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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張半仙的盤算

絕命那駭人的外貌,令蘇墨夜夜噩夢相纏,尤其他那只眼白滿布的眼睛,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待得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灰蒙蒙的云霧,傾灑人間,驅散了寒夜的孤寂與漆黑,絕命方慵懶地從床榻上起身。他首要之事,便是啟開那個破舊的麻袋,內里藏著一把鋒銳無比的妖刀,此刀當年白眉耗盡法力,方將其戾氣封存。歷經數年砍殺,此刀非但未見銹鈍,反而愈發鋒利。為免引人側目,他將刀重新置入麻袋,特意藏到床下,以免驚擾了蘇墨。隨后,他拉開窗簾,沐浴在清晨陽光的溫暖之中,伸了個懶腰,便步下樓去,坐在桌邊,細細打量屋內周遭。

外面的喧鬧聲驚醒了睡夢中的蘇墨。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了床,早已習慣獨自生活的她,獨自走進廁所,穿衣、洗臉、刷牙。一不小心,牙膏沾上了新衣裳,她急忙用濕毛巾擦拭。

下樓之時,蘇墨見絕命坐于桌邊,不敢靠近,只保持著一定距離。

絕命察覺蘇墨的恐懼,便離了桌,故意以長發遮面。他冷冷言道:“我過幾日便走,你若住得習慣,可一直住下。若想離開,我可給你一筆錢財。”

此言令蘇墨心生愧疚,她道歉道:“對不起,我非有意,我從未見過你這般模樣之人,尤其是那只眼睛。”

此時,張半仙哼著《過五關》走了進來,手上端著香甜的豆漿和松脆的大餅夾油條。他見蘇墨離絕命遠遠的,心中已然明了。他對蘇墨道:“莫怕,他就這模樣,看久了便好。看人莫只看臉,最要緊的是看心。”

蘇墨點了點頭,此話她爺爺也曾對她說過。

張半仙又瞥了一眼絕命,對蘇墨道:“你若怕他那只白眼,我讓他把眼睛遮起來。”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眼罩,遞給絕命。

“不用,不用。”蘇墨連忙說道,“我只是需要些時日來適應。”

“快吃吧,早點都要涼了,我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張半仙催促道。

蘇墨接過早餐,遞了一份給絕命。她咬了一口油條,香脆的口感喚醒了沉睡的味蕾。卻見絕命未動,她也便停了下來。

“你怎么不吃了?”張半仙問道。

蘇墨望著張半仙和絕命,道:“我爺爺說過,大人未動筷,小輩不可先吃,這是規矩。”她嘟著小嘴說道。

張半仙笑道:“我早吃完了,這些是給你們準備的。”

但蘇墨仍未動筷,眼睛一直盯著絕命,而絕命則一直盯著張半仙。

“你瞅我作甚,我又不是早點。”張半仙敲了敲桌子道,“這幾年你過得如何?”接著他又指了指早點道:“快吃吧,莫讓小姑娘等著。”

絕命抓起早點,一口氣塞入口中。

張半仙見了叫道:“你慢點吃,可別忘了,咱們相識之時,你便為了一口吃的,差點噎死自己。”

絕命并未理睬張半仙。

張半仙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點了支煙,言道:“我看這小姑娘已到上學年紀,我已物色好一家學校,打算給她去報名。”

“你有這般好心?”絕命反問道。

在一旁的蘇墨聽聞有學上,自是欣喜萬分。但她聽張半仙一直喚自己小姑娘,便急了:“我有名字的,我叫蘇墨!”

