絕,山體被炸去一角,廟宇亦無蹤影,唯余工地工人頭戴安全帽,穿梭其間。簡陋圍墻廣告牌上,“德海建工”四字赫然在目,不遠處,一幅游樂城效果圖赫然懸掛。
絕命見狀,對線索已不抱希望。
歸途,絕命命張半仙以還債之名誘高炮王前來,欲從其口中套出雇主信息。
返回古今一卦不久,高炮王便笑逐顏開地踏入,見張半仙便朗聲道:“半仙啊!你可真行,這么快就有錢了,厲害!”
“是啊!剛做成一筆生意,錢財自來。于我而言,錢財不過是時間問題。”張半仙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你生意興隆便好,今晚有空否?來一局?”高炮王咧嘴笑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遞給張半仙,“幫我把錢打這張卡上。”
張半仙接過卡,上樓取出筆記本,置于凳上,邊開機邊假裝無意道:“來一局就來一局,那你有空也幫我介紹介紹生意啊,你上次介紹的那單生意真不錯。”
躲在廚房角落的絕命知曉,張半仙已拋出魚餌,只待魚兒上鉤。
“啊?!我介紹過你生意?”高炮王詫異道。
張半仙邊緩緩操作電腦,邊笑道:“你看你,上次我借錢后第二天晚上,我們還一起打牌,你當晚還給我介紹了一筆生意,怎么忘了?”
高炮王笑著指著張半仙嘲笑:“你這老頭,莫非見鬼了?那天晚上我在KTV泡了一宿,怎可能和你打牌。”
張半仙聞言一驚,咽了口唾沫,將卡還給高炮王:“不可能啊,那天晚上啊鬼、小鳳他們都可以作證!”
高炮王接過卡,查看手機到賬信息,大笑拍張半仙后腦勺:“你這老頭,要不我打個賭,那天啊鬼、小鳳他們都在KTV給我過生日,你說他們和你打牌,那我那晚撞鬼了?我看你是欠揍。”說著便舉手欲拍。
張半仙連忙防護式縮身。
高炮王順勢收手,從內衣口袋掏出皮包,將銀行卡放入,轉身離去。
此番張半仙真被嚇住,那晚與自己打牌的非高炮王、阿鬼、小鳳等人,那與自己打牌者究竟何人?是鬼?想到此處,張半仙臉色煞白。
絕命走至張半仙面前,輕拍一下。
張半仙正沉思,被嚇得趴倒在地,瑟瑟發抖,口中不停念叨:“別碰我!別碰我!”
“我是絕命。”
“絕命……”張半仙偷瞄一眼,見果真是絕命,如見救命稻草般爬起,緊抓絕命臂膀:“絕命,你說,我那天是不是見鬼了?”
“你現在打個電話問問其他人便知。”絕命道。
張半仙恍然,手忙腳亂撥打電話詢問。俗話說:不問不知,一問驚人。張半仙接完電話,本已煞白的臉色更添幾分青紫。他確認高炮王所言非虛,但亦確信那晚自己清醒無比,若非做夢,那幾人究竟是誰?張半仙越想越懼。
“別想了,反正你如今無事。有我在,你無需懼怕。”絕命安慰道。
絕命此言,對張半仙而言,如良藥般驅散心中陰霾。
憶起金門一役,絕命亦曾以此言將其自崩潰邊緣拉回。因此,張半仙堅信,有絕命在,猶如唐僧有孫猴子,定能沖破九九八十一難。
張半仙定神,拍去身上塵土,對絕命似笑非笑道:“也是,有你在,我還怕什么。”
絕命亦對張半仙似笑非笑,心中卻知自己說出此言時的心虛,因他已感此次七剎回歸非同小可。
待張半仙結清阿嬌薪資,便迫不及待請一凈前來,更熱情地將三樓空屋供其一住。
那三樓,張半仙一直緊鎖木門,蘇墨常透過門縫窺探門后世界,充滿無盡遐想。然而,當張半仙打開木門,那些遐想便化作撲鼻霉味。
一凈搬來恰逢假日,蘇墨見一架架樂器自車上卸下,吹拉彈唱,應有盡有,迅速填滿大半個內堂。
蘇墨饒有興趣地坐于古箏前,小手輕撥琴弦,一聲清脆如水滴落湖,泛起層層漣漪。蘇墨覺其悅耳,便順弦再撥,弦音又似鯉魚躍水。
“你喜歡彈琴?”柳秀進來見狀,上前笑道。
蘇墨見行為被察,連忙縮手,驚恐地看著柳秀。
“喜歡嗎?”柳秀再問。
蘇墨把手往后一縮,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依舊不語。
一旁的暹羅貓見柳秀,反而豎起尾巴,發出孩啼般的叫聲。
此時,絕命聞貓叫,走進屋內,見蘇墨驚恐模樣,上前問道:“怎么了?”
