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車門,一輛摩托疾馳而來,把我的車門差點撞飛。
車手倒地,捂著襠“嗷嗷嗷嗷”地叫。
這人有些面熟,像是跟薩克斯打過交道。
我給薩克斯開了視頻,果然,薩克斯老兄認識這人。
交談中,得知這車手過幾天結婚,今天是開摩托置辦婚禮物品。
還好命大,他的命根子總算是沒撞爛。
通過薩克斯的游說,車手同意走保險。
我車門嚴重受損,送到了修理廠。
而后,我坐了大巴,去往曼蕓所在山區。
外面霧蒙蒙的,我的心也霧蒙蒙的。
旁邊那個歪脖子大叔哼著跑調的歌曲——“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大巴車上有人議論:“聽說黃董事長出事了。”
“不會吧,二十周年超級大慶正紅火地進行了么。”
“我猜是被舉報了,官商勾結。”
“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
“老黃礦上死人了。”
“聽說死了還不少。”
“還涉嫌瞞報。”
“他出事好像是站錯隊了,最近正監視居住呢。”
“老黃連夜租了輛車,逃到香港了。”
“前些時日他拿著九千萬準備逃到美國,被關卡卡住了。”
我打開手機,看見關于老黃潛規則女職工的消息不脛而走,甚囂塵上……
下了大巴,我有些頭暈,想是車太顛簸了。
我環顧四周,東南西群山環峙,地勢險要,道路蜿蜒。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
我細細看去,見樹木凋零,無限蕭索,無郁郁芊芊之景。
這像極了我的心情。
正嘆惋時,我倏然看到一泓溪流。
這是救贖我晦暗心靈的一眼清泉。
就在此處幕天席地也未嘗不好。
哪怕茅茨土階也未嘗不可。
含哺而熙,鼓腹而游,不亦快哉。
我逃離嘈雜,來到這里。
我甚至想起梁山好漢。
赤身花紋滿口“撮鳥”的花和尚魯智深有一顆菩薩心腸,黑頭黑腦咋咋呼呼的黑旋風李逵一片天真爛漫到底;白白凈凈的白衣秀士王倫心眼小得放不下一根針,智勇雙全的及時雨宋江葬送了一大片梁山弟兄。
“擱水滸我也就上梁山了。”我想。
尋找曼蕓的路上,我碰上了來自醋縣的愛心團隊。
虎頭學校地理位置較為偏僻,學生大多貧困。說是有20多名教職工,70多名學生。
虎頭學校的孩子們站成一排,歡迎愛心人士的到來,當厚重的禮物遞在他們手上的時候,他們高興極了,個個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細細看來,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他們顯得比較瘦弱。
有個小女孩的眼中流露著一種渴望。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她沒有父母,家里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還有一個啞巴妹妹,她妹妹十歲了都沒能上學,目前爺孫三人相依為命。他們的遭遇讓我涌起了復雜的思緒。
那個小男孩穿著滿是污漬的衣服,但他的臉上掛滿微笑,問起他的家庭情況他還往后躲了躲,他顯得既靦腆又害羞,可以感受到他的內心是無比的純凈。
像這樣的孩子還很多,他們都是家庭不幸,非常貧困,但又勤奮好學,積極上進,由于長期與外界接觸的比較少,比正常小孩略微膽怯。
由于舟車勞頓,愛心團隊的幾位老人顯得有些勞累疲倦,幾位老人提著重重的學習生活用品、衣物與食品,來到虎頭學校的學生宿舍。當老人看到孩子們一個個瘦小卻天真的樣子,所有的疲乏全都煙消云散,老人的眼眶盈滿了熱淚。
這里的孩子身處大山深處,生活條件很差,有的孩子連西瓜都吃不上。有個小朋友的母親患有精神疾病,多年癱瘓在床,他父親干苦力活、省吃儉用供他上學。他父親這天也專程趕來,感謝愛心人士的無私捐助。他知道父親的辛苦與不容易,他把自己的西瓜遞在父親滿是老繭的手上。
再次見到曼蕓,她的臉上有些悲傷,她的頭發上沾著毛毛。
我不想我們的愛情就此結束。
她暫沒提及與我媽的爭執。
她岔開敏感話題,給我介紹愛心團隊。
曼蕓告訴我,愛心人士的資助方式為一對一的方式,專款專用,捐助人與受捐人直接聯系對接,從小學到大學資助金逐年增加,直到受助人完成學業長大成人為止。她說,所資助的學生有的會按時寫信匯報學習情況。
午飯是在虎頭學校大食堂。
孩子們一日三餐,多是土豆。當招待我們餐桌上擺滿了大塊的牛肉,我們直感一陣反胃。
曼蕓說:“有次我在我們食堂吃出個錫箔片片。”
“這片片好多了,以前我們食堂有人吃出過毛毛蟲。”我說。
午后,曼蕓帶我在學校外圍走走。
她的外套拴在腰上。
我看著曼蕓,她的眼如盈盈秋水。
“這棵樹好大呀。”我指著樹。
“背靠大樹好乘涼。”曼蕓說。
“比起孫少平和田曉霞,咱們幸運多了。還能在這棵樹下幽會。”我說。
“我快撐不住了。”曼蕓說。
“人只有自己救自己。”我說。
“我裝著一麻袋痛苦。”
“扔掉吧。”
“就是感覺腦子亂糟糟的。”她說。
“我們都在走著名為人生的西行路,經歷著自個兒的八十一難。”我說。
“特別是跟你媽媽吵了一架,我現在特絕望。”
“不要把別人的說法看得很重,自己開心才好。首先你得Happy,其次都算其次。”
“最近我失眠了,想睡睡不著。”
“咱們結婚哇。”
“滾蛋吧,不可能。”
“我嚴重懷疑你在騙人!”
“我沒騙你,真的!”
“我不想早結婚,我想認認真真地自學幾年,學點真本事,真本領。”
我心想,也可能注定她要在下一站靠岸去停,由她的意志,也強求不來。
“那好吧,你確定要跟我分手嗎?”我艱難地說。
“我其實沒想……”
“我也不想。咱們私奔吧。”
曼蕓對我說:“你還是比較稚嫩。”
“其實稚嫩點挺好,有憤怒,有堅守。”我說,“要不你別支教了,跟我搞短視頻哇。”
“我不想,不想放棄孩子們。當年我搞草莓失敗了,我不想第二次失敗。”
“我相信你,人不可能永遠失敗。”
“其實有個物業公司給我拋出橄欖枝,我沒動搖。”她說,“我不會再逃避了。我要竭盡全力為了我的事業。其實有時間失敗也挺好,人在順境中怎么能進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