張半仙眉頭一皺,道:“那可是貴族學校,極難進的。”

“雖我與你相處時日不長,但對你也有所了解。你這半仙給雞拜年,定是有所圖謀。”

張半仙聽了,便急了,懟道:“你這是好心當作驢肝肺,不識好人心!”絕命就這樣被張半仙數落了一頓。

絕命吃完早點,用衣袖拭去嘴上油漬,道:“好好,我不與你爭!“

見此情景,張半仙遞上紙巾,又絮叨起來:“瞧瞧你,能否文雅些,還當自己是那穿破衣的叫花子呢?可知你身上這件衣裳價值幾何?再者,你這行徑,可是要帶壞小輩的,懂不懂?”張半仙的訓誡如江水滔滔,一波接一波,更像只蒼蠅,在絕命耳邊嗡嗡個不停。

終是,絕命無奈,抽出紙巾又擦了擦嘴,隨后將早餐袋子收拾起,丟進了垃圾袋中。

“我要去上學了,那絕命呢?他可會與我同去?”蘇墨一邊幻想著未來,一邊輕聲問著張半仙。

張半仙眼珠一轉,笑著問道:“想讓絕命與你同去?”

蘇墨點了點頭。

“那你便去與絕命說說,讓他也去那學校讀書。”

“他這般大的人,還能去讀小學不成?”蘇墨疑惑道。

“那里不僅有小學,還有初中、高中、大學。絕命可去讀大學呀!”

“那大學豈不是離我很遠。”蘇墨有些失落。

“不遠!幾步路便到了。”張半仙說完,目光轉向絕命。卻見絕命正用那陰陽眼死死盯著自己。張半仙被盯得背后發涼,故意避開絕命的視線,說道:“勞煩你,沒事別用那白熾燈泡似的眼睛瞪我好不好?被你一瞪,準沒好事!”想當年金門事件,絕命用那白熾燈泡眼瞪了自己四回,回回差點要了命,如今的張半仙,最怕絕命瞪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別忘了,金門事件也是你接單惹出來的。”在絕命心中,張半仙就是個財迷,為了錢,祖宗都能不認。他心中已猜出,張半仙定是又接了新業務,且有求于自己。

“我接單子怎了?我就靠這吃飯。如今干啥都要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蘇墨能這般順利去上學,還不是錢堆出來的?沒錢寸步難行。”他指著剛才包早點的紙袋,繼續說道:“你剛才吃的早飯,也是錢買的。沒錢?你吃泥去吧!”說完,張半仙氣呼呼地起身離去。

絕命未言語,起身欲上樓。這時,蘇墨拿著一張照片坐到絕命身旁。絕命斜眼一瞥,那是一張四寸半身照,照中女子一雙水靈桃花眼,令人過目難忘。

絕命如瘋子般奪過照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接著,迅速上樓,從破舊衣兜中取出一張泛黃舊照。照中,一對男女小青年站在河畔柳樹下,笑得甚是開心。那舊照中的女子,與手中照片上的女子極為相似。舊照女子名喚蔡敏兒,是絕命昔日高中同學,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更不會忘,敏兒最后倒在自己懷中死去的那一刻。只是這照片與回憶,已是數十年前之事,到底有多久,絕命自己也記不清了。

絕命下樓,問蘇墨道:“這照片從何處得來?”

蘇墨見絕命臉色不對,以為自己犯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道:“是半仙爺爺出去時掉的。”

“張半仙!”絕命吼道。

絕命話音剛落,張半仙如京劇角兒般,踏著碎步從屏風后走出,臉上滿是笑容。

“這照片你從何處得來?”絕命指著四寸照問道。

張半仙不慌不忙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飲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她便是我這次接的單子。不過如今我想明白了,你說得對,接單不能亂接,我也不想害你,正欲推掉呢。”張半仙繼續飲水,時不時用眼掃著絕命的反應。

絕命心中明白,這是張半仙給自己下的套,但照中女子,實在太像逝去的敏兒。

一旁的蘇墨,也悄悄看著絕命手中的兩張照片,她并未言語。她對兩張照片上的女子,只是匆匆一瞥,看得更多的,是舊照中的絕命。她無法想象,那意氣風發的青年,經歷了何等變故,才變成如今這般沉默寡言,甚至判若兩人。

