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貴才夜間睡不著,獨自一人來到賀志斌房間的門口,看到里面燈還亮著,便抬手敲了敲門,賀志斌此刻正在里面讀書,聽到有人敲門,便放下書,起身打開門,看到是賀貴才后,賀志斌便道:“大伯,來進來?!辟R貴才走了進去,問道:“還沒睡?”賀志斌道:“再看會書,等會睡。”二人坐下后,賀貴才直奔主題道:“志斌,明日我想去趟張從城的家里?!辟R志斌問道:“大伯此去,意欲何為?”賀貴才道:“婚期將近,我得過去同張從城見一面,有些話我不問清楚,實在難以接受。”賀志斌起身思索片刻,然后道:“大伯,正因為,婚期將近,所以這兩天還是不去為好。”賀貴才道:“志斌啊,我不去,真的是感覺不踏實,你說你要娶別人家的姑娘,大伯二話不說,肯定會很欣慰,可是唯獨張從城的女兒,我覺得你還是想好,慎重才好?!辟R志斌走到賀貴才跟前,倒了一杯水,道:“您先喝點水。”然后繼續道:“大伯,我何嘗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可侄兒也有苦衷,這么多年以來,我每天都是忍辱負重,從早到晚,絞腦熬骨,從未敢有絲毫松懈,也從未有過異心,更沒有過任何非分情感,可是,自從遇到張荏青,我感受到了,這個世上還有如此美妙之事,見則喜悅,不見失魂,牽腸掛肚,如同生命被抽去脊梁一般,我才感受到,人世間除去仇恨,還有別的情感,歷經千帆,唯情不可控也。大伯,我決心已定,您就成全侄兒吧?!辟R貴才也慢慢起身,看著賀志斌,然后道:“志斌,上一輩的仇恨,確實不應該讓你們這一輩人來承受,你說的對,從你記事起,便已經滿心仇恨,如今,卻能感受到不一樣的情感。我進來后看到你還讀書,大伯其實也很欣慰?!闭f著賀貴才,便向門口走去,然后回頭道:“你讀會書,也早點休息吧,馬上大婚了,白天事也比較多。”賀志斌目送著賀貴才出門而去,瞬間感覺大伯也蒼老了許多,此刻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爹爹賀貴富,內心無比惆悵。
話說,二十九日轉眼便到,這日天還未亮,賀志斌家中,張燈結彩,眾人都已早在起來忙碌,龍虎豹三兄弟,里里外外前后張羅著,賀貴才也換上一身新衣,在院落張羅著。
卯時末,趙言便和顏坤還有顏風顏清,到了賀志斌家中,顏坤還帶著一個戲班子和幾個吹手,賀志斌家門大開,平日里還算寬敞的地方,這會明顯感覺異常狹小。顏風張羅著人在家門口搭建戲臺,賀志斌向賀貴才介紹著眾人,大家相互認識寒暄,都忙碌不已。這時,只聽周虎在門口喊了一聲道:“花轎來了?!鳖伬R志斌道:“外面的事你別管了,有我們呢,你趕緊進去換上新郎常服,準備好就出發?!壁w言也道:“對,千萬別誤了時辰。”說罷,趙言又對賀貴才道:“他大伯,你和他大嬸作為賀志斌唯一的親人長輩,就在家里等著,我們前去迎親。”賀貴才點點頭,道:“你們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們和志奇呢?!?