蘇墨見絕命進來,便繞開柳秀,跑到絕命身邊。
“我見她撫琴,且技藝不俗,便問她是否喜歡。”柳秀見蘇墨對自己有陌生恐懼感,擔心嚇到她,略顯尷尬地說道。
絕命摸了摸蘇墨的頭:“柳秀阿姨以后和我們同住。”
蘇墨抬頭看著絕命:“是嗎?那我們是一家人嗎?”
柳秀緩步上前,蹲下身來,笑靨如花地對蘇墨言道:“既然我們同檐共居,自然便是一家人了。”
“那我可有幸觸碰那架古箏,領略其韻?”蘇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絕命身上,輕聲問道。
“自是可以,只要你心生歡喜。”柳秀對著蘇墨,笑容溫婉如初。
絕命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蘇墨身上,語帶提醒:“言語間注視對方,此乃禮儀之體現!”
蘇墨似有所悟,遂睜大雙眸,轉向柳秀,問道:“那你可精通此道?”
柳秀輕笑一聲,直起身形,款步至古箏之前。一曲《高山流水》自其指間潺潺流出,旋律時而激昂如瀑布奔騰,一瀉千里;時而寧靜似群山臥波,綿延不絕。曲終,蘇墨拍手稱妙,連聲贊嘆。唯有那暹羅貓,故作漠然之態,不以為然。
柳秀行至蘇墨面前,輕輕執起她的手。此時,那暹羅貓尾巴高豎,對柳秀充滿敵意。
絕命本以為蘇墨會退縮,不料她欣然接受了柳秀的邀請,隨其來到古箏旁,依琴而坐。柳秀為蘇墨戴上指甲,耐心細致地傳授撫琴之法,講解習琴之律。
絕命見蘇墨與柳秀相處融洽,心中甚感欣慰。他亦希望蘇墨能通過學琴,打開心扉,接納外界的摯友。
柳秀的琴行招牌,斜倚于古今一卦的墻邊,夜間在彩燈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一凈對張半仙的安排感激不已,他按照舊址的布局,精心布置著一切。此番,他還添置了空調與床位。三樓擁有獨立的衛生間與洗浴間,故而并未影響到樓上樓下的生活。柳秀每日外出采購食材,為他們烹飪佳肴。自此,蘇墨告別了快餐生活。
柳秀的廚藝精湛,令蘇墨的味蕾為之傾倒。她最愛柳秀烹制的魚頭豆腐湯,魚鮮與紅辣椒的微辣交織,再配以白嫩豆腐,用湯勺舀起一塊豆腐,連帶湯汁送入口中,那如脂般的豆腐,帶著鮮辣滋味,令人回味無窮。
暹羅貓也因此享用了新鮮的魚肉,但它對柳秀的敵意,并未因美食而有所消減。
蘇墨在柳秀的指導下學習撫琴,作業亦由柳秀一并承擔。這讓絕命深感家中確需一位女性的溫柔與細膩。
女子猶如絲線,能將破碎的布帛縫合成一個溫馨的家。
張半仙自那次驚嚇后,再未夜間外出玩牌。為滿足牌癮,他在網上開設了游戲賬號,整日趴在電腦前沉浸其中。
絕命因無需上學,變得邋遢起來,整日穿著寬松的漢衫與平角短褲,腳踏人字拖,來去自如。
節假日過后,張半仙急匆匆找到絕命,言及顧家來電,顧小姐病入膏肓,顧總遍訪名醫無果,特請張半仙前往探視。
絕命點頭應允:“那你速去速回,記得帶些美味回來!”
張半仙聞言不悅:“醫生都束手無策,我去又有何用?”
“那你為何還要去?”絕命反問道。
“嘿!嘿!這不是想讓你一同前往嘛,你有陰陽眼,可見我所未見。反正去看看,又不損失什么。”
在張半仙的軟磨硬泡下,絕命無奈上樓,洗漱一番,換上正裝,背上長刀,便出了門。二人剛邁出門檻,便見顧家的商務車停在門口。張半仙與絕命上車后,見車內豪華,張半仙不禁撫摸著真皮坐墊,贊嘆不已。
絕命卻只顧望著窗外風景。
車子駛至一棟別墅前停下,司機引領張半仙與絕命進入屋內。
屋內金碧輝煌,令張半仙嘆為觀止。當他見到比自己房間還大的狗窩時,不禁感嘆有錢人的奢侈。
女傭通報后,引領張半仙他們來到顧芳婷的房間。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顧芳婷,紅潤的臉色絲毫看不出病容。
床邊站著一位中年男子,雖已步入中年,但風采依舊,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張半仙進屋后,稱呼他為顧總,絕命緊隨其后,亦喚了一聲。
顧總見張半仙到來,連忙上前,緊握其手:“張大仙,你快看看,我女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半仙拍了拍顧總的手:“顧總,莫急,容我先看看。”說著,給絕命使了個眼色。
絕命環顧四周,問道:“顧總,能否講述一下事情的經過?”