“具體要我如何做?”絕命開口問道。

張半仙讓前臺取來檔案袋,從中抽出一些資料。他戴上老花鏡,有模有樣地邊找資料邊緩緩道來:“你手中那女子,名喚顧芳婷,在學院讀大二,她父親是學院股東之一。因上學期結束時,有學生輕生,之后學院便時常有離奇之事。他們怕影響學院聲譽,便想讓我幫忙清除鬼怪。同時,你還要保護那姑娘安全,做她貼身保鏢。對方還開出一些條件,例如,以后蘇墨可一直在那讀到大學畢業,若成績優異,甚至可在顧總集團公司直接就業。你要知道,尋一份工作,有多難。”

微微一笑,絕命卻未予理睬。

張半仙見絕命不理自己,也懶得多費口舌,哼著走調的《過五關》便出門去了。

午飯后,絕命獨自步入浴室,對著鏡子細細打量自己那散亂如草的長發。他凝視許久,似乎早已習慣了那張左半邊殘破的臉龐。

他的記憶,如同被打碎的鏡片,零落一地,難以拼湊完整。然而,有些片段依舊清晰如昨,譬如照片中的女子,她的名姓、她的溫婉、她最終在自己懷中消逝的那一刻。他還記得自己穿梭于硝煙彌漫的戰場,揮劍斬敵,殊死搏斗。而他真正的記憶,始于泰國廟宇中蘇醒的那一刻,望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龐。廟中和尚贈他一把刀和一張照片,卻無人能解他的來歷,他自己也茫然無措。但自那時起,他便知曉,自己的左眼能窺見世人所無法觸及的秘密。

他從廚房取來剪刀,毫不猶豫地剪斷了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入潔白的臺盆中,只留下幾縷劉海,遮掩那令人畏懼的左臉。

絕命走下樓梯時,張半仙與蘇墨正候在那里。張半仙打趣地上前瞅了瞅:“喲!喲!喲!這長毛猴子剃了毛,倒還真有幾分人樣嘛!”在他眼中,絕命近乎野人,與猴子無異,而他總愛將自己視作那耍猴之人。

夜幕降臨,狂風驟起。張半仙出門觀天,只見烏云密布,星辰隱匿。他自言自語道:“看來明日又是一場大雨。”隨后打開冰箱,發現雞蛋已盡,便欲外出購買。恰巧遇見絕命正要出門,便吩咐道:“你去哪兒?順便去便利店買些雞蛋回來。”

“出去走走。”絕命簡短回道。

“那就順路買了。”張半仙命令道。

“好。”絕命毫不猶豫地答應。

他走出數里,來到一座古樸寺廟前。一位和尚緩緩走出,兩人互行一禮,便隨和尚步入寺內。

此時,蘇墨不知何時已偷偷跟隨,現正躲在遠處,注視著絕命的背影,卻不敢跟隨。過了許久,絕命獨自走出寺廟,蘇墨連忙奔回張半仙的住處。然而,她剛進門,便見絕命已等候多時,桌上還放著一袋雞蛋。

“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去哪兒了?”絕命冷冷問道。

蘇墨抿著嘴,喘息未定,半晌才擠出一句:“出去透透氣。”

“你若再遇上那幫人,可就沒這般好運了!”絕命語氣嚴厲。

蘇墨低頭認錯。

待蘇墨上樓后,張半仙湊近問道:“買個雞蛋怎么這么久?”

絕命瞥了他一眼:“買東西自然得挑挑揀揀。”

張半仙不屑地哼了一聲。

此時,絕命取出一顆雞蛋,凝視著它,緩緩問道:“你信因果嗎?”

張半仙思索片刻,回答道:“以前不信,自從遇見你后,還是不信。因果這東西,只有自己真正經歷過才會相信。”他看了看絕命,“你怎么忽然問起這些佛理來了?”