巳時,大紅花轎伴隨著敲鑼打鼓聲,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向月兒胡同走去,一路上好不熱鬧。賀志斌在最前面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大紅禮服,眾人都緊隨其后。
少時,迎親隊伍就到了月兒胡同,張從城府內,后院擺了十好幾桌宴席,前院有好多同鄉故吏不斷前來道喜,張東明和張東宇來回招呼著。一位大人對張從城道:“從城兄,我以前一直想給犬子提你們這門親事,可是你老不答應,怎么女兒突然一下出嫁了?”張從城笑了笑,道:“一切機緣巧合而已,小女中意,我也沒辦法,哈哈。”這位大人接著問道:“不知許給哪個府上了?”張從城道:“平常人家而已?!边@位大人不信道:“你老兄就誑人吧,哈哈?!边@時,張達小跑過來,道:“老爺,迎親隊伍來了?!睆垙某菍@位大人施禮道:“您先請,我去忙下?!比缓蟊銕е鴱堖_走到前門口,這時,賀志斌也剛到門口,他看了眼張從城,便跳下馬來,張從城也看著賀志斌,二人又是一言不發,這時,趙言與顏坤也下了馬走了過來,兩個媒人緊隨其后。顏坤施禮道:“張大人,恭喜恭喜?!睆垙某且残Φ溃骸肮?,請、請?!饼埢⒈值芎皖伹孱侊L等眾人都跟在身后,大家一起走了進去。
張府內,張從城站在正房門口,對眾人道:“肅靜,肅靜下?!贝娙硕及察o下后,張從城又提高聲音道:“今日,張某獨女,張荏青,即將出閣,歸于賀家,吾女十八,今日離別,不勝感愴?!蓖鯋傁荚谂赃吢犞?,不禁悄悄落下淚來,張東明和張東宇也是互相看了一下,默不作聲,臉上沒有一絲喜悅。張從城繼續道:“張某,略備薄酒,不成敬意,請各位大人、鄉鄰到后院入席。”張從城對張達道:“張達,你和東明東宇帶著眾位大人親戚去后院入座?!睆堖_點點頭,便和張東明與張東宇帶著眾人向后院走去。
這時,張從城對顏坤道:“你們稍后片刻。”然后對著瑞雪道:“去請小姐。”說著便與王悅霞回到了客房。
少時,張荏青身著絳紅嫁衣,鳳冠霞帔,頭頂一個鮮紅蓋頭,在瑞雪與吳宜珊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賀志斌看到張荏青一身嫁衣,不禁激動感念。張荏青在瑞雪和吳宜珊的攙扶下,直接進了客房。
客房內,張從城與王悅霞高坐于上位,王悅霞見到張荏青過來,便道:“女兒。”張荏青將蓋頭翻起,看著張從城與王悅霞,然后跪了下來,哭道:“爹,娘,女兒走后,您二老多保重,我有空便會回來看你們二老的。”張從城此刻臉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笑容,他看著張荏青,道:“青兒,人生在世,匆匆數十載,爹娘終究陪不了你一生,往后定要好自為之?!蓖鯋傁家部薜溃骸扒鄡?,這女人啊,上半生活父母,下半生活丈夫,你以后的路就要和賀志斌一起走了,為娘實在是舍不得你。”張荏青也哭著道:“爹、娘,女兒不孝,讓你們二老這么傷心?!蓖鯋傁嫉溃骸捌饋戆?,女兒?!眳且松号c瑞雪便將張荏青扶了起來。這時,門開了,張東明與張東宇也走了進來,張東明看著張荏青,然后走近道:“妹妹,你今天就要嫁人了,為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睆堒笄嘁x開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家庭,也是倍感交加道:“哥?!眳且松簩χ鴱垨|明使了個顏色,道:“今天青兒大喜的日子,你就別再說了?!睆垨|宇也走向前道:“姐姐,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高高興興的上轎,他日如若受了委屈,你就回來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教訓他。”這時,張從城道:“時間不早了,瑞雪,你去把賀志斌喊進來?!比鹧┞牶螅阆蜷T口走去。瑞雪剛出去,王悅霞便起身走了過來,張荏青看著王悅霞,淚眼朦朧道:“娘”然后一頭扎進王悅霞的懷中,母女兩抱在一起哭了起來。張從城起身道:“好了,好了,別哭了,賀志斌馬上進來了,這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王悅霞輕輕推開張荏青,然后緩和了下情緒,道:“女兒,你今天真漂亮。”說著便輕輕將張荏青的蓋頭放了下來,此時,剛好瑞雪帶著賀志斌走了進來,王悅霞回到張從城旁邊,二人又坐了下來。