顧總這才注意到張半仙身后的絕命,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的關門弟子,絕命。也是保護大小姐的保鏢。若要我治好大小姐,須得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我們。”
“事發突然,那日她回家后,不知為何,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后來,我派人送飯,卻發現她昏倒在床上。我擔心她有事,便請醫生前來查看,但醫生束手無策。到了晚上,芳婷便開始說胡話,說完后便一直昏睡。我請了許多醫生來看,有人說是大腦有問題,但拍了片子也看不出原因。我最近四處尋訪名醫,他們都不知她究竟是何病癥。”
“那她中間有沒有醒過來?”張半仙問道。
顧總皺著眉,搖了搖頭,含淚看著顧芳婷:“我一直守在她身邊,現在她哪怕能動一下眼皮,我都……”說著,他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水。
“她的魂魄已離體,自然無法醒來。”絕命言道。
“什么?芳婷的魂魄不在自己身上?”顧總聞言大驚,因為他認為,當一個人的靈魂離開身體時,那人便已死去,而死人是沒有呼吸的。因此,他半信半疑地問道:“我女兒的魂魄若不在自己身上,那會在何處?”
“仍在這房間內。”絕命看了看墻角,又望向顧總。
張半仙見顧總情緒不穩,連忙安慰:“顧總,你既然誠意相邀,我自當竭盡全力,為顧大小姐驅邪治病。”
顧總聽了張半仙的話,如獲至寶,雙手緊緊握住張半仙的手:“那就有勞張大仙了。”
此時,絕命又將目光移向墻角,他看見顧芳婷那白色的靈魂正蜷縮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在過去的日子里,她目睹了家中的仆人來來往往,父親含淚坐在床邊祈求神佛顯靈。她無數次呼喚,父親卻渾然不知。而當她看見絕命等人進來時,慌忙將身子蜷縮得更緊。
顧芳婷也察覺到絕命不時地盯著自己,這才意識到絕命能看見她,于是更加害怕,將身子縮得更緊,頭深深地埋進身體里,烏黑的長發垂落至地。
絕命在張半仙耳邊低語幾句。張半仙邊聽邊揉搓著手腕上的佛珠。
了解完絕命的需求后,張半仙走到顧總面前:“我已尋得顧小姐的魂魄,接下來我將施法將其靈魂歸位。但在此之前,我想借貴府的香一用。”
“我立即去取。”顧總說完,便轉身離去,絕命緊隨其后。他們來到一間房門前,顧總打開門,一股濃烈的檀香味撲鼻而來。顧總打開燈,走進房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白玉佛龕,但佛龕內空無一物。絕命仔細觀察,發現佛龕上雕著蝙蝠、纏枝牡丹、如意云,如意云上雕刻著許多光著屁股的小孩,姿態各異:有的坐在如意云之上,有的正仰頭伸手捧接蝙蝠。佛龕前放著一個裝滿香灰的香爐,香爐前擺著水果供品,供品旁邊放著一捆香。顧總將香遞給絕命,絕命從中挑選了一根。
顧總疑惑地看著絕命,似乎在說:只取一根?
“一根足矣。”絕命察覺到顧總的疑惑,輕聲說道。
顧總將香歸置原位后,欲關門離去,絕命也未多留意屋內的陳設,匆匆跟隨其后。
他們回到顧芳婷的房間,張半仙示意顧總在門外稍候。
待顧總輕輕合上房門,絕命便點燃了那柱香,將其夾在指間,口中低吟:“鐵大柱,速速現身。鐵大柱,速速現身。”言罷,隨意找了個地方將香插上。
絕命凝視著香煙裊裊升起,宛如云霧般悠然飄向天際,靜候多時。只見那煙霧隨風飄散,霎時間,鐵大柱便出現在了絕命面前。
“你怎來得如此之慢!”絕命輕聲抱怨。
“你用這般傳統的方式,自然慢了。”鐵大柱回應道。
張半仙見絕命對著空氣言語,已猜到他將某位大神請了來,便挪身至窗邊光線明亮之處,以免脊背感到寒意。
鐵大柱從兜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說:“你呀!也得跟上時代的步伐了,去弄部手機來,我給你裝個軟件,到時候你呼我,我隨叫隨到。”
“好!好!好!知道你科技領先,既然用著這么先進的東西,就先幫我解決眼前的難題吧。”
在絕命的脅迫下,鐵大柱拿著秤桿,走到了顧芳婷面前。
此時的顧芳婷宛如一只受驚的小貓,將身體蜷縮得更緊。
絕命見狀,連忙上前安撫:“你不要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你為什么能看到我?”顧芳婷害怕地問道。
“因為這小子有陰陽眼,自然能看到你。”鐵大柱瞥了一眼一旁的絕命。
“沒錯,我能看到常人無法看到的東西!”絕命補充道,“希望你不要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
“那你又是誰?”顧芳婷看著鐵大柱問道。
“他是鬼差,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也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絕命連忙解釋。
“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做?”顧芳婷知曉絕命等人是來幫助自己的,剛才的膽怯稍減。
“能否伸出你的手,讓我看一下?”鐵大柱說道。
顧芳婷對鐵大柱的要求頗為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鐵大柱一把抓起她如玉般纖細的手,發現她的手腕上系著一條紅繩,便將絕命喚了過來。
絕命一看到顧芳婷手上的紅繩,便問道:“這是什么?”