“無事。”絕命放下雞蛋,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靜靜地躺在床上。透過狹小的窗戶,他望著外面的星辰,心中卻回味著和尚的話語:“往因必有今朝果,莫強求。”

當晨曦初破灰蒙云靄,第一縷陽光灑落人間,將寒夜的孤寂與幽暗一掃而空。

絕命慵懶地起身,緩步踱至樓下,輕輕一拉,卷簾門便緩緩開啟,他頓時沐浴在溫暖的晨光之中。隨后,他伸了個懶腰,轉身回到屋內,端坐于那張楠木桌旁,宛如一位瀟灑俠客,以一塊潔白棉布,細細擦拭著手中之刃。

卷簾門的吱嘎聲,驚擾了夢中的蘇墨。她揉著惺忪睡眼,漸漸清醒過來。沒了爺爺的陪伴,她已習慣獨自步入洗手間,更衣、洗漱。刷牙時,不慎將牙膏濺在了衣襟上,她慌忙用濕毛巾輕輕拭去那抹白漬。

下樓之際,蘇墨見絕命正專注于桌前之事,便悄然走近,輕輕坐在了他的身旁。

此時,張半仙哼著小曲《過五關》,步入屋內,手中提著香甜的豆漿與酥脆的大餅夾油條。

蘇墨急不可耐地接過早餐,又遞了一份給絕命。她輕咬一口油條,香脆之味瞬間喚醒了沉睡的味蕾。然而,見絕命未動,她也停下了咀嚼,目光誠摯地凝視著桌上的美味。

“你先享用吧!”絕命雖手不離刀,卻時刻留意著蘇墨的舉動。

“不行,爺爺說過,大人未動筷前,小輩不可先吃,這是規矩。”蘇墨嘟著嘴說道。

絕命無奈放下刀,抓起餅來品嘗。張半仙望著兩人的簡短對話,咧嘴笑著點燃了一根煙。

“蘇墨的學校有著落了,是一家貴族學校,怎么樣,不錯吧!”張半仙提高嗓音,清晰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然而,絕命與蘇墨卻只顧埋頭享用早餐,對張半仙的話恍若未覺。

面對無人回應的談話,張半仙仿佛對著空氣自語,無趣地收起了笑容,吐著煙圈,凝視著被煙熏黃的屋頂。

“謝謝!”絕命用餐完畢,用袖子拭去嘴角殘漬。

“謝謝爺爺!”蘇墨也向張半仙道謝,同樣用袖子擦去嘴邊的餅屑。

見狀,張半仙不悅地遞上紙巾,責備道:“你看看你,能不能講點文明?你以為還穿著那身破衣裳嗎?你知道你身上這件衣服有多貴嗎?還有,你的行為會影響下一代,懂嗎?蘇墨要去的是貴族學校,你這樣讓她在同學面前怎么抬頭?”張半仙的訓誡如江水連綿,滔滔不絕,更像是一只蒼蠅在絕命耳邊嗡嗡作響。

絕命只得妥協,抽出紙巾再次擦拭嘴角,然后收拾起早餐袋,丟入垃圾桶。蘇墨也依樣照做。

其實,絕命心中也擔憂自己無法帶好蘇墨,因他已懶散太久,幾乎忘卻了正常人的生活節奏。

“我去上學了,那絕命呢?他會和我一起去嗎?”蘇墨輕聲詢問張半仙。

張半仙眼珠一轉,笑問道:“你想讓絕命跟你一起去?”

蘇墨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跟絕命說說,讓他也去那個學校讀書。”

“他這般年紀,還能去念小學嗎?”蘇墨疑惑地問道。

“那里不僅有小學,還有初中、高中,乃至大學。絕命完全可以去念大學嘛!”

“可大學離我不是很遠嗎?”蘇墨失落地說。

“不遠,僅一橋之隔!”張半仙說完,目光轉向了絕命。卻見他正用那只獨特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張半仙頓時感到背后一陣寒意,同時也察覺到有白色的東西在自己身后飄動。他微微側頭,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正緩緩飄至他身后。這嚇得張半仙一下鉆到了桌底,哭喊著爬到絕命身邊,緊緊抱住他的大腿。

“這張半仙大白天的怎么了,像是見了鬼?”少婦阿嬌將水果放在桌上,不解地問道。

聽到聲音的張半仙,意識到原來是虛驚一場,連忙松開了絕命的腿,故作鎮定地從桌底爬了出來。

“喲!半仙!您這大白天的這是在演哪一出啊?”阿嬌打趣地問道。

張半仙頂著那頭歲月留下的凌亂頭發,對著阿嬌怒斥道:“大白天的穿什么白衣服,真是晦氣,趕緊去換了!”