賀志斌走到張荏青身旁,張東宇搶先道:“今天我們就把姐姐交給你了,你記住,有朝一日我姐受了委屈,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賀志斌看了一眼張從城,回頭對張東宇道:“你放心,張荏青的出現,治愈了我所有受過的傷,我縱然有一天傷害了自己,也不會傷害她的,這點我起碼可以保證?!睆垨|宇接著道:“最好這樣,不然的話,你就……”王悅霞打斷張東宇的話,道:“賀志斌,今天我就把我們最心愛的女兒交給你了,就算所有人對不起你,但是青兒卻沒有,希望你今生照顧好她,不要讓她傷心難過?!辟R志斌點點頭,道:“我會的。”王悅霞又回頭看了眼張從城,張從城見到賀志斌進來,嘴微張下,但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王悅霞深知張從城面對賀志斌的苦衷和無奈,于是直接道:“那青兒,時辰不早了,你就跟著賀志斌走吧?!睆堒笄嗦劥搜?,又將蓋頭翻起來,然后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頭,道:“爹,娘,我再看你們一眼,女兒走后,你們要保重身體?!北娙硕伎粗R志斌,賀志斌卻紋絲未動,張東明大怒道:“賀志斌,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初為人婿,難道沒有一點禮節嗎?”張荏青也抬頭看著賀志斌,道:“志斌。”賀志斌回眸看到張荏青的一瞬間,不受控制也跪了下來,王悅霞道:“都起來吧,別耽擱時間了,你們走吧?!比缓髮χR志斌道:“你扶青兒起來,走吧?!辟R志斌扶著張荏青的胳膊,緩緩將她拉起。此刻瑞雪上前給張荏青又把蓋頭重新放下來,哭道:“小姐,一定要保重。”張荏青道:“你也是,瑞雪,有空要經常過來看我,我也會經?;貋淼?。”吳宜珊也道:“青兒,去賀家千萬保重?!睆堒笄嗟溃骸吧┳?,你也是。”然后對眾人道:“你們都要保重?!辟R志斌慢慢扶著張荏青向門外走去,張從城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不忍直視,默默轉過身留著淚。
賀志斌一路扶著張荏青小心翼翼的上了花轎,張達帶著龍虎豹等眾人也將陪嫁物品搬上馬車,一切準備就緒,鑼鼓漫天響起,一行人便向北化街家中趕去。
未時,賀志斌家中,眾人都跟著賀志斌與張荏青走了進去,少時,賀貴才與玉琴高坐在前堂,周龍大聲喊道:“一拜天地。”賀志斌便朝著門外跪了下來,張荏青也在兩個媒婆的攙扶下跪了下來,兩人朝著門外一叩首。然后周龍繼續喊道:“二拜高堂?!倍嘶仡^對著賀貴才夫婦跪了下來,又是二叩首。接著周龍又大喊道:“夫妻對拜。”賀志斌與張荏青面對面緩緩跪下,行夫妻大禮。周龍繼續喊道:“禮成,送入洞房?!睆堒笄嘣趦蓚€媒婆的引領下,去了賀志斌的房間內。
席間,外面大戲暢響,吸引了不少路人小孩觀看,里面賀志斌對著眾人挨個敬酒,他先走到賀貴才和玉琴面前道:“大伯,嬸子,我爹娘雖然看不到這一刻,但是侄兒敬您二老一杯。”賀貴才和玉琴也端起酒,三人一碰而盡,賀志斌繼續填滿酒,然后舉起杯繼續道:“這第二杯酒,敬你們這十幾年來的養育教導之恩。”玉琴道:“志斌,嬸子不善飲酒,再不能喝了?!辟R志斌道:“嬸子,今天侄兒敬您的酒,你多少喝一小口?!鳖伬ひ驳溃骸笆前?,今天不同往日,多多少少喝點。”玉琴推辭不過,只能又干了一杯。賀志斌與賀貴才也一飲而下。賀志斌又倒滿,挨桌答謝過去,然后略感有點上頭,于是對著眾人道:“諸位,吃好喝好,這些天多虧大家的幫忙,志斌感激不盡?!毕g賀志斌安頓媒婆給張荏青送去些飯菜。
酉時,席面已散,賀志斌送走顏坤和趙言等眾人,又對周龍道:“大哥,剩下的攤子你先幫我應付下,青兒待了一天了,我過去看看?!敝荦埿Φ溃骸肮?,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把人家娶回來,涼了大半天了。”周虎也道:“四弟,這里有我們呢,你放心去吧?!辟R志斌端著席間預留下的酒菜向婚房走去。
