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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蝦蟹與帝王

日已落,夜未黑。

朦朧色的天空中已掛著一輪銀亮的圓月,散發著醉人的光輝,靠湖的楊柳樹上,夏蟬還在對唱著小情歌,遠處有間小屋,炊煙已冉冉升起,等待著歸家的幸福。

牧清風立在船頭,撐著小船,悠閑的往岸邊劃著,水兒赤著腳,手中提著漁籃,笑得幸福無比。湖邊的田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冷洋洋立在岸邊,正對牧清風兩人不停的招手,遠處小屋門前,擺好了桌子凳子,王薔薇正向湖中張望著,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當然了,這是夢,所以牧清風醒了過來,心中茫然若失,又自責不已,竟做了這般虛妄的夢。

牧清風爬了起來,下了床,將床前的輪椅推開,走到酒柜里拿了一瓶酒,便坐在沙發上喝了起來。

此時,已是清晨,與何足道分別后的一個月的清晨,他與冷洋洋,此時已住在日月星的國賓館里。

一個月前,何足道把他們送到這里來之后,便離開了,在二十天前牧清風曾打過電話給他,他來了一次,然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牧清風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在養傷。他身體異于常人,其實在第七天的時候他便能夠勉強活動,半個月前就已全部康復了,不過他還是躺了一個月,因為他忍受了七天的痛楚。

七日之痛,不是來自受傷的四肢,而是來自身體。

這七日來,每日他身體內都有陣陣熱流拂過,導致他每日都要忍受身體內那些力量的兵戈交戰,苦不堪言。

他知道,他是中毒了,那毒來自醫治四肢的藥物中,到第七天時,他能活動了,才偷偷換掉了那些藥物,并在經過三天深思熟慮后,叫來了何足道。

他相信何足道,所以委托何足道調查,他為什么相信何足道,也許是因為那首歌,因為直覺,他愿意去相信他。

也許,這就是緣分,有些人天天見面,幾十年后依然是陌生人,有些人,只要一眼,你便愿意相信他,結交他。只是,何足道已經足足有二十天沒有出現了。

到底是誰要加害自己,牧清風實在想不出來,在這里,他并沒有仇人。想著何足道留給自己的地址,牧清風猶豫著要不要去找他,他開始擔心他了。

“叩叩叩……”

敲門聲打破了牧清風的沉思。

牧清風走到那輪椅旁,然后坐在輪椅上,手推動輪子,輪椅把他帶帶門前,打開了門。

是冷洋洋。

冷洋洋將牧清風推到沙發旁,看著桌子上的酒瓶,不滿的嚷道:“你怎么又大清早就喝酒!”牧清風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冷洋洋卻蹲了下來,柔聲悲道:“你雙腳……定是心中很難過……但你不要自暴自棄好嗎……就算你……我也愿意當你一輩子的拐杖……!”

牧清風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又見冷洋洋滿腔深情,想起先前做的夢,心中不由紛亂無比。

冷洋洋見牧清風不說話,只道自己讓他傷心了,想安慰又不知從何安慰起,只怕自己弄得更糟,心中也是紛亂無比,嘆了口氣,終是站了起來,將牧清風推到浴室,為他擠好牙膏,又放了洗臉水,細心的幫牧清風擦拭了起來,又對著鏡子溫柔的替牧清風梳理著頭發。

“頭發有些長了,下午我幫你修剪修……”

牧清風伸出手來,抓住了冷洋洋的手,將他的手放在身前,輕輕的撫摸起來,冷洋洋如逢電擊,身子不敢亂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一句話也再也說不下去了。

牧清風將她拉到身前,擁她入懷,深情的凝視著她,說道:“你對我真好!”

冷洋洋哪還答得上話來,心中小鹿亂撞,牧清風還是第一次對他這么溫柔,莫非他想……莫非他想……

冷洋洋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緊張,只覺整個人都要窒息過去了。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何時試過這般柔情,更何況那人是她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牧清風卻突然深深的嘆了口氣,輕輕推開冷洋洋,自己出了門去。

冷洋洋頓時茫然若失,也不知道牧清風是想起了那個叫水兒的姑娘,還是王薔薇的帝國公主,心中不由惱怒卻又無奈。

冷洋洋自打在雪原聽到牧清風說他有妻子后,心里哪能不耿耿于懷,回來后當然是要找機會問牧清風的,牧清風行事光明磊落,倒也不瞞她,把她與水兒的故事說了一遍,又講了她為了尋找水兒是怎樣遇到王薔薇的,最后才遇到她之事一一說了出來。

冷洋洋聽了是又感動又難過,只恨最先遇到牧清風的不是自己,以致她這段日子來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行事更是心不在焉。

知女莫若母!這一切看在冷洋洋的母親眼中,自是又心痛又著急,冷洋洋雖然自視甚高,可也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難免會被人蒙騙,冷洋洋的母親一下就想到牧清風身上了。

那少年,又英俊又有才華,雖然沒有什么家業,但那樣的少年豈非最容易令少女動心,自強不息的坦蕩真英雄,試問天下女子哪個不是不一見傾心?