“姻緣線,你快去她的肉身上看一看,在同一只手腕上有沒有一圈如紅線般的印記。”鐵大柱吩咐道。
絕命連忙查看了顧芳婷肉身上的手腕,果然也有一圈如紅線般的印記。
“有!”絕命答道。
鐵大柱放開了顧芳婷的手,嘆了口氣說:“看來她是被鬼媒婆系上了鬼姻緣,所以只是靈魂出竅,肉身尚未死亡。如果她與那男鬼完婚,那她的肉身便會被廢棄。”
“那肉身就會死去?”絕命問道。
鐵大柱再次審視了系在顧芳婷手腕上的紅繩后,點了點頭。
“那我用刀把紅線割斷不就行了。”絕命也看了看顧芳婷手上的紅繩說道。
鐵大柱白了絕命一眼:“你的刀是絕世妖刀,我的也不是等閑之輩,你能想到的難道我就想不到?如果我們強行割斷紅繩,顧芳婷會瞬間灰飛煙滅。”
“你怎么知道的?”絕命問道。
鐵大柱搓了搓鼻子,說道:“聽同僚說的。”接著他問顧芳婷:“這幾天有沒有人來找過你?”
顧芳婷想了想,說道:“有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婆婆來過。”
“那老婆婆右邊嘴角上有一顆黑痣,身著紅色衣褲,背上插著一根紅色的旱煙桿,特別是那根拐杖,幾乎要比她半個身子還高。”鐵大柱描述道。
顧芳婷聽后連連點頭:“你跟那老婆婆很熟嗎?”
鐵大柱搖了搖頭,接著又問:“那老婆婆什么時候來的?”
“最后一次看見她是幾天前。”顧芳婷答道。
鐵大柱扳著手指算了算,說道:“喲,這可要恭喜你了,男方估計今天晚上就會送上彩禮,明晚就要將你娶過門了。”
“什么?”顧芳婷失聲驚呼,“什么彩禮,我沒有和別人訂過婚約!”
“這是怎么回事?”絕命吃驚地上前問道。
“這說明早已有陰間之人看上了這位小姐,然后請鬼媒婆過來系上姻緣紅線,男方便可以送上彩禮將這位小姐娶過門了。”鐵大柱解釋道。
“我不愿意,現在都什么社會了,怎么還有這種風俗。”顧芳婷憤憤不平。
“哎,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問題,到時候你會乖乖地跟著走的。”鐵大柱看著顧芳婷憤憤的樣子說道。
“鐵大柱,你別賣關子了,這話怎么講?”絕命問道。
“都說是鬼媒婆了,她的那張嘴據說可厲害了,只要她一開口,哪怕那個女人再不情愿,也都會乖乖地跟她走。”鐵大柱以前聽幾位同僚說起過,但具體那個鬼媒婆的嘴有多厲害,從來沒有人領教過。
“那怎么辦,有沒有解決的辦法?”絕命急切地問道。
鐵大柱如波浪鼓般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沒有辦法,你想留住她,只能見招拆招。”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口風一變道:“不過我可以先回去問問同僚,看看他們有沒有其他辦法。”說著,便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房內。
絕命見鐵大柱走后,便將張半仙喚了過來,在他的耳邊低語:“我們要留在這里過夜,估計得住兩三天。”
“你能把顧家小姐的靈魂送回去?”張半仙問道。
“我正在讓鬼差想辦法。”絕命嚴肅地看著張半仙。
此時的張半仙也意識到了事情的棘手,他知道自己讓絕命幫忙,自己也必須聽從絕命的安排。張半仙出去后,便用他那糊口的本領跟顧總大談了一番。顧總也點頭認可,并讓仆人給絕命和張半仙準備了房間和餐點。
絕命見角落里的顧芳婷一臉愁容,便上前安慰:“別擔心了,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的。”
“你……你真的能看到我。”顧芳婷看著絕命的眼睛問道。其實對顧芳婷來說,絕命是她靈魂出竅以來第一個能夠正常溝通的活人,再加上現在她知道絕命是父親派來保護自己的保鏢,更增添了幾分親近感。
絕命撩起自己另一側的長發,說道:“因為我有一只不平凡的眼睛,所以我能看到你。”
“那你也能聽到我說話。”顧芳婷問出后,才發現自己是多此一舉。
絕命點了點頭,說道:“因為我有一部分身體不是自己的,那部分身體可以通靈。所以我的左邊身體能看到聽到,雙腿也能接觸到鬼魂。”
“那你到底是人還是鬼?”顧芳婷好奇地打量著絕命問道。
絕命自嘲地說道:“應該算是半妖吧!”
