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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探望姚氏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76字
  • 2023-11-14 09:34:30

倚華語氣平和道:“早先的玲瓏夫人、譚貴姬、萬貴姬、習貴姬并如今的珩妃、琽妃、瑛貴嬪、殷淑儀、溫貴姬、禮貴姬皆小產過。哪怕真貴嬪,此番亦非頭胎——不過體質厚實,較她們多些福罷了。”

原來竟有這般多人曾小產過!我在心底驚訝萬分:若說此事皆乃姚氏所為,她未免太過足智多謀、心狠手辣。若說此事她從未涉入,只怕無人相信。想必定有人在背后暗中相助于她,是而自我入宮以來,宮中皇子唯稚奴一人。

然則轉念一想,“玲瓏夫人?她系何人?”我疑惑道。

“便系孝和儀柔淑元妃。因云華貴妃音如玉聲,故陛下賜號玲瓏夫人,取班固大家‘鳳蓋棽麗,龢鑾玲瓏’之意。”倚華解釋道。

孝和儀柔淑元妃便系原先的云華貴妃曲澤,稚奴生母。以一介內御之身被追謚為四帝妃之首,乃至元妃,可謂榮寵至極。

元妃,唯有嫡妻可得‘元’字謚號,以顯示元配之意。而所謂的元妃于往昔,不過孝莊文皇后的親姐姐海蘭珠曾得謚號‘孝和儀柔淑元妃’,以示清文宗皇太極對她的愛意之情。‘元’之一字令海蘭珠有了嫡妻的名分,但畢竟是‘妃’,令滿朝文武挑不出毛病來,只得任由皇太極將其追謚為至尊,以彰顯海蘭珠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簡而言之,皇太極給了海蘭珠妻子的名位與妾室的地位,這已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萬全之策。

時光飛到依稀舊日,母親曾說的一番話闖入我的腦海:元者,善之長也。

眼下,除孝和儀柔淑元妃外,楚朝惟愍帝寵妃元懿貴妃以此字作謚號,其盛寵可見一斑。然則據母親看來,元懿貴妃終究不及昭莊愍后。若非元懿貴妃姑祖母穆溫懷后乃愍帝生母,且愍帝初登大寶、急需卜家勢力,元懿貴妃卜漸姿與其妹僖莊妃卜漸媿毫無入宮機會。

此中有個緣由:元懿貴妃與僖莊妃皆屬從一品江國公卜故之嫡女,即穆溫懷后外侄之嫡女。卜故祖父卜敬義、生父卜子仲雖世襲江國公位久已,最后皆因病為懷帝免職,然則朝中上下皆心知肚明卜氏一族實乃因罪罷黜。個中詳情雖無人知曉,到底家室淵源流長,于朝野中威望甚大,故而經穆溫懷后安排,元懿貴妃與僖莊妃姐妹倆雙雙入宮。

愍帝嫡妻——昭莊愍后錢氏的冊后儀式,乃楚朝有史以來皇帝的初婚儀式——此前的諸位皇帝皆在即帝位之前便行了成親之禮,冊后不過是登基之后的過場而已,故而在懷帝生母端恪帝太太后的操持下,錢氏的立后儀仗分外隆重。這也是端恪帝太太后一生為皇室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大婚典禮僅過五個月,端恪帝太太后便撒手人寰,被懷帝追謚為穆貞順康懿元莊皇后。愍帝心地良善,含慈悲之心。錢氏與愍帝志同道合,皆好岐黃之術,二人著有《保生余錄》、《袖珍方》、《普濟方》與《救荒本草》四書。流傳于世后,救死扶傷無數,至今為百姓津津樂道。

未幾,承文來報,珩妃親自求見皇帝,因許婕妤謀害皇嗣、設計陷害我之事而為之求情。皇帝看在珩妃面上,將其從樂善堂放出,卻降為侍巾、罰俸半載。

珩妃此舉倒叫我迷惑不解:她與許侍巾并無來往,為何此番卻如此維護?縱使她心地良善,亦不該如此維護一介罪妃。難不成幕后真兇,系她?不,絕無可能。以我尋日里冷眼瞧來,珩妃為人和善,雖有狡兔三窟之心,亦不乏左右逢源之意。她所作所為,不過求得自保罷了。然則她為何非要救許侍巾?

忽念及一件事來,心頭如涼風吹過,只覺得寒浸浸的:暢音閣那日,珩妃擇了昔日姚氏最愛的明公斷。這卻是為何?姚氏雖形同廢后,到底有中宮的名分。難不成來日姚氏有重掌中宮箋表之時?不,姚氏犯了皇帝大忌,以她當日毒害稚奴一舉,便可斷定她再無卷土重來之時。莫非當日姚氏毒害稚奴與姝妃之舉,有珩妃出力在側?即便如此,現下姚氏顯見再無出頭之日,珩妃何必再為她賣命?早先系珩妃與姚氏,眾目睽睽之下,并無交集,如何此番姚氏倒了臺反倒親力親為地出計?著實叫人費解。

我靜默息坐,只覺歲月漫長。至夕陽金黃赤紅之際、光色無限之時,我頭亦不回地吩咐道:“倚華、竹春,梳妝更衣。”

“娘娘——”竹春疑惑這般晚我依舊欲出門,方啟唇,倚華即攔住,只得做罷。

擇一對西池獻壽簪左右插于婉轉的靈蛇髻上,歲寒三友嵌珍珠頭花簪位處髻頂,金鑲紫英墜子垂下一點冰涼,頸上一條南海珠鏈,潔白凝雪、端莊雅觀,如同白鶴羽園那片無盡雪色;一襲杏紅金絲湘繡芙蓉綺羅羽紗天華錦宮裝,遍繡芙蓉海棠,雍容典雅,上繡芙蓉與珩妃所贈面紗一般無二;外罩一件七彩明緙絲蓮青織金銀鼠鶴氅,遍繡錦上添花圖紋,富麗尊華,美不勝收。

仔細精心梳畢,竹春難耐道:“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我瞥一眼倚華,她在旁解釋般問道:“娘娘可要往鳳儀宮去?”