冷洋洋的母親一問之下,果然是因為那個少年。雖然說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冷洋洋畢竟今年才十六歲,未經世事,那少年膩可惡了些!

冷洋洋的母親正想找牧清風出口惡氣,冷洋洋卻執意不肯,哭成了個淚人,冷洋洋的母親哪見過自己的寶貝女兒哭成這樣,頓時方寸大亂,只道牧清風對她做了越禮的禁忌之事,心中大急,忙叫來了冷洋洋的父親,追問之下,冷洋洋卻又始終不理,只是一味的哭,可把他們急壞了。

直到后來,冷洋洋才對他們說,她要嫁給牧清風。這可沒把他們氣死了過去,可冷洋洋來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之后,他們也就妥協了。

冷洋洋今天來,正是要帶牧清風去見自己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叫她帶牧清風過去見她。冷洋洋雖心中難過,追了出去,對牧清風柔聲道:“我母親說今天想見見你。”

牧清風看了看冷洋洋,眼神甚是愧疚,也不敢拒絕冷洋洋,點頭便答應了。

冷洋洋的雙眼頓時射出喜悅的光芒來,推著牧清風便走了出去。

日月星的國賓館是由一棟棟古堡組成的,冷洋洋一家人便是居住在其中一棟古堡,古堡占地極廣,走廊長又長,直走了半個小時,冷洋洋才將牧清風推到一個偏室,應是一個餐廳,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早餐,餐桌的主位坐著一個中年貴婦人,旁邊站著一個老麼麼,年紀頗大。

那中年貴婦人想是冷洋洋的母親,她看起來其實并沒有那么貴,他的穿著很隨意,只是平常人家的家居休閑服,更沒有珠光寶氣,可這樣一來,貴字又是何從說起,她的貴是氣質上的貴,氣場上的貴,那是與生俱來的貴。

冷洋洋將牧清風推到餐桌邊,正待坐下來之時,冷洋洋的母親卻叫那老麼麼先帶她出去先,冷洋洋神情猶豫,終究是不敢拂了母親的吩咐,不情愿卻又無可奈何的走了出去,她們一走出去,那老麼麼便順手將門帶上了。

冷洋洋的母親突然開口道:“果然生得一表人才。”

牧清風不由有些迫窘,但還是說道:“伯母過譽了,不知今日喚我來有何事?”

冷洋洋的母親卻道:“用餐吧。”

牧清風看桌子上的食物皆極好看,雕工精美,想是出自名廚之手,可那些食物他皆見都沒見過。

冷洋洋的母親將一個似龍蝦又不是龍蝦的軟殼海鮮夾到牧清風的盤中,自己也夾了一個,說道:“試試這從帝國極北之地空運過來的帝王蟹,這道菜叫八寶清蒸帝王蟹,廚子是我從聯邦家中帶來的,他本是聯邦專門負責國宴的主廚,被我丈夫挖了過來,在別的地方你可吃不到這道菜。”

牧清風卻是看著這八寶帝王蟹,半天沒有動靜,他實在不知道這玩意該怎么吃。

冷洋洋的母親看在眼中,卻什么也不說,切開了帝王蟹那占了半個身子的頭部,說道:“這蟹看似巨大,卻身上全是軟殼,并無多少肉,所以你看,是吃它的蟹黃的。”她看了牧清風一眼,指著帝王蟹頭部切開后的那些金黃軟膏給牧清風看,然后又說道:“這帝王蟹既然叫帝王蟹,自然與普通蝦蟹不同,其他蝦蟹腦部有腦,那是決然吃不得,這帝王蟹卻不同,生來無腦,頭部全是蟹黃,可是,縱叫帝王又如何,終究不是真帝王,不過一蟹爾。”

牧清風看著滿桌豐盛的美食,心中黯然,終于明白今日喚他來,絕非善意,冷洋洋母親話中意思,不就是將他比作蝦蟹了,可這又是什么道理,自己對她女兒尚有救命之恩,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報答之道,于是答道:“帝王蟹被稱作帝王蟹,也絕非是它本意,不過是于它而言的食物鏈頂端的帝王強加給它的名字而已,它又何不想做個無名的逍遙螃蟹,遨游四海?”