顧芳婷看著自己的肉身,問絕命:“那我接下來該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我們現在只能等待。”說著,絕命便坐到了床邊。
絕命與張半仙在顧家享用過晚餐后,張半仙故作姿態,于顧芳婷的閨房內打坐,而顧總依然堅守在顧芳婷的床畔。唯有絕命,靜靜地坐在顧家樓梯的陰影中,等待著鐵大柱的回信,以及夜晚前來送聘禮的隊伍。
客廳中的大座鐘“咚!咚!咚!”地敲響了十下,整個大廳已沉入黑暗,傭人們或歸家或休憩,整棟宅邸內,唯有顧芳婷的臥室燈火通明。
此刻,顧芳婷的魂魄悄然飄出房間,輕盈地落在絕命的身旁,凝視著他的側臉,輕聲說道:“對于在學院里的誤會,我想向你道歉。若是我早些明白你是在保護我,或許我就不會那般抵觸了。”
“你不喜學院中的束縛,所以你父親讓我暗中守護。也請別責怪父親不尊重你的意愿,他是出于深沉的愛啊!”絕命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回應。
顧芳婷環抱著膝蓋,坐在絕命身旁,緩緩道:“我又怎會怪罪自己的父親呢?從前我不愿他派保鏢,是因為我對他心懷怨恨,自母親離世后,我總覺得他只顧著生意,鮮少陪伴在我身邊。但如今,看到父親那般悲痛欲絕的模樣,我……”
這時,一陣尖銳的笑聲打斷了顧芳婷的話語。只見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嫗緩緩步入,身后跟隨著一群小鬼,他們或扛或挑,將覆蓋著紅紗的聘禮放置于樓下大廳。
老嫗嘴上叼著旱煙,不緊不慢地踏上樓梯,見到顧芳婷便笑容滿面地迎上前:“小娘子,我們大王已將聘禮送來,明晚子時,花轎便會前來迎娶。呵呵!”接著,她又審視著顧芳婷:“嘖嘖,記得別換上我們今晚帶來的嫁衣哦,新娘子得穿紅色才喜慶。”
“我不嫁!”顧芳婷瞪視著鬼媒婆,堅決拒絕。
鬼媒婆頓時拉下臉來,陰森森地說道:“這可不是你能決定的。小娘子,可別不識抬舉。你可知道我們大王是何等尊貴,能看上你,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
“人家不愿嫁,你何必如此啰嗦。”在一旁的絕命終于開口。
絕命這一開口,才讓鬼媒婆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悄悄將眼神投向絕命:“喲!喲!你竟然能看見我們?”
“你說呢?”絕命同樣直視著鬼媒婆。
鬼媒婆又轉向顧芳婷,問道:“這是你的小情人?”
顧芳婷尚未反應過來,絕命便已答道:“我是她同學。”
鬼媒婆嘿嘿一笑:“原來是同窗啊,我還以為呢,你這么純潔,怎么可能有情人呢。”
“純潔?”顧芳婷驚訝地重復道。
“對,你很純潔,至少現在為止,你還是的。”鬼媒婆笑得狡黠。
顧芳婷被“純潔”二字弄得一頭霧水,她苦笑:“我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純潔,我不是虔誠的信徒,或許你們大王是搞錯了。”此時,顧芳婷也試圖借此推脫,為自己尋找一線生機。
鬼媒婆被顧芳婷的話逗得大笑,她將旱煙背在身后:“小娘子,你可真逗,我說的純潔是指你還是個女孩,不是婦人。”
“女孩?”顧芳婷詫異地驚呼。
“那你為何要選中顧芳婷?”絕命的右手已悄然從刀盒中抽出利刃。
“這我可不清楚,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好了,小娘子,你自己好好準備,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說完,鬼媒婆化作一團煙霧,飄然落下樓梯,臨走時留下一句:“我們大王想要的女人,誰也逃不掉。”
絕命見眾鬼已離去,便下樓查看。樓下擺放的聘禮皆被大紅布覆蓋。出于好奇,絕命用左手揭開其中一塊紅布,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紅色嫁衣,還有一雙專為金蓮設計的紅色繡花鞋。他又揭開另一塊,里面是金光閃閃的首飾。接著,絕命走到兩個大籮筐前,揭開筐上的紅布,這一幕頓時讓顧芳婷大驚失色。只見筐內裝滿了大小不一的亡嬰,他們的肚臍上還掛著臍帶,閉著眼睛“吱呀吱呀”地蠕動著。
絕命見顧芳婷嚇得躲到自己身后,連忙將筐蓋合上。他估計其他筐里也不會有什么好東西,便沒有再查看。
此時,絕命覺得留在這里并非上策,便拉起顧芳婷,打開大門,準備逃離顧宅。然而,門外卻守著密密麻麻的小鬼,個個面露兇光。絕命知道自己能沖出去,但顧芳婷卻未必能行,于是又退了回來。
絕命見這陣仗,估摸著那位大王來頭不小。正在他徘徊之際,鐵大柱氣喘吁吁地從某個角落趕了回來。
“外面怎么那么多人?我好不容易才溜進來。”鐵大柱喘息著說。
絕命見鐵大柱歸來,立即上前詢問情況,但鐵大柱卻一直重復:“這回不得了!這回不得了!”