阿嬌被訓得莫名其妙,委屈地紅著眼眶出去了。

張半仙拉長著臉轉向絕命,斥道:“麻煩你沒事就別用那嚇人的眼神瞪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命好啊?”其實張半仙的命運,只能用“凄慘”二字來形容。他從小父母早逝,靠騙吃騙喝度日。因長相還算周正,在年輕力壯的年紀,也曾有個姑娘傾心于他。但時局動蕩,姑娘全家被劃分另類,連張半仙也一同被受難。等張半仙重獲自由時,那姑娘已不知所蹤。有人說她死了,也有人說她瘋了被人帶走了,總之再也沒見過。后來,又有傳言說張半仙是煞星命,跟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所以,他至今仍孤身一人。

“不做虧心事,何懼鬼敲門?金門事件,還不是你接單惹來的禍?”絕命心中暗道,張半仙這人,眼里只有錢,金錢面前六親不認。他心里已猜到,張半仙又接了新單子。

“我接單怎么了?我就靠這個吃飯!現在不是集體主義時代了,這是經濟社會,你懂不懂?辦事都得花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蘇墨能這么順利上學,還不是錢堆出來的?沒錢寸步難行,你剛才吃的早飯也是用錢買的!沒錢你喝西北風去!”說完,張半仙氣呼呼地起身離去。

絕命自顧自地在刀柄上綁著紅布帶。這時,蘇墨拿著一張照片坐到他旁邊。絕命斜睨一眼那四寸半身照,照片上那雙水靈靈的桃花眼令人難忘。

絕命如發瘋般奪過照片,反復端詳,輕輕摩挲,手不停顫抖。他迅速從竹筒里取出一張泛黃舊照片。照片里,一對年輕男女站在西湖河畔柳樹下,笑得燦爛。那穿民國學生裝的女孩,與照片上的女孩極為相似。舊照片上的女學生叫蔡敏君,是絕命的高中同學,也是他唯一的女友。在那個動蕩年代,絕命永忘不了她在自己懷里永遠沉睡的樣子。

“這照片哪來的?”絕命問蘇墨。

蘇墨見絕命臉色不對,生怕自己做錯事,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是半仙爺爺出去時掉地上的。”

“張半仙!”絕命怒吼。

話音剛落,張半仙如京劇角色般,踏著碎步從屏風后走出,滿臉堆笑。

“這照片你哪來的?”絕命指著四寸照問。

張半仙不慌不忙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清清嗓子說:“她就是我這次接的單子。不過我現在想通了,你說的對,接單不能亂接,我也不想害你。我正準備推掉呢。”張半仙邊喝水,邊用眼角余光觀察絕命反應。

絕命心知這是張半仙給自己下的套,但照片上的女人實在太像死去的敏君。

旁邊的蘇墨也悄悄看著絕命手上的兩張照片。她未多言,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更多地在看照片上的絕命。她認定照片上的人就是絕命,卻無法想象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究竟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如今這般沉默寡言,判若兩人。

“具體需要我做什么?”絕命開口,未抬頭,眼睛仍盯著舊照片。這傲慢舉動讓張半仙不悅,但求人辦事的是大爺。張半仙看在為自己辦事、看在錢的份上,也不計較這點委屈了。

張半仙讓阿嬌取來檔案袋,抽出一些資料。他戴上老花鏡,有模有樣地翻找,緩緩說道:“你手上的女孩叫顧芳婷,在育才學院讀大二。她父親是育才學校股東之一。上學期結束時學院發生學生輕生事件,之后學院時常有詭異事件發生。沒多久,又有學生從學院樓頂跳下。他們怕影響學院聲譽,所以想我幫忙。只要清除這些詭異事件,以后蘇墨就可以一直在那里讀到大學畢業,甚至可以在顧總的集團公司直接就業。”

絕命把照片扔給張半仙問:“就這些?”