冷洋洋的母親冷笑道:“小小蝦蟹,談何逍遙?”

牧清風反譏道:“上天視眾生為魚肉,帝王與蝦蟹不過也是魚肉,有何分別?”

冷洋洋的母親怒道:“分別就是帝王與蝦蟹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蝦蟹不會想跟帝王在一起!”

“那你就離開我的女兒,你一個連世面都沒見過,吃個東西都不會的鄉下少年,有什么資格硬要我將我女兒嫁給你。”

牧清風心中并沒有憤怒,因為他本來就是個鄉下少年,他并不引以為恥,也更沒想過要到貴族的世界去,可是,這說他逼她將女兒嫁給他,這又是何從說起,雖然他確實有那么幻想過,昨晚也還做了個那樣的美夢。

冷洋洋的母親見牧清風沉默不語,只道牧清風是羞愧難當了,也覺自己語氣過了,于是輕聲說道:“我的女兒嬌生慣養,你養不起她的,她尊貴慣了,她今年才十六歲,正值憧憬愛情的年紀,過得幾年說不定就后悔了,我為人母親,自有保護女兒的權利,希望你能體諒一個母親的愛女心切,放過我女兒吧!”

牧清風心中嘆道:“這冷洋洋的母親軟硬兼施,當真了得!可是……可是……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你難道非要我求你不可?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的!”冷洋洋的母親說完這句話,竟哭了出來!又說道:“我的女兒這段時間悲傷得緊,我從沒見過她這般悲傷過的……她求我們,讓她嫁給你……”

牧清風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冷洋洋對他竟情深如此,他非草木,又如何不感動,可見她的母親這般模樣,自己已有了水兒,又為何那么貪心,這樣下去自己會耽誤了冷洋洋的,于是嘆了口氣道:“我走……我走……!你好好照顧她罷!”

說完,牧清風便推動著輪椅向門口走去,冷洋洋的母親又說道:“你莫要怪我……”

“我沒怪你,我非良人,其實本當如此的!”

說完,牧清風便走了出去,再也不回頭。

冷洋洋正被那個老麼麼陪伴著在遠處侯著,見牧清風出來了,臉上不由嬌羞,又忍不住向牧清風走過來,關切的問道:“你……我母親與你說了?”

牧清風點了點頭,冷洋洋頓時開心的大跳了起來,又覺自己失態了,趕忙停了下來,嬌羞的看著牧清風,小女兒姿態畢現。

牧清風真是不知怎么開口才好,為什么自己的心會那么難受,那么的……是傷心嗎?但還是說道:“你母親說將你許配于我,我拒絕了。”

冷洋洋幾疑自己聽錯了,整個人突然就呆住了,失聲道:“你說什么?”忽然,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說道:“為什么!為什么……!”

說完,便頹然跌倒在地上,雙手卻緊緊拉住牧清風的衣角,死死不肯放手。

“你放手吧,我不愛你,你還不明白嗎?”

冷洋洋眼淚流了出來,不停的說道:“雪原上的情意……都是假的么……都是假的么……”

牧清風一狠心一咬牙便用力的推開冷洋洋,眼眶卻已紅了,怒道:“那是你傻,我從沒見過像你這么傻的人!”

“是我傻……我傻……”冷洋洋低聲抽泣道,忽又抬起頭,說道:“你定是騙我的,你看你眼眶都紅了,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牧清風把頭轉向一邊,冷哼一聲道:“少自作多情,風太大,進了沙子……以后,別在見面了,留點開心的回憶。”說完,牧清風再不留戀,推動著輪椅便離去了,轉角時,風吹干了牧清風的眼淚,他的右眼已流出血來,他的淚呢,再也沒有了,因為都往心里流去了。

只聽得冷洋洋大聲哭道:“我恨你!我恨你!……”

太陽終于全爬了出來,它通黃的光線將牧清風的背影拉扯得很長很長,直到扯斷。

斷殘人已在天涯。

屋檐下,那空了的燕巢,幾個花腳蚊子在下面哼著飛舞,嘲笑著天涯海角的分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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