“什么不得了?”絕命追問。
鐵大柱依舊喘著粗氣,看著顧芳婷說:“你知道這次是誰要娶你嗎?”
顧芳婷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我告訴你,是鬼界的大魔頭——鬼王。”
“那解決辦法呢?”絕命焦急地問。
“讓鬼王退婚。只要鬼王肯退婚,他手上的那條姻緣線就會消失。”
“這怎么可能?讓鬼王退婚,難度太大了!”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攪局,只要他們未能完成大禮,就沒有夫妻之約。等吉時一過,就沒事了。”
“那我們只要阻止他們帶走顧芳婷,或者逃走不就行了?”
鐵大柱搖頭:“不可能的,鬼王要的人,沒有人能逃脫。”
這時,絕命拔出妖刀:“那我就去殺了那鬼王。”
“你知道鬼王在哪嗎?”鐵大柱見絕命沖動,問道。
“你知道不就行了?”絕命反問。
鐵大柱苦笑:“沒人知道鬼王的行蹤,如果知道,我們冥界早就派人端了他的老窩了,還用得著你?鬼王的地盤神出鬼沒,只有他讓人進去的時候,才能進,平時那地方根本不開門。”
“拉倒吧,冥界就是閑人太多,所以辦事不力。”絕命反駁。
鐵大柱想反駁,但看到顧芳婷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看來我得找人幫忙,這次算你一個。”絕命指著鐵大柱。
“別,我沒空,你另請高明吧!”鐵大柱拒絕。
“你幫我救顧芳婷,我幫你平了鬼王的老窩。怎么樣?”絕命提議。
鐵大柱想了想,覺得這并不是什么虧本的買賣,便點頭同意了。
眼前棘手的事情讓絕命想起了一凈。雖然他與一凈接觸時間不長,但從資歷和經驗來看,一凈處理事情要比絕命老練許多。絕命兩步并作一步上了樓,囑咐張半仙不要讓顧總下樓看到那些聘禮,并讓所有傭人放假兩天,不得進入這棟宅邸。
待天剛破曉,絕命見門外的惡鬼已散去,便匆匆出門,趕往那古今一卦。
到了古今一卦,正好遇見剛送完蘇墨回來的柳秀。
“非常感謝你幫我送蘇墨上學。”絕命對著柳秀感激地說。
“不客氣,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嗎?”柳秀關切地問。
絕命搖了搖頭:“遇到了點麻煩。我現在過來是想找一凈師傅幫忙的。”
這時,一凈聽聞樓下傳來聲響,便緩步走下樓來。見到絕命歸來,他笑吟吟地迎了上去。然而,聽完絕命詳細敘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的眉頭漸漸緊鎖,沉思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此事的確棘手,暫且不論其他,單說那鬼王娶親的花轎,其速度之快,難以追蹤。據說每次迎娶之時,必有兩位護法在場護持,再加上一個鬼媒婆,這三者之中,任何一人出手,都足以讓我們糾纏許久,恐怕等我們對付完他們,花轎早已不知去向。況且,鬼王每次娶親,都是為了增強自身的法力。”
“增強法力?”絕命驚訝地看著一凈。
一凈微微點頭,繼續道:“鬼王每年不定期地挑選一位純潔的少女與之成親,在洞房之夜吞噬那少女的靈魂,以此來增強自己的法力,延長壽命。”
“一凈師傅,您見多識廣,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此時,絕命將救顧芳婷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一凈身上。
一凈思索片刻,吩咐柳秀取來一罐白色的藥膏。接過藥膏后,他輕輕打開,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一凈指著藥膏道:“你先將這個拿去,將里面的膏脂倒出,放在一個碗中用火加熱,讓顧芳婷懸浮在加熱的膏脂之上即可,但需等到膏脂燒盡方可下來。”說著,他將那罐藥膏遞到絕命手中,接著說道:“你先去準備,我也準備一下,稍后便到。”
絕命向一凈道謝,并留下地址后,匆匆趕回顧宅,按照一凈的吩咐給膏脂加熱。燃燒中的膏脂散發出極其難聞的氣味,讓絕命忍不住連連后退。然而,鐵大柱和顧芳婷似乎對這氣味并不反感。
太陽即將西沉之際,一凈敲響了顧宅的大門。絕命急忙前去開門。鐵大柱與顧芳婷見到一凈那滿身紋身的樣子,也頗為吃驚。絕命向眾人介紹了大廳里的人和鬼。
此時,張半仙恰好肚子餓,去拿東西吃,見到一凈也在,便上前打了個招呼,詢問事情進展。得知他們要設法逃離此地時,張半仙故作內行地說道:“那大白天的為什么不讓她逃走?不是打著黑傘就能走嗎?”