“啊,僅此而已。”張半仙正欲收照片進檔案袋,絕命猛然拍案而起,怒聲道:“你究竟啰嗦些什么?說了半天與顧芳婷毫無干系,竟還打算讓蘇墨踏入那鬼魅橫行的學院!我看你是被鬼魂糾纏得還不夠深!”

張半仙被絕命突然發作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那兩人是顧芳婷同班同學,所以她父親頗為擔憂。我見她與你的故人頗為相似,便順水推舟將你推薦了上去。反正她在學院里由你保護,出了校門我們概不負責。你順道也可以調查一下學院詭異情況,方便的話,就順手解決掉。至于蘇墨,你大可放心,小學部和大學部分處南北兩端,且詭異事件僅局限于學院區域,其他地方均無異常。她只需早上去上個課,日落前便能放學,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絕命沉思片刻,扔給張半仙一張設計圖道:“用檀香木為我打造一把機關刀盒。”言罷,便上了樓。

張半仙欣然接過設計圖,哼著跑調的《過五關》,喜滋滋地出了門。

絕命用過午膳,便將自己關在浴室里。他對著鏡子審視自己散亂的長發,凝視許久。他或許已習慣左邊那張殘缺的臉龐和那只本不屬于自己的眼睛,但深知進了學院,他人絕不會喜歡自己如今的模樣。于是,他拿起廚房剪刀,順著額前長發一刀剪下,長發如斷瀑般落入潔白臺盆中,但他仍留著些許劉海,以遮掩左邊那張令人畏懼的臉龐。

當絕命從樓上步下,張半仙與蘇墨皆矚目而視。張半仙趕忙上前,一番打量后,打趣笑道:“喲!喲!喲!長毛猴子剃了毛,當真是新奇事!”在張半仙眼中,絕命猶如野人,與猴無異。他自詡為耍猴人,更時常對外夸耀自己是唐玄奘轉世再生。

絕命與蘇墨在張半仙家棲身半月,開學季悄然而至。張半仙早已為絕命備好刀盒,為蘇墨備齊校服書籍。

開學前夕,顧家來電告知張半仙,小姐不愿校內設保鏢,原計劃恐將取消。然為不違約,使合同依舊生效,顧董要求絕命隱匿保鏢身份,暗中守護。張半仙將此訊傳達于絕命。

開學當日,絕命破例早起,刷牙三遍,刮胡三回,洗臉四遭,此等事平日絕不可能。

絕命背負刀盒,手持介紹信,順利踏入學院。入門后,他先覽兩側宣傳欄,其中一欄展學院辦公分布圖,故他輕易尋得教導處。

絕命敲門,一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開門相迎。絕命遞上介紹信,男子接信回座,見是顧董介紹,便在那皺紋縱橫的臉上勉力擠出一笑,道:“原是顧先生介紹,若生活有疑,直尋我便是。我姓吳,可喚我吳主任。”

絕命對吳主任之言無動于衷,只直勾勾盯著他那發青的面龐。吳主任那雙無神之眼,令絕命想起癮君子。

吳主任見絕命無應,便將課程資料與規章放入灰布袋中,交予絕命。

絕命毫不客氣接過資料,轉身離去。

今日開學,走廊人來人往,立于三樓教學樓上遠眺,可見操場上軍訓的新生。

絕命邊走邊速覽資料,終從袋中取出智能手表與鑰匙。戴表不久,便收首條信息:全體同學即至2304教室集合報道。

因看過分布圖,絕命迅速定方位,飛奔而去。心在跳動,每跳皆涌動對敏君之憶。將至目的地,他反如蹣跚老者,放慢腳步走向那教室。心跳令他有些喘息困難,他感呼吸困難。他想象著即將見那與敏君相似之女,甚至如何與她搭話。

