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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行刑人

行刑人

劉曉瑩譯

像我這種經常開車旅行的人,幾乎每天都能在路上看到一兩部撞毀的汽車。很多時候,我看到的都是一片狼藉的車禍現場,盡管當警方清理之后那依然是一條寬敞、無痕的馬路。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因為對這種車毀人亡的場面我總是無動于衷。

可是,一天傍晚,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公路上,我推翻了我之前對自己的定義。那晚,我緩緩地駛過一輛停著的救護車和兩輛公路警察巡邏車旁,從那不安分的燈光中,我看到一幕讓我終生難忘的景象。

那是一個年紀不超過十六歲或十七歲的女孩兒,身上穿著T恤衫、牛仔褲,腳上蹬著和衣著不太相稱的高跟鞋。一頭金色的直發垂在臉旁,嘴唇涂得通紅,藍色的太陽鏡片掉在一只耳朵上。

重點是,她并沒有平靜地躺在路旁,她正歪歪斜斜地懸掛在十尺高的半空中。電線柱子從她的背部刺入,穿透了她的胸膛。她是那么年輕,她也將永遠年輕,因為他再也不會長大了。

兩位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把她從上面卸下來放到地面的時候,連閱車禍無數的警察們都忍不住將眼神轉向公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車——那場面真是慘不忍睹。

如果你看到現場,就會很容易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路邊有一輛撞壞的小汽車,一只輪胎爆掉了。一個面色慘白、淚流滿面的男孩兒坐在駕駛座。在警方帶探照燈來之前,這一路段漆黑一片,這對青年男女因為要修理壞的輪胎,把車停在了路旁。一輛經過此地的汽車撞上了女孩兒,其力量之大之猛,使她飛向了半空中。由于附近沒有其他車,那人肇事后,逃之夭夭。

現場兩百碼開外,幾個駕車的人停車在路旁,彎腰不停地嘔吐。我嘴里也開始涌出一股酸味,我放下車窗,清清喉嚨,吐出口唾沫,可這并沒有解決什么。

我開車一向謹慎,從不超速,現在由于肇事者逃離現場,我把車速進一步見到每小時十八英里。警方現在肯定全面出動,我可不想被他們攔截下來,過多的糾纏會導致我的秘密暴露。我估計如果警方不詳查的話,我可以順利過關。

我向前開了約三四十英里路,準備在右手邊的加油站里停下,加點兒油,吃點兒東西。當時是凌晨兩點,而我離我的目的地費城還很遠。我告訴加油員加滿油箱,然后把車停到餐廳旁,下車后仔細地鎖上了車門。

我坐在吧臺,喝著咖啡,想著到費城的事宜,突然我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我。我轉過身子,發現身后的卡座里坐著一位衣著考究、兩鬢斑白的人。透過他旁邊的窗戶看到的,正是我那輛掛著猶他州牌照的車。

那人的興趣似乎并不在我身上,他衣著華貴,也不會是警察。

但是他的西裝、袖扣、手表和鉆石,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價值不會低于五千元。我的臉整過型,他不可能認得我。我只好無視他,徑自喝我的咖啡。

我起身離開時,注意到他隨后跟出。我向右轉,他則轉向左邊。我停下來假裝看禮品櫥窗,用余光瞄到他停在后面的一輛紅色的、昂貴的外國跑車。

上了通向干道的彎道時,他沒有跟著我,我留心后視鏡中的車頭燈,也沒發現有車跟蹤。

我把車速保持在四十英里,愜意地開著車,偶爾卡看后視鏡,心里還盤算著餐廳里那個不對勁兒的家伙。

大約開出兩三英里路之后,我注意到一個黑影急速地向我追來。那是輛車,時速至少八十英里,但熄著大燈。他沒有要超車的意思,而是以我的車尾燈為目標,他馬上要撞上我車的時候,我猛踩油門,身子使勁往座椅背上靠,盡量減小撞擊產生的沖力。

那樣可能沒什么幫助,不過總得想辦法不至于把脖子扭斷。我的車立即失去控制,被撞出了路面,掉進了附近的排水溝,右邊車輪泡在溝里,左邊車輪則還停留在路面上。撞我的車又繼續跑了兩百碼,水、油沿路灑下,還有引擎的碎片,最后停住了。

那位司機跳下車,慢慢向我走來,拿著手電筒,步態活像一個在清晨散步的老婦人。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正是餐廳里那個衣著考究的家伙。

我解開安全帶,從撞壞的車里走出來。我的車身后面至少撞凹有一英尺深,油箱破了,油料漏進水溝,在汽車下方流成一灘,嗆鼻的汽油味彌漫在空氣中。

“你沒受傷吧?”他問。

我沒理他,我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在心里暗暗發誓,如果在我把東西從車里搬出來之前汽油自燃的話,我一定要用生銹的鐵條打死他。

警車趕到時,我已經從車廂里拿出了衣箱、樣品箱和布袋子,舒舒服服地坐在樣品箱上,沒人懷疑到我正想殺人。

當警車停下時,這位衣著考究的家伙立刻跑過去,大叫道:“警官先生,警官先生,逮捕那個人!他超車,他是故意撞壞我的車的。”

我抬起頭,看見他正用一只手指著我,眼里有一種挑釁的神情,好像在試探我會不會去反駁他。

“冷靜,安倫先生,我們會處理的。”一位警察說。

如果我本打算爭論一番,那看來現在我得識相點兒了。警察認識他,稱他是“安倫先生”,他的話當然比我的可信得多。

“別相信他的話,”“安倫先生”又說,“他可能喝酒了,否則他就是一個瘋子!”