進了房間,賀志斌看見張荏青端坐在床邊,頭上還蓋著紅蓋頭,于是便將酒菜房在桌上,然后回頭將門關住。
賀志斌緩緩的走向張荏青,此時他心中萬分期待,他走到張荏青面前,挨著張荏青,然后坐了下來,問道:“青兒,剛忙于應酬,這會得閑才趕了回來?!睆堒笄嘁膊徽f話,只是點點了頭。賀志斌繼續問道:“這么長時間了,你該餓壞了吧?”張荏青又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賀志斌想幫張荏青取下蓋頭,可是略感羞澀,不敢直言,于是問道:“你是不是太熱了?”張荏青點點頭,賀志斌然后順勢又問道:“那我幫你把蓋頭取下來吧?”張荏青慢慢點點頭,此刻,賀志斌內心激動不已,他幻想了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難免有點不好意思,他起身后,慢慢抓著蓋頭的兩角,輕輕掀起蓋頭,此刻張荏青精致美顏便慢慢呈現出來,賀志斌將蓋頭輕輕放在床邊,然后一眼看著張荏青,道:“青兒,你好美,娶你為妻,這一切像是一場夢境,那么縹緲,直到這一刻,我掀起你的蓋頭,才發現這一切又是是真實存在的。”張荏青抬頭看著賀志斌,道:“相公?!眱蓚€字徹底融入了賀志斌內心中,此刻他不由眼泛淚光,道:“青兒,好珍貴的兩個字。”說著便把張荏青拉到桌前,慢慢坐下,然后道:“你趕緊吃點吧,肯定餓壞了?!闭f著便給張荏青盛了一碗湯,又把筷子遞給張荏青,然后道:“先吃點東西?!睆堒笄鄬⒖曜臃旁谧郎希溃骸跋喙菚饺藖斫o我端了些飯菜,我現在一點都不餓。”賀志斌便拿起酒壺,給二人斟滿酒,然后道:“娘子,我敬你一杯。”張荏青端起酒問道:“你為何要敬我?”賀志斌道:“說實話,是你讓我體會到了從來未有過的滋味與溫暖,我感覺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到現在也許也不會有幸福的感覺。來,娘子,干一杯。”張荏青道:“相公,我不會喝酒?!辟R志斌道:“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你就破例喝一杯吧,只此一杯吧?!睆堒笄嗫粗R志斌便道:“好吧。”說罷,二人碰了一杯,賀志斌一飲而盡,張荏青也喝了半杯,然后二人將酒杯放下,張荏青不勝酒力,瞬間便臉頰泛紅,賀志斌笑道:“哈哈,娘子,一半杯便臉紅了?!睆堒笄嗪π叩牡皖^不語,賀志斌道:“不過你臉色紅潤,越看越美了。”張荏青抬起頭岔開話題問道:“相公,我可以問你件事嗎?”賀志斌道:“我們現在是夫妻,你有什么話,盡管問。”張荏青道:“正是,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所以我希望你把我當成自己人,不要隱瞞,也不許騙我?!辟R志斌看著張荏青,然后反問道:“你是否想問我到底與你爹是何冤仇吧?”張荏青點點頭,道:“我爹一向比較剛直,可是見過你以后,變的特別異常,而且我感覺他特別怕見到你?!辟R志斌起身道:“青兒,今天是我們新婚之日,以后我再告訴你好嗎?”張荏青也起身,她拉著賀志斌的胳膊,然后一起坐下后,道:“你的出現,打破了我們原本寧靜的家庭,也打破了我的原則,我總是感覺你是我生命的劫,不可逾越?!辟R志斌道:“其實,我也有同感,冥冥中遇到你,我的所有一切思想都變了,變得那么不受自己控制,也變得很失常,盡管我深知娶你面臨很多的問題,但是我還是一意孤行,因為我感覺到沒有你,我將心空如竹,難以正常生活?!睆堒笄嘤謫柕溃骸捌鋵?,當初見你第一面時,我就很覺得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種感覺說不上,此后你兩次被打,但是當時我從你眼睛里竟看不出你有絲毫的畏懼,接著你給我送布,直到給我寫詩,我才發覺我也已經愛上你了?!辟R志斌問道:“帥業峰是不是已經離開了你家?”張荏青問道:“你如何知曉的?”賀志斌道:“今日迎親之時,我沒有看到他。”張荏青道:“今天家里那么多人,你還會留意他?!辟R志斌道:“最重要的是,你走之后,他也沒有待繼續下去的動力了?!睆堒笄嘈Φ溃骸肮?,相公,不說他了。”