一凈揮手否定道:“不可,其一,她現在靈魂脆弱,不宜受損,否則將來身體狀況會受影響;其二,她已被系上紅繩,無論逃到天涯海角,鬼王都能找到她。”
張半仙聽后自知見識淺薄,便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凈分別給絕命和鐵大柱分配了任務,并制定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從外面投射在地上的田字形光斑不斷變換著方向和形狀,最終萎縮成一條線,消失在逐漸被夜色籠罩的黑暗中。當黑暗完全吞噬了周圍的一切后,一凈猛地打開門。
門外依舊擠滿了兇神惡煞的惡鬼,他們見到有人開門,紛紛將視線轉向一凈。
“你們快讓開一條道,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一凈站在門口,朗聲說道。
前方的惡鬼們聽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理會一凈的話,甚至有人將這話當作笑話。其中一只膽大的惡鬼往地上吐了口痰,大搖大擺地走向一凈道:“你以為你是誰啊!”
那只惡鬼剛走到一凈跟前,就被一凈一把掐住了脖子,用力一緊,瞬間化為一團紅色的煙霧,消散在眾目睽睽之下。
其余的惡鬼見狀,紛紛后退。突然,惡鬼群中有人喊道:“我們人多,他就一個人,我們怕他干什么?他能殺我們,我們也能殺他。”說著,眾惡鬼一擁而上,有的惡鬼躍到空中,向一凈俯沖而去。
這時,只見一凈伸展雙臂,身上的圖紋如螞蟻般蠕動起來,一對銅鏡從他的掌心隱約顯現,分別對準沖上來的惡鬼們。
一凈雙臂一用力,便從銅鏡中發出萬道金光。
沖上來的惡鬼頓時被照得如同被烈火炙烤,瞬間煙消云散。
一凈接著大喝一聲,宛如發布命令。絕命便帶著顧芳婷從屋里沖了出來。一凈沖在最前面,其他人緊隨其后。鐵大柱斷后,用鐵鉤鉤住沖上來的惡鬼,將其一拉便收入收魂袋中。
一凈手持銅鏡,宛如一臺推土機般清除著前方的惡鬼,為后面跟上來的絕命和顧芳婷留出一條退路。然而,眾惡鬼又如流水一般迅速地將一凈開出的路重新填滿。鐵大柱因為沒有跟上腳步,被眾惡鬼沖散,落在了后面。
絕命和顧芳婷在一凈的幫助下順利地沖出了惡鬼的包圍。為了讓后面的鬼魂不再追趕,一凈讓絕命帶著顧芳婷先走。
而一凈為了攔截后面追上來的惡鬼,便將手中的一面銅鏡擲向空中,從鏡面里發出的萬道金光在地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只要鬼魂被這光圈掃到,便化為烏有。
突然,從天上飛下來一根巨大的木柱,將懸在空中的銅鏡壓落到地上,將其壓得粉碎。
一凈看見從柱頂上躍下一個人,那人輕輕落地后,將大柱子往肩上一扛。那柱子下方支撐著的,是那虎背熊腰的身軀。在虎背之上,紋著一條黑龍,那黑龍盤繞而上,直至那人的胸前。
“你是過江龍李進!”一凈看后說道。
那人呵呵笑道:“沒想到還有人認識在下,難得!難得!”
“你是鬼王的左護法,我怎么會不認識呢!”說著,一凈將另一面銅鏡拋向后面黑壓壓沖上來的惡鬼們。沒想到李進輕輕一甩肩上的大柱,將另一面銅鏡也擊成了碎片。
被眾惡鬼沖散的鐵大柱,此時奮力擲出一個流星回旋鉤,從眾惡鬼的包圍中掃出一條口子,拼命沖了出來。鐵大柱沖出后,躍到一凈身邊道:“絕命呢?”
