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半夏收回目光:“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城中兇案的兇手就在眼前,要如何處置,自然要王爺定奪?!?
蕭煜抿了一口茶:“她殺了那么多人,難逃一死。不過那只小狐貍倒是可憐,本王即使有心放它一條生路,恐怕它也是活不下來的?!?
七娘的眼神逐漸黯淡,癱坐在地面上,如同失去靈魂一般。
“那也未必?!甭爼蝗婚_口。七娘眼中驟然迸射出異樣的光彩,如同一簇火苗,在黑暗之中搖曳,那是七娘燃燒的希望。
樓半夏低頭喝茶,眼神恰似無意般掃過蕭煜的面容,和他抿起的唇角。蕭煜這樣的人,向來奉行斬草除根之說,只是有時候礙于旁人的眼光,他不得不找一些體面的理由。
七娘膝行至聽書面前,幾乎完全拋棄了自己的尊嚴和驕傲,額頭在地磚上砸出悶響:“只要能救我兒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的不多,只是你的妖丹而已。只是要一勞永逸救了小狐貍,你卻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不過,你難逃一死,將你的心給你兒子,大概也算不得什么。”聽書語氣淡淡,仿佛只是要從七娘頭上拔下一根頭發一般。
七娘怔楞了許久,時間仿佛在她身上靜止了一般,好一會兒才有了動靜。她踉蹌著站起身,走到碧蕊身邊,伸手要去抱小狐貍,碧蕊下意識后退一步,怕她趁機將小狐貍奪走。
姽畫嘆了口氣,覺得七娘也頗有可憐之處:“碧蕊,沒關系的,給她吧?!?
七娘能拼死一搏,小狐貍卻經不起一點波折。他們也是在賭,賭七娘不敢拿小狐貍的性命冒險。
小狐貍實在太小了,七娘用一只手就能將它托起。似乎是感覺到了母親的氣息,小狐貍睜開眼睛,撅著小屁股搖著尾巴往母親懷里鉆。七娘倏地落下淚來,落在小狐貍的深棕色的毛發上。小狐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輕輕舔著七娘的手,發出疑惑的叫聲。
深深呼出一口氣,七娘拭去眼角的淚痕,挺起脊背,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眼角眉梢頓時又是嫵媚風情,幾乎讓人忽視了她左頰的咒文。
“反正我要死了,妖丹給你們也無所謂。小兒名喚季陽,從此往后,便托付給諸位?!?
蕭煜疑惑:“你不怕他們毀約嗎?”反正她死了,他們怎么處置小狐貍,她也管不著了。
七娘燦然一笑:“對靈師而言,毀約等于毀了他們自己?!?
靈師與生靈交易,實際上是與之形成某種契約關系,完成契約方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但若是靈師主動毀約,必然遭到契約反噬。究竟會有怎樣的后果,誰也不知道,也沒有誰會想要嘗試。
“我也不需要你們一直照顧季陽,只要你們在他長成之前護他周全?!逼吣锎葠鄣赜冒啄酃鉂嵉挠翌a蹭了蹭小狐貍的腦袋,將小狐貍放回竹籃中,“還有,不要讓他知道她的母親是個罪大惡極的妖精?!?
蕭煜走出牽情閣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即將到早朝的時辰。路過千鯉湖的時候,湖邊圍了不少的人,對著湖面上的冰窟指指點點。蕭煜頓住腳步,瞇眼看著冰面,若有所思。直到王府的小轎到來,蕭煜才收回目光上了轎子,直奔皇宮而去。
這件事看似到此結束,樓半夏卻沒有想到,暗中已經有一雙眼睛,悄悄盯上了她。
既然是天命異星,能窺得異星降世的,也不只有淵黎而已。
*
城中出現了妖物,這種答案自然不能昭告天下,蕭煜只將此事告知了皇帝,另外安排了一個合理的案情,從死牢中撈出了一個死囚,許以其家人安泰,讓他頂了罪名。除此之外,蕭煜還特地吩咐了府尹,讓他親自帶人給牽情閣送去了朝廷的賞金。送人情的事情,蕭煜做得很是稱手。
經此一事,牽情閣名聲大噪,更加引人注目。
“在晏城大開殺戒罪不可赦的兇手”被執行死刑的時候,做了一回英雄的牽情閣幾人正對著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狐貍束手無策。也是他們考慮不周,竟然不曾想到這么小的狐貍,是需要喝奶的……而且,這個季節,也并不是繁殖的季節,除了人之外,幾乎沒有生靈會在冬季下崽兒,要找到小狐貍能喝的奶還真不容易。
幸而蕭煜愿意幫忙,給季陽找了一位乳娘。乳娘若是住進牽情閣未免對雙方都不方便,蕭煜遂提議讓樓半夏帶著季陽暫時住進王府。
季陽需要乳母,蕭煜的提議似乎沒有什么問題。然而,明明他們有四個人,為什么蕭煜偏偏要樓半夏帶著季陽住過去,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自覺這個問題并不牽涉到什么敏感問題,樓半夏沒有什么顧慮地問了出來。
蕭煜又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才回道:“煙琴公子與失蹤的舍妹有七分相似?!?
“失蹤?”
“半年前,舍妹出城上香之際遇到流匪,墜下斷崖,至今沒有消息?!笔掛涎凵癜盗税?,有些落寞的樣子。然而,樓半夏卻覺得,他并不是真的傷心。他的傷心和落寞,大概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當然,這與她并無關系。
蕭煜找了位乳娘入府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少帝蕭長風耳中,夜幕剛剛降下,蕭長風便一身便裝到了攝政王府,逮著蕭煜追問:“皇叔今年已然二十又三,常理來講,這個年紀為人父也不算早了。只是皇叔身邊從來也沒見有哪個親近的女子,怎么突然連孩子都有了?”
放下文書,蕭煜有些頭疼地看著蕭長風:“不是我的孩子……”
“呵!”蕭長風仿佛受到了驚嚇般后退,“皇叔你被人戴綠帽子還給人養孩子!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皇叔!”
蕭煜忍無可忍,將手中的文書狠狠拍在書桌上:“陛下!你是一國之主,應當時時穩重,該操心的是天下大事,而不是臣下的家務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