我坐在那兒紋絲不動,直到警察走過來我才站起。我掏出我的猶他州駕照,還有汽車登記證,這些證件給人的印象都不錯。其實我也沒見過真正的猶他州駕照和汽車登記證是什么樣子,但我相信不會有我的印刷人員的作品更逼真。仿照根本無關緊要,因為東部的人很少有人知道真駕照是什么樣子。

駕照上是金色紙,藍色字,有我的拇指指紋印,還有我的照片。

登記證是藍色的,紙張稍薄一些,上面有一串號碼,和我那部被撞壞的汽車牌號正好吻合。那塊金屬牌只有取下來,再經過仔細地檢查,才會被看出來它其實是幾年前的另一個牌照,經過改造,重新噴漆的。

警察看看證件,塞進口袋里。“你聽到安倫先生的話了,你有什么要說的?”我攤開手,聳聳肩,做出一副無助的樣子。“沒什么可說的,警官先生。就像安倫先生所說的,我經過的時候,擋了他一點兒路。不過,那不至于造成車禍,主要是我在沒有考慮的情況下猛地剎車,結果事情卻適得其反,變成了現在這樣。”

安倫先生歪著頭,一臉錯愕。借助暗淡的車燈光亮,我看見他瞇起雙眼。

“安倫先生,事情是像他所說那樣嗎?”

“是——是,我想是的。”安倫先生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不知道安倫先生在動什么腦筋,但我只希望警察們不要回頭看汽車滑出公路時留下的車痕。

這時,一輛道路救援車開了過來,他們大概是聽見警察報告了出事地點后趕來的。我讓他們把我的車從水溝里拖出來,但我告訴他們我并不想車被拖走,以方便我的保險公司派人來查看。他們用多跑幾趟會收取費用來嚇唬我,但我沒有讓步,我可不想讓汽車停在我進不去的停車場。“安倫先生”要他們把他的車拖走,這回那拖車司機才滿意,因為他的拖車一次只能拖一輛。

在拖車把跑車拖走后,我和“安倫先生”爬上警車后座。我們要到警局去填車禍報告表。

我向警察要回我的證件好填那些表格,他毫不遲疑地還給了我。這表示他相信了我的話,這讓我松了口氣。

當我們站在一個長臺子前填寫表格的時候,那位“安倫先生”不停地用余光瞄我,他肯定猜不透我為什么要扯謊,他心里一定忐忑不安。我也瞄著他,不過我看得卻是他填在表格上的家庭地址。我沒跟他講話,回頭有的是時間,地點也比這里更妙。

手續辦完后,我到最近的鎮上租了一輛車,開回我那輛肇事車旁邊。

我取下牌照,卸下乘客座位那扇車門上的鋼板,從隔層中取出一把半自動手槍、一只消音器、一套應急的身份證明文件還有足夠買通壞法官和聘用好律師的一打百元大鈔。

開出約一英里后,我找個地方停下來,把車牌照埋進土里,一起埋掉的還有猶他州的駕照和汽車登記證的碎片。即便現在是電腦時代,可沒有牌照和證件,你什么都查不到。

下一站,我要去“安倫先生”家。

他住的房子果然和他的衣著相稱,那是一幢有大片草場的牧場式房舍。他的牧場大約有三十英畝,周圍風景怡人。我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車道開進去,停在房門前,這時天邊剛剛透出一縷陽光。

沒等我按門鈴,“安倫先生”便打開門。“我一直在等你。” 他說。

我答了句“當然”。這令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短暫的沉默后,“安倫先生”后退幾步說道:“去我書房吧。我們可以在那兒談,我的妻子和家人都在睡覺。”

書房門一開,我就掏出裝好消音器的槍對準他。

“你害我賠了不少錢,你家里現在有多少?我不想為錢殺你。”

“你什么都知道,對嗎?”

“當然。其實若為了不讓人發現,你該選一輛朝反方向行駛的車。”

“我倒忘了這一點。”他皺起了眉頭。

“你應該想到,沒有好理由,誰也不會像你一樣撞車。只要稍一動腦就能想出來,你那樣做,為的是掩蓋你先前撞車的痕跡。你就是那個撞死女孩兒,然后逃逸的司機。你可能當時喝醉了酒,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你知道各個出口都有警察在檢查車輛,所以你就決定再撞一次車,來掩蓋你的車先前撞壞的痕跡。”

“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警方?”“安倫先生”問道。

我不理他的問題,反問他,“你要我為錢殺你嗎?”

他似乎剛注意到我的槍,“我猜到你會要錢,所以已經在書房的盒子里準備好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如果還不夠,我可以再賣一些公債,一兩周后就可以再多給你一些。”

我看都沒看那個盒子,只說了句:“那足夠了。”說著向他連開兩槍。

我并不是為錢殺他,我是為了那個懸在半空的小女孩兒。

他應該開車小心點,那樣她就不會死得那么慘了。

更讓人無法原諒的是,他居然想撞我的車來掩飾他的罪行。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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