“他們已經走了,你快去照顧絕命他們,這里有我呢。”一凈向鐵大柱指了指絕命跑出去的方向。
“那你呢?”鐵大柱擔心一凈應付不過來,問道。
“放心,這里我應付得來,你快去。”
鐵大柱把鼓鼓的袋子向后一甩,便一個翻身離開了。可是沒走多遠,便被人一腳重重地踢了回來,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只見不遠處飛過來一個女人,她身著一身黑色緊身服,手臂上分別套著八個鐵手環。據說她手腕上的每個手環取自龍須,因此得名龍須環。此環一出,環的外圍頓時布滿倒刺,凡被其傷者皮開肉綻,重者魂飛魄散。
一凈看著地上的鐵大柱道:“大柱,你要小心,這龍須環殷三娘可不好對付。”
后面的惡鬼已里三層外三層地將一凈和鐵大柱團團圍住。
“你們這些小鬼還圍在這里干什么?快去追鬼王的新娘!要是過了吉時,我拿你們是問。”李進命令道。
惡鬼群中的幾個小頭目領命后,便帶著眾惡鬼隱退而去。
這時,殷三娘嗖嗖幾聲從手臂里打出四個龍須環,直奔鐵大柱而去。
還沒有從剛才的那一腳中緩過神來的鐵大柱,發現那龍須環已近在咫尺,嚇得連自己的兵器也不要了,丟了魂似的往后退去。一凈見鐵大柱有危險,立即用背肩之力,從背后彈身出一面巨大的護心鏡,擋在了鐵大柱面前。
龍須環旋轉著在護心鏡上摩擦出千萬朵火花后,便彈回了殷三娘的手臂之中。
此時,李進借一凈在對付殷三娘之際,已將柱子對著一凈狠狠一揮。
一凈見柱子襲來,將身子向下一仰,柱子瞬間擦身而過。
殷三娘知道一凈要比那個鬼差難對付得多,便對著一凈連續發射龍須環。一凈一個翻身,便躲過了飛來的龍須環。
李進見第一次偷襲沒有成功,見一凈翻身躲避龍須環之際,將柱子拋向一凈的上方。而自己迅速爬上柱頭,單腳立于柱頂,直壓向一凈。
此時的一凈見柱子來勢洶洶,自知已來不及躲閃,便使盡全力用雙手將壓下來的柱子頂了回去。
鐵大柱見殷三娘又向一凈打出了幾個龍須環,立即撿起自己的秤桿,甩出秤上的鐵鉤,順著龍須環的環口,一一將龍須環竄了起來。鐵大柱使盡全身的力氣將鉤一收,便將那幾個龍須環收了過來。但還未等鐵大柱收起龍須環時,環已化作蛟龍,游回到了殷三娘的臂腕之上。
“你快去追新娘,這里有我。”李進向殷三娘發號施令。
殷三娘雖然極不情愿,但還是領命離開。鐵大柱見殷三娘離去,也急忙追趕了上去。
絕命與顧芳婷在一條馬路上不停地奔跑著。突然,絕命發現他們已經在這條馬路上繞了好幾圈。而且,絕命還發現周圍的霧氣開始越來越濃,他們已無法看清十米之外的事物。
絕命的話語如寒冰般讓顧芳婷止住了腳步,他沉聲道:“我們無須再奔逃,此地已布下奇門八卦,我們方才不過是在徒勞地繞圈。”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顧芳婷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懼。
就在這時,絕命瞥見迷霧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正是那詭異的鬼媒婆。她嘴角勾起一抹詭笑,對著顧芳婷柔聲說道:“新娘子,還是快些上轎換上嫁衣吧,莫要誤了吉時。”
顧芳婷的神情瞬間從驚恐轉變為莫名的喜悅,仿佛被鬼媒婆施了魔法般,她癡癡地說道:“好,我這就回去換嫁衣。”言罷,她竟開始緩緩轉身,那只原本緊握在絕命手中的手,也悄然滑落。
絕命察覺到顧芳婷的異常,急忙擋在她的面前,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呼喚著她的名字。然而,這一切都是枉然,顧芳婷仿佛不認識絕命一般,木然地繼續向前。
鬼媒婆望向絕命,幽幽地說道:“唯有顧芳婷嫁得如意,你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快樂。”
絕命聽聞此言,頓覺天旋地轉,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動彈不得。此刻的他,只能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呆立當場。
就在這時,迷霧中隱約浮現出一頂血紅的大花轎,那花轎的模樣酷似一口沉重的棺木。轎頂四沿精雕細琢著菊蕊翠竹,中間的圍屏上更是栩栩如生地刻畫著龍鳳戲珠的圖案,刀工之精湛,紋飾之繁復,令人嘆為觀止。四檐四角懸掛著條條紅色流蘇,隨著花轎的行進而隨風搖曳。花轎的正前方垂著一張厚重的紅色帷簾,而帷簾之下,似有鮮血汩汩滲出,觸目驚心。
抬著花轎的四個轎夫竟是無頭之軀,光著膀子,他們每個人的膀子上都長著突兀的肉球。那四個轎夫步伐矯健,如同踏風而行,將花轎穩穩地抬至絕命身旁。絕命眼睜睜地看著花轎緩緩掠過自己,卻無能為力。
花轎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顧芳婷牢牢籠罩其中,瞬間便消失在迷霧的深處。而鬼媒婆的笑聲,也在迷霧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