教室內喧嘩聲傳遍空蕩走廊。絕命至門口,內已人頭攢動。見人立門,眾皆矚目,有些女子私下議論那看不清的半張臉。

絕命被老師喚上臺做簡單自我介紹。他眼不停掃視在座之人,卻未見那與敏君相似之女,甚疑自己走錯教室。

絕命未見顧芳婷,卻見有幾名學生身旁趴著幾鬼。對此,絕命只作未見。他下臺尋位坐下,前坐一女子,背上蹲一黃毛綠鬼。

陸續有學生進門報道。忽一清脆報道聲引絕命注意。一穿白色連衣裙之女映入眼簾,那雙水靈桃花眼再熟悉不過。顧芳婷進門后,便走向絕命。

絕命目光開始躲閃,心跳加速。當她走至絕命面前,絕命拼命低頭。腦中浮現各種打招呼之景,正欲與顧芳婷打招呼,卻見她已轉身坐于前女之旁,與那背鬼之女熱情招呼。

絕命心中忐忑瞬復平靜,他輕輕舒了口氣。

那黃毛綠鬼以為絕命不見自己,便朝絕命不停做怪異可笑之表情。過了一會兒,覺無趣,便轉頭向顧芳婷,將綠怪手伸向她細嫩脖頸,那又細又長之舌還不停舔著流下口水。

絕命左手一把掐住黃毛綠鬼背脊,將它從那女子背上拽下,托至自己身旁。不巧,那黃毛綠鬼用手碰到顧芳婷細脖。

顧芳婷頓感有人用又濕又冷之手碰自己,便本能轉頭回看,見絕命正紅著臉看自己,誤以為是絕命所為,便皺眉瞪了絕命一眼。

絕命對突來之對視猝不及防,彼時他恨不能找個地洞鉆入。他未料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之對視竟是在此等情境下。

“你竟能見我?我去,那我方才對你做之鬼臉你都見了?”黃毛綠鬼吃驚道。

絕命微微點頭。

“你還能聽我講話,還能抓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一世英名全毀了。”黃毛綠鬼語無倫次哭喪著臉道。

絕命用陰陽眼瞪它一眼,那鬼大抵也明了是怎一回事。它哭訴道:“這位大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放我走吧!”

話音剛落,絕命掐得更加用力。那鬼痛得手舞足蹈,直至不再動彈,絕命才松手。手一松,它便一溜煙逃走了。

絕命望著顧芳婷那烏黑如瀑的長發,憶起當年為敏君初次梳發的情景。那時許下的一生一世之約,終是難逃命運之捉弄。

鈴聲一響,顧芳婷與身旁女孩攜手離室,絕命隨即跟上。

顧芳婷日復一日的規律生活,使絕命總能尾隨其后。她所參之學院組織,絕命亦悉數加入。除女洗手間外,顧芳婷所至之處,絕命總能現身。然時日一長,難免引人注目。

顧芳婷雖非校花之貌,卻也有幾分姿色。加之父親財力所鑄之裝扮,追求者自是不少。

顧芳婷之密友杜玥,那背鬼之女。她常為顧芳婷估算追求者之數,如今絕命亦被其列入其中。

當然,絕命以追求者之身護顧芳婷,再合理不過。

有時顧芳婷請假不來學院,絕命便偷溜至小學區,察看蘇墨學業。見蘇墨專心聽講,他心如老者,滿是欣慰。

然他亦見,下課時蘇墨總獨坐原位,捧書自賞。初時,有諸多孩童上前欲與之交好,她卻置之不理。時日一長,人皆不再理她,她似孤獨精靈,沉浸于己之世界。

有些劣童亦會欺她,她卻從未還手。

蘇墨最喜之時,便是每日放學于校門口見絕命。絕命曾向蘇墨許諾,每日必來接她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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