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明說韓東發表了四篇論文，韓東也是莫名其妙。加上《炎國法制報》上那篇，也就是兩篇。莫非發往《濱市行政學院學報》，和《濱市社會科學》的兩篇文章也發表了？

一定是這樣了！韓東終于知道，法學院為什么要放過他。這樣的天才學生，就算是中央大學，也找不出一兩個吧？！

問到肉戲，韓東故意沉默了。他無比正經起來，眼神空洞地瞧著窗外，悠悠地說道：“院長，您見過濱市四點鐘的清晨嗎？”

韓東變臉之快，讓楊學明也有些意外，剛才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已經有了幾分肅穆之象。濱市四點鐘的清晨？楊學明不是沒見過，但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多少年前咯。

還沒等他接話，韓東繼續自言自語道：“濱市四點鐘的清晨，大多數人還在睡夢當中，而我已經起床看書、寫東西了。”韓東這老司機，見誰都能開車忽悠。

四點鐘的時候他正一柱擎天，做著春夢呢。誰要敢叫他起床，估計殺人的心都有。“您問我為什么能一個月發表四篇論文，我只能告訴您四個字——天道酬勤”。

楊學明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少年，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這個少年聰明、勤奮、有科研靈性，實在是建院以來不可多得的天才學生。這樣的學生，別說沒犯什么事，就算觸犯法律，自己也要提供力所能及的庇護。

老司機韓東善于察言觀色，知道自己的忽悠大法又成功了。他此行還有個目的，就是將楊學明拉上賊船，貼上楊學明的牌生產論文。有個院長在前面頂著，加上韓東的文章質量，應該能沖一沖二流期刊。

楊學明早年間在東洋留學，畢業于晚稻田大學，是正兒八經的法律科班出身。年青的時候，他筆耕不綴，發表了十數篇論文及兩部專著，這才撈到了法學院院長的寶座。

然而近十年過去，他在院長的位置上停步不前，科研成績也寥寥無幾。繁雜的學院事務，讓他分身乏力，學術科研是無法顧全的了。扼殺一名學者最好的方式，是讓他當官，這是一個百試不爽的真理。

這導致在2007年副校長位置之爭中，他敗給了姚書旗，從此一蹶不振。

2007年濱市大學一名副校長即將退休，楊學明和姚書旗是競爭副校長的有力人選。奈何姚書旗接近政治中心，楊學明科研上又乏善可陳，所以敗北也是韓東意料之中。

韓東準備扶持楊學明，以此來打擊姚大亞及他爸。他知道自己已經得罪了衙內，索性將衙內的爹拉下馬。這樣衙內被擼成屌絲，韓東就能憑豐富的經驗擊敗他。

想了想，韓東話鋒一轉，說道：“院長，我最近潛心研究行政法，不知道是否可以向您請教？”

楊學明是研究行政法的專家，在這個領域他自認有些心得。在濱市法律圈，說到行政法，他楊學明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他聽到韓東一個白丁新生，向他討教行政法，有些好笑，也來了興趣。

韓東又故技重施，將忽悠吳紅旭的套路，對著楊學明用了一遍。楊院長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會大呼，韓東套路深。他現在基本確定，韓東這個新生，不但精通法理學、民法學，還對行政法頗有造詣。

楊院長終于相信韓東每天四點鐘起床學習，每天十點鐘以后入睡。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雞晚（請不要問麻花兩種雞的分別，自己領悟）。所謂自助者，天助之，這四篇論文應該是韓東智慧和汗水的結晶。

韓東提到行政訴訟集中管轄[1]問題，尤其讓楊學明感興趣。十年后，集中管轄問題將成為國家層面的現實。而現在，法律圈內，還幾乎停留在只言片語的討論階段。這一問題，直到2011年才引爆法律圈，成為學者、法官、律師共同關心的問題。

韓東為楊學明打開了一扇窗。他的書架上擺放著多年來發表的論文和專著，比起韓東提供的思路，他的那些論文都幾乎老掉牙了。

他出版的兩部專著都聚焦行政法的基本原則。這種著作放在二十年前，絕對是史上第一人。放在現在，就是拾人牙慧了。

韓東以一塊誘餌收尾，結束今天的談話。“院長，我最近正在寫一篇集中管轄的論文，成文后希望得到您的指點。”

楊學明露出欣慰的笑容，擺擺手謙虛地說道，“大家共同探討，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也是新問題。”

他又補充了一句，“你的事情，不要太擔心，學院對是非黑白，早已有定論。”

韓東點點頭，在院長的送客聲中，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對著湛藍的天空，他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干架的事情，多半要小事化無。

如果楊學明入伙，那么在法學院范圍內，韓東將無敵。什么秦逍遙、劉賓之流，就是一根毛。就算來自姚書旗的壓力，韓東也能抵擋一陣，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

如果能夠將楊學明扶上副校長之位，自己在濱市大學，幾乎都能橫著走。姚書旗不過一個校長助理，自然也無須懼怕。

韓東正想著怎么算計姚書旗這廝。正巧在辦公樓前，遇到了姚大亞、劉賓、秦逍遙幾人。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姚大亞等人看著韓東的眼神，幾乎噴火。

韓東大搖大擺地走到幾人面前，調戲道：“哎呦，這不是那三個豬頭嘛？怎么樣，是不是想再干一架？這回保證還送你們幾個豬頭。”

大白天，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在人來人往的辦公樓前干架。韓東抱著胳膊，戲謔地看著他們還沒消腫的眼圈和面皮。

劉賓拉開架勢，準備撲上去。姚大亞拉住欲動手的劉賓，面對韓東肆無忌憚的挑釁，只怪聲怪氣地對同伴笑道：“一個即將被開除的窮B，哥幾個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秦逍遙和劉賓想到韓東灰頭土臉地滾蛋的場景，不由滿腔快意，都附和地怪笑起來，也放棄了動手的打算。

韓東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玩意兒，桀桀笑道：“看來三豬頭是沒嘗夠老干媽的滋味，再來點？”上次干架以后，韓東始終隨身帶著一只辣椒水。他沖著三人作勢又要噴灑。

秦逍遙和劉賓二人嘗過“老干媽”的滋味，嚇得急速后退，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姚大亞眼尖，瞧見了瓶身上的辣椒水字樣，也是后退不已。

姚大亞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韓東，滿頭大汗。上回被揍成豬頭，他還記憶猶新，“你要干什么？別過來。”韓東不屑地看著三個膽小鬼，狠狠地唾了一口，大模大樣地揚長而去。

劉賓埋怨道：“姚哥，你別攔著我，我干不死他。”姚大亞一個大耳刮子，打得劉賓暈頭轉向，“干你MB，沒看到他手上的辣椒水？你想害死我。”

他眼神陰郁地看著韓東囂張的背影，心想等你滾出校園那天，爺爺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禮。

不過他注定是等不到了。楊學明在韓東離開后，馬上填好了韓東等人的處理意見，“鑒于雙方都是初犯，情節顯著輕微，建議院內加強教育管理即可，無需處理。”

楊學明硬抗姚書旗的壓力，對韓東網開一面，對姚大亞等人也既往不咎，準備息事寧人。

只是姚書旗會讓他如愿嗎？

[1]行政訴訟集中管轄，是指將一定地域范圍內的行政官司，集中指定在某一個法院管轄，以排除地方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