賀志斌道:“有時候我很感激上蒼,很眷戀我,沒有讓我像別人一樣,愛而不得?!睆堒笄嗟溃骸跋喙?,感情是相互的,也正是因為我對你也有感覺,所以才愿意不顧一切嫁給你?!辟R志斌道:“娘子,所言極是?!睆堒笄嗫粗R志斌,然后欲言又止。賀志斌便道:“娘子,今生結為連理,有什么話盡管說,不必見外?!睆堒笄嘟o賀志斌斟滿酒,然后問道:“相公,我還有一事不明?現在作為你的妻子,故而問之。”賀志斌道:“問吧?!睆堒笄嗥鹕韥砘刈咧?,然后問道:“相公,其實結為夫妻,我們都憑著一顆真心,事已至此,我記得那天定親之時,包括今日大婚之日,高堂之上,坐的也是大伯,嬸子,怎不見公婆呢?”賀志斌聽聞,笑臉全無,他端起酒杯猛飲一口,轉頭看著張荏青,道:“爹娘在華安。”張荏青道:“華安?華安縣?”賀志斌點點頭。張荏青繼續道:“相公,我從小也生長在華安縣,你說你獨自出來趕考,這倒無可厚非,可是娶妻結親這么大的事,你也沒讓公公婆婆一同前來嗎?”賀志斌岔開話,問道:“會試將近,如果我名落孫山,你會不會嫌棄我?可會愿意和我回華安老家種地務農?”張荏青走上前,蹲下來,用兩個手撫摸著賀志斌的臉頰,然后深情道:“嫁雞隨雞,莫說回家種田務農,縱然是沿街乞討,我也跟著你,白首不相離?!辟R志斌一把將張荏青攬入懷中,然后問道:“明天我便帶你回華安,看望爹娘?”張荏青依偎在賀志斌懷中,道:“天涯海角,永相隨。”張荏青說著慢慢掙脫開賀志斌,起身從袖內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賀志斌,賀志斌接過來一看,正是那一百萬兩興達錢莊的銀票,于是驚訝問道:“這?”張荏青道:“這是我爹爹,讓我嫁過來,以后交給你的?!辟R志斌將銀票放在桌上,然后起身拉著張荏青的手,問道:“青兒,這不是我給你家的聘金嗎?哪有全數退還之理,何況今天還帶來這么多嫁妝?!睆堒笄嗟溃骸跋喙?,你真的以為我們家是那種貪財之戶嗎?雖說我們家也沒有多少錢,可是我爹也并非那種高價賣女之人,所以我才問你,你和我爹到底有什么淵源,使他這么反常?!辟R志斌慢慢拉著張荏青坐到床邊,道:“娘子,這事我以后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你看,天色已晚,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早早安歇吧。”張荏青害羞著點點頭,賀志斌看著如此動人的新娘,慢慢吻了上去,張荏青緊閉雙眼,賀志斌抱著張荏青慢慢推到在床上,然后伸手為妻子寬衣解帶,張荏青睜開眼,突然道:“相公,將燈吹滅可好。”賀志斌道:“新婚之夜,紅燭相伴,不是挺好嗎?!睆堒笄嘈邼y當,低聲道:“相公,還是將燈熄滅了吧,我怕。”賀志斌點點頭,起身將燈熄滅,然后與張荏青早早安歇了……
此時,賀貴才房間內,賀貴才一家人圍桌而坐,玉琴看著賀志奇滿臉通紅,便給倒了杯水,然后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少喝點,快,喝杯涼茶,解解酒?!辟R志奇接過茶,愁容滿面。玉琴對賀貴才問道:“貴才,你看志奇今個是怎么了?”賀貴才看了眼賀志奇,然后罵道:“知子莫若父,他肯定是看志斌娶了如此絕色的妻子,所以嫉妒人家了唄,一點都沒出息?!辟R志奇喝了一口水,然后苦笑道:“呵呵,上天就是不公,我哪點比志斌差,為什么好事永遠是他的?”賀貴才道:“你住嘴,人家志斌幼年便喪父喪母,寄人籬下。以前他天天起早貪黑、用功讀書練武之時,你哪次不是在睡覺玩耍?如今人家娶了一個嬌妻,你就開始眼紅了?我最討厭你這沒出息的樣?!庇袂贀u了搖賀貴才,然后道:“別說了,志奇已經夠難受的了,你就少說兩句吧?!辟R貴才起身道:“好,好,我不說,我睡覺去了行嗎?”說著便走到床邊,上了床。
再說張府正房內,張從城送走了所有的賓客,也已經喝的酩酊大醉,他一頭栽倒在床上,王悅霞連忙跟上來,為他寬衣,張從城嘴里不斷念叨道:“青兒,青兒?!蓖鯋傁紘@了口,盡管她心里也非常難受,但是還對張從城寬慰道:“從城,從城,快睡吧,一覺起來,一切都好了?!睆垙某沁€是不斷道:“青兒,青兒,爹爹好后悔在華安當縣令啊。”王悅霞邊脫著張從城的衣服,邊道:“你喝多了,睡吧,睡吧,明天起來就不難受了,就會好多了?!?