聞言,竹春頗吃驚,問道:“娘娘見她作甚?”

“本宮在這宮中受了她不少庇護,此番她傾倒,自該道一聲謝,方是禮數。”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意,我輕描一聲,往外而去。

一入鳳儀宮儀門,數月不見,只見寒風颯颯,呼呼響在耳畔,盡是蕭條之聲,匾額半掛,漆色斑駁脫離,搖搖晃晃幾欲墜地。階前雜草漫生,于磚墁甬路夾縫中顯出干枯消瘦深碧之色,頗蕭瑟凄涼,較儀門外戍守的羽林衛愈加寒顫。

我心下不禁感嘆:不過短短半載工夫,姚氏竟落魄至此。她心性頗高,皇帝此舉于她到底屬誅心之罰。

輕聲踱步至槅扇門前,“鶯月,你戍守門外。”我一壁輕聲吩咐,一壁推門入內。

“是。”鶯月自門外駐步,悄聲而小心把風。

‘嘎吱’一聲,推開漆色斑駁的槅扇門,上頭窗紙破舊而漏洞,毫無遮風擋雨之效,木板陳舊之氣撲面而來,粉塵氣息令我不由地停駐、捂鼻。倚華小心扶住,遞上一塊帕子遮住口鼻。

屋內頗陰暗,一應家具擺設皆無,空空蕩蕩。我凝神定睛,環視一周:椒房殿早已失去往日的輝煌華麗,破落不堪,空空蕩蕩。姚氏遙遙跪坐一堆干枯稻草上,珠釵盡卸,一襲彈花暗紋錦服一塵不染,端正姿容與往昔一般無二,端正的發髻之上,那支鑲鴿血紅雙鳳眼嵌八色彩寶赤金鳳身八支點七色翠羽掛銀絲真珠流蘇鳳尾釵上垂下的瑪瑙珠落在眉心,巋然不動,盡顯天姿國色、母儀天下的風范。

她瞥我一眼,輕描淡寫道:“你來了。”

只怕自我入內起,她便已有察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坐姿巋然不動,端莊如國母。

“不錯,我來了。”我取下遮口帕,大方走去,嘴角含笑,雍容典雅。

“可為看我如何咽下最后一口氣?”她淡淡一笑,看著倚華關上殿門后靜靜侍立一旁。

“我為何要看你如何死去?”我亦淡淡微笑,反問道。

她嘴角笑意愈加深刻,直視前方空虛的眼中寒冷之氣愈加凝冰,“若非如此,你為何要陷害我?”眼眸瞬間變得凌厲如刀刃。

“你倒說說,我當日如何陷害你?”我淡笑道,居高臨下瞧著她,心中暗嘆她淪落如此境地,氣質依舊高華云渺,毫無落魄之象,極盡一國之母的風度。

“你借歸順、探視那賤子之名尋線索拉我下馬,繼而與姝妃聯手。若非你們,琽妃那賤|人怎會這般輕易得到線索?你口口聲聲道琽妃與你背道而馳,不過惑人之言——當真心機深重!”她終按捺不住,緩緩冷吸一口,繃著面龐壓下九天怒氣,咬牙切齒道。

“若非你其身不正,我焉敢生心?”我反問一句,“當日,若非你暗中指令陸氏,陸氏怎敢如此大膽?裊舞怎會受如此刁難?我怎會輕易受掌摑?虧得珩妃那缽茗尚膏,若不然,當真中了你詭計,面容有損,只怕不復如今帝寵。”

“茗尚膏?”她面色微惑,歡笑起來,頗似瘋癲,“是么。原來你非但與琽妃早早聯手,珩妃那兒你亦花了心思,我竟被你迷惑至此······難怪我落至今日這番田地。”如羽睫毛下垂,掩下復雜無數的目色,轉而唏噓一聲,語氣甚是落寞。

觀其景象,看似姚氏與珩妃并無瓜葛勾結。

“若非你貪心不足,身懷六甲之時依舊欲以皇嗣爭寵,我亦不會如此。可惜你過于自傲,竟妄想借陸氏之胎分新人之寵。她系何人?一介早早失寵之人有何用處?我曾真心投靠你,可你卻暗地里算計我。你如此品格,教人如何真心實意地為你賣命?沿霜、池雩、汐霞、沉霽四個倒好,忠心耿耿,偏偏因你而命喪黃泉,死后無一塊墓碑。”我冷冷望著她,吐盡心中怨氣。

“當日,何黛櫻、魏瓔、權芷娘、殷羽云、竇綠珠、侯清娥皆不可靠,我別無它選。”她登時低眉垂瞼,自傷道。

“以你當日恩寵,何必吹毛求疵。”我亦哀嘆一聲,頗感嘆她貪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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