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抓起外袍便要往外走，卻被樓半夏叫住：“你等一下，我陪你去。”

樓半夏并不是空這手去的，而是帶上了引魂香。出事的是森嚴(yán)王府，其他人也不能看熱鬧般地跟著去，只得留在牽情閣內(nèi)等消息。

*

襄王府內(nèi)彌漫著沉郁的氣息，仆婢們行走之間都是垂首疾走，不敢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生怕在此時招了主子的眼，怕就是要丟了這條小命了。

蕭煜到了沒多久，襄王府的管家親自前來接應(yīng)，將他們引到了安置玉良郡主尸體的房間。王府后院，無關(guān)男子當(dāng)然不得隨意進入，以免沖撞了女眷。但是玉良郡主死得古怪凄慘，蕭勉不可能善罷甘休。為方便查案，便將玉良的尸體搬到了前院的廂房中。

蕭煜和樓半夏到的時候，宮中來的女醫(yī)正在替玉良驗尸，這說明蕭長風(fēng)也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屋內(nèi)有兩名女眷哀哀戚戚地抽泣著，蕭勉坐在圓桌旁，落在桌上的拳頭青筋畢露，眼眶泛紅，又是悲傷又是憤怒，讓這個本就不年輕的男人更顯老態(tài)。

蕭勉見到蕭煜和樓半夏便起了身，蕭煜正要安慰他幾句，蕭勉已經(jīng)錯開他抓住了樓半夏的手，聲音沙啞地開口：“你就是牽情閣的琴公子吧，聽聞你們本事大得很。若是能替本王查出殘害小女的兇手，本王必有重謝！”

樓半夏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淺淺作揖：“承蒙王爺看重，在下今日隨蕭……攝政王殿下前來，是巧合，也是天意，在下定會盡力而為。”

驗尸的女醫(yī)從屏風(fēng)后繞出，在備好的水盆中洗凈了手才上前來回稟驗尸的情況。

玉良的死亡時間大概在丑時左右。玉良身上的傷痕很多，大部分集中在臉部、腰部和足部。玉良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身體其他部位沒有發(fā)現(xiàn)束縛性痕跡。在她死前，面部被人以利刃劃出十七道傷口，刀刀見骨。腰部和足部的傷口難以盡數(shù)，交錯紛雜，多出于死后所致。

也就是說，兇手在殺了玉良之后，也沒有放過她的尸體。

“如此行徑，兇手當(dāng)與玉良郡主有深仇大恨。”女醫(yī)提醒蕭勉，“奴婢只是一介女醫(yī)，不懂推演斷案之術(shù)，就此告辭。若查案之時有需要奴婢之處，可隨時傳召奴婢，此事陛下已經(jīng)恩準(zhǔn)。”

蕭勉揮揮手讓女醫(yī)離開了，扶額坐下：“玉良雖然驕縱了些，但卻天性良善，從來沒有惹下什么大事，又怎么會招惹了這樣一個窮兇極惡之人？”

樓半夏推了蕭煜一把，在蕭煜看過來的時候捏住了自己的袖子，引魂香便置于其中。蕭煜會意地開口：“三嫂，你們扶三哥出去走走吧，總呆在這里，心緒難以平靜，于身體無益，于查案也無益。”

襄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應(yīng)聲，扶著襄王出了門，另一個女眷自然也不能留下，跟隨著出了房門。

房內(nèi)只剩下樓半夏、蕭煜和已經(jīng)成為尸體的玉良，此時，樓半夏才掏出引魂香點燃。

不過幾息的時間，一道虛影從屏風(fēng)后繞出，滿臉鮮血、腰側(cè)以下全然被血色浸染，確然便是玉良郡主無疑。

樓半夏吐出一口氣，卻見蕭煜還是凝神屏息的模樣，似乎并沒有看到玉良。

“蕭煜？”

蕭煜轉(zhuǎn)頭看著樓半夏：“何事？”

“你，看不到她嗎？”

“她？是誰？”蕭煜剛剛問出口，腦中靈光一閃，看向屏風(fēng)處，“你是說，玉良！”

當(dāng)務(wù)之急是玉良郡主被害一案，樓半夏雖驚異于蕭煜不能看到鬼魂，卻也知道此時不該在這件事上糾結(jié)。

“害你的人是誰？”

玉良抬手捂著自己的臉，暗紅色的血不斷從她的指縫間涌出：“痛，我好痛……我不認(rèn)識她，她為什么要害我！”

玉良的情緒瀕臨崩潰，即便是成了鬼魂，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著，足見被殺之時受到了多大的驚嚇和折磨。這種情況下，光靠詢問是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的。樓半夏捧住玉良的臉，強迫她對上自己波瀾不驚的眼睛。

仿佛被樓半夏的平靜所安撫，玉良逐漸冷靜下來。樓板上往她眼瞳深處看去，試圖看到她死前所看到的情景。

昏黃的燭光，鋒利的匕首，冷凝而充滿殺氣的眼神。從玉良的視角看去，兇手全身上下都被夜行服緊緊包裹，只露出一雙鬼魅一般的眼睛，垂落的柔順長發(fā)。兇案現(xiàn)場，應(yīng)該就在玉良的閨房之中。

兇手手中的匕首不斷落在玉良的臉上，照理來說，玉良應(yīng)該拼命地掙扎、喊叫，奇怪的是，玉良掙扎的幅度很小，甚至是無力的，也沒有人聽到聲響闖進來救人，十分不符合常理。

松開玉良的臉，玉良輕微地喘息著靠在屏風(fēng)上，顫抖的手還緊緊抓在樓半夏的袖子上不愿松開，如同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雖然她已經(jīng)死了，但是瀕死的恐懼卻不會消散。

樓半夏撫摸著她的脊背安撫她的情緒：“一切都結(jié)束了，不痛了，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從蕭煜的角度看，樓半夏便是虛空環(huán)抱，對著屏風(fēng)前無人之處喃喃自語，未免可笑。但是，蕭煜心里通透如明鏡，樓半夏所面對的，興許就是玉良的魂魄。

“是玉良嗎？”

玉良的目光越過樓半夏的肩頭看向蕭煜：“皇叔。”當(dāng)然，蕭煜并不能聽到她的聲音，還是樓半夏回頭替她傳話，蕭煜便也沖著玉良的方向點點頭。

“有何發(fā)現(xiàn)？”

樓半夏搖頭：“只能知道兇手是女性。不過，有些地方很奇怪。兇手行兇的時候，玉良郡主的掙扎很輕微，也沒有仆婢聽到她的呼喊聲進屋……方才的女醫(yī)說過，郡主身上沒有束縛性傷痕，也沒有從郡主身上發(fā)現(xiàn)毒物的痕跡，沒有理由會這樣。郡主，你為什么不掙扎、不喊叫？”

“我不知道！當(dāng)時，我渾身無力，掙扎都沒有力氣。但是我叫了，我拼命地叫著，但是卻沒有人來救我，沒有人！”

蕭煜蹙眉：“連值夜的丫鬟也沒有動靜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