張家客房內,張東明、張東宇還有吳宜珊與瑞雪坐在一起聊著天,張東明道:“東宇,明日我就要和你嫂子回大興縣了,這次告假這么久了,現在大事已定,我也能放心走了。”張東宇點點頭。張東明繼續道:“明天我一走,青兒又出嫁了,家里就剩下你一個兒子了,你別老往外面跑,惹爹娘生氣,有事多照應照應家里。”瑞雪也道:“是啊,現在連帥業峰也走了,家里一下少了好多人?!睆垨|宇突然一拍桌子,然后道:“我真想不通,自從這個賀志斌來到家里,弄得家里雞犬不寧的,這個賀志斌到底是誰,讓爹爹和姐姐最后都吃了秤砣鐵了心?!眳且松阂驳溃骸捌鋵崳乙埠芗{悶,爹爹為人一向很有主見的,可是見了賀志斌就一直神色不對,經常失態。”張東明道:“這事是有蹊蹺,但是爹爹卻對我們始終只字不提,我們也不得而知啊。”吳宜珊繼續道:“爹給我們不說,未必給娘不說,我們可以改天問娘,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睆垨|宇附和道:“嫂子言之有理?!睆垨|宇對張東明道:“哥,你要能再晚走幾日更好?!睆垨|明問道:“為何?”張東宇道:“我聽說,過兩天就要選拔錦衣衛和武將了,我夢寐以求的機會馬上就要到了?!睆垨|明也道:“這事我也知道,告示都貼出來了。”張東明問張東宇,道:“你確定要參加?”張東宇起身道:“哥哥,你知道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嗎?我肯定要參加,比武第一者,還賞白銀兩千兩呢?!比鹧@道:“兩千?這么豐厚呀?!睆垨|明也覺得不可意思道:“我聽說,往年招錦衣衛,從來不設賞賜的呀,今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一次賞賜兩千兩?!睆垨|宇下定決心道:“所以,我這次一定要勢在必得?!?
次日,賀志斌早早便醒來,醒來發現旁邊睡著張荏青,他輕輕側過身,打量著張荏青,如此盛世容顏。綽約多姿的女子,竟然成為自己的妻子,賀志斌情不自禁低下頭,輕吻了下張荏青的臉頰,張荏青頓時睜開眼睛,看到是賀志斌后,便道:“夫君,睡醒了?”賀志斌不好意思的起身,然后坐在床邊穿著衣服道:“是啊,今天我們不是回華安嗎?路途遙遠,所以走早一點?!睆堒笄嘀淮┝艘患N身衣服,她坐起身從后面抱住賀志斌,問道:“相公,我是不是應該給大伯嬸子端個早茶?”賀志斌慢慢將張荏青手拿開,然后提起褲子,回道:“不用了吧,我們去華安,走的早,他們昨天都忙了一天,讓他們多睡會?!睆堒笄嗟溃骸昂冒??!比缓笥謱R志斌道:“相公,靠墻的凳子上放著一個箱子,里面有個包袱你幫我取過來。”賀志斌按照張荏青的吩咐,將包袱取了出來,遞給張荏青,然后問道:“昨晚,睡的可好?”張荏青還沉浸在昨夜的柔情之中,滿臉嬌羞道:“很好,你呢?”張荏青一反問,賀志斌感覺滿臉通紅、不知所措,于是便不好意思的向門口走去,邊走邊道:“你先穿衣服,我去外面看看有人起來了嗎?”
賀志斌出了房間,來到院子,發現空無一人,昨日婚禮的攤子也收拾過了,他便沿著院子轉了一圈,發現大家都還沒有起來,于是到后院洗了把臉,又打了一盆清水,便回了房間。
賀志斌進到房間,看見張荏青已經穿戴整齊,手里拿著折疊好的婚服,走到箱子前道:“這衣服雖然華麗,可是作為女人,一輩子只能穿一次。”賀志斌放下水,笑著走到跟前,打開箱子道:“娘子,我此生也只穿一次足矣?!睆堒笄鄬⒁路?,放進箱子,笑道:“哈哈,未必吧,你們男人若飛黃騰達了,誰還不想娶個三妻四妾。”賀志斌將張荏青攬入懷中,信誓旦旦道:“我能娶到你,已經用光了所有的運氣,此生我只有你一個妻子?!睆堒笄嗵ь^含情脈脈看著賀志斌,然后道:“我相信,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辟R志斌也道:“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終此一生,永不相負?!辟R志斌松開張荏青,繼續道:“我給你打好了水,你趕緊洗漱一下,我們收拾去華安?!睆堒笄鄦柕溃骸按蠹叶计饋砹藛??”賀志斌道:“昨天他們都忙了一天了,這會都還睡著呢?!睆堒笄嗬^續問道:“這會就走?不告訴他們一聲嗎?”賀志斌坐在書桌前,拿起紙筆,邊寫邊道:“你去洗臉吧,我給他們留個書信說下?!辟R志斌寫好之后,便用硯臺將紙壓住,然后對張荏青道:“青兒,你會騎馬嗎?”張荏青洗著臉,搖頭回道:“不會。”賀志斌又接著問道:“那我們騎馬還是坐車?”張荏青抬起頭道:“你看相公,怎么樣都行。”賀志斌想道:洛云山山路崎嶇、溝壑縱橫,馬車肯定是不行。于是道:“那我們就共乘一匹馬吧?!睆堒笄嘞春媚?,走了過來道:“聽你的,相公,我有件事也與你商議下。”賀志斌道:“你說?!睆堒笄嗟溃骸拔覀兓貋砗?,你可以跟我一起回門嗎?”賀志斌起身看著張荏青,只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收拾好包袱,將昨天的那一百萬兩銀票,也順手裝進懷里,然后道:“青兒,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二人出了房門,來到后院,馬廄里拴著三匹馬,馬廄外面則放著一駕解了馬套的車,賀志斌將包袱綁在身上,然后牽出周虎的馬兒,道:“還是你騎著順心?!睆堒笄嗝R背道:“這匹馬就是那天我們一起騎的那匹?!辟R志斌道:“正是這匹,此馬高大且溫順,是匹良駒。”
賀志斌與張荏青牽著馬便從后門出了去,二人剛到門口,賀志斌將張荏青抱上馬,自己則坐在張荏青身后,向華安縣一路駛去。
一個時辰后,周豹去后院上廁所,然后看到馬兒少了一匹,趕緊回到房子里,龍虎豹兄弟三所住的房間比較大,除門三面墻下各放著一張單床。此時周龍和周虎還在睡覺。周豹便對周虎便道:“二哥,你的馬兒不見了?!敝芑⑦€在睡覺,只抬頭問道:“你和大哥馬兒還在嗎?”周豹道:“都在,就你的不在了?!敝芑⒈阌趾献⊙郏^續睡,并道:“那肯定是四弟騎走了?!敝鼙謫柕溃骸八牡苓@么早騎馬出去做什么呢?”周龍也睜開眼道:“今天是四弟新婚的第二天,按照習俗新姑爺不得回門呀?!敝鼙驳溃骸斑€是大哥懂的多?!闭f罷有翻身上床睡覺去了。
賀貴才起床后,在院子里散著步,這時,廚娘便從自己家走了過來,看到賀貴才便問道:“東家,今天幾個人吃飯?”賀貴才想了想道:“七八個吧?!睆N娘應聲便走向廚房,開始準備燒火做飯。直到飯點快到了,龍虎豹三兄弟也都陸續起床走了出來,此時玉琴正幫廚娘在廚房里打著下手,賀貴才與賀志奇則在飯廳張羅收拾著桌子,龍虎豹三兄弟走進飯廳,賀貴才問道:“這么遲了,怎么沒有見志斌出來?”周龍道:“四弟可能帶著弟妹回門去了?!辟R貴才道:“我那會起來都沒見人,哪有這么早回門的?”周虎道:“那會去哪里?反正我的馬不在了?!辟R貴才對賀志奇道:“志奇,你去志斌房子看看去,看他去哪里了?”賀志奇道:“知道了爹?!辟R志奇剛欲走,賀貴才又安頓道:“記得先敲敲門,萬一張荏青還在里面呢?!辟R志奇回頭道:“知道了?!北愠鰜黹T。
賀志奇來到賀志斌房門口,看到房門虛掩著,便敲了敲門,見無人應答,就輕輕推開門,只見房內空無一人,賀志奇慢慢的走進去,看到書桌上壓著一張紙,他將煙臺放到一邊,拿起紙,只見上面寫道:大伯、嬸子、各位哥哥,志斌大婚已過,不敢隱瞞父母,攜荏青回鄉祭奠奉告,幾日便歸。賀志奇拿著信準備離去,剛走了兩步,卻回頭看了看志斌的婚床,然后慢慢走到床前,此刻他看著床,幻想著張荏青的容貌,不禁慢慢俯下身用手摸了摸嶄新的大紅床單,被子上放著一件張荏青折疊好的羅衫,賀志奇將羅衫拿了起來,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此刻賀志奇感覺到張荏青身子的體香那般迷人,賀志奇緊閉雙眼,腦海中想著張荏青,仿佛進入一種夢境……
少時,賀志奇拿著賀志斌的書信走了進來,此刻飯菜已經端上桌來,眾人已經坐下準備吃飯,賀志奇將書信遞給賀貴才,然后坐下道:“志斌回華安了?!辟R貴才拿起紙對著眾人念道:“大伯、嬸子、各位哥哥,志斌大婚已過,不敢隱瞞父母,攜荏青回鄉祭奠奉告,幾日便歸。”周豹道:“四弟怎么說走就走了。”周龍回道:“婚姻大事,怎能不回去稟告父母呢,只是我想不通,他怎么會帶著張荏青一起去呢?”周豹道:“張荏青現在是弟妹,是四弟的妻子,怎么不能帶?”周龍道:“你懂什么?你別忘了張荏青的父親是張從城?!敝鼙D時不說話了。賀貴才嘆了口氣道:“唉,誰說不是呢,如果張從城真是仇人,志斌帶著仇人之女去祭拜家人,這成何體統。”周虎道:“大伯,你也別多想了,志斌曾說過,張從城本性還算淳樸,不太可能是元兇,加上張荏青知書達理,我想沒有什么問題?!庇袂僖驳溃骸熬褪?,不管怎樣,張荏青現在也是咱們賀家的人了,帶著也無妨。”這時,賀志奇突然道:“爹,娘,后天錦衣衛和兵部聯合設擂比武選拔錦衣衛與武將,我準備去參加?!辟R貴才想了想道:“好吧,你去吧,你和志斌不同,你書讀的一般,說不定這次是個機會?!敝荦堃驳溃骸斑@次選拔,京城內外貼滿告示,聲勢極為浩大,聽說頭名還獎勵兩千兩銀子?!敝芑⒌溃骸皟汕摄y子是不少,可是這次估計京城內外的高手都會前來一搏,像我們的功夫,就不要想拿頭名了?!敝鼙溃骸芭率裁?,我們功夫也不差,到時候過去也試試。”賀志奇心一橫道:“我反正肯定要去,一定要奪得頭名?!辟R貴才看了看賀志奇,然后道:“我也不奢望你當第一,只要能進前百名,便可入圍?!辟R志奇道:“爹,你怎么老看不起人呢?!辟R貴才語重心長道:“不是爹爹不相信你,這次錦衣衛都指揮使呂品和兵部官員都到現場選拔,呂品,何許人?大明第一高手,再加上告示遍布京城內外,這次想奪得頭名談何容易?!饼埢⒈值芤捕键c頭附和著,周龍也嘆口氣道:“唉,確實不易。”周豹則道:“四弟去了華安,不是以四弟的功夫隨便奪得頭籌?!敝荦埮c周虎也點點頭,道:“對,對?!辟R貴才卻道:“志斌是要考狀元的,他為了金榜題名,光宗耀組,就算在也不會參加比武的?!敝荦堃驳溃骸按蟛詷O是,四弟一直隱藏于功夫,有朝一日是為了出其不意報仇,他就算在,當真不會參加的。”賀貴才回頭又對賀志奇道:“志奇,說真的,你的武藝比志斌差太多了,所以千萬不要期望太高,能入圍百強,爹就很欣慰了?!辟R志奇一把將筷子放在碗上,然后怒道:“志斌,志斌,我文武皆不如他,就連命也不如他,行了吧?!闭f罷,轉身就甩門而去。眾人都面面相視,不知再說什么。此時玉琴對賀貴才道:“貴才,這么多人在呢,你不會給志奇留點面子嗎?他畢竟是我們的兒子啊?!辟R貴才也不說話,將筷子也一放便道:“飽了,你們吃吧?!闭f罷也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