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辭職報告，我如釋重負。

我仿佛吃了一顆回魂丹。

哪怕落幕，也要體面地落幕。

我一頭扎進臥室，鎖住了門，無盡的欲望像火一樣燃燒。

想起她的時候，我心里依然隱隱作痛。

“不要說你錯不要說我對，恩恩怨怨沒有是與非。人生這個謎幾人能猜對，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

我戴著耳機，想著曼蕓，輾轉反側。

她的背影，無數次浮現在我的夢境。

她把我的春雷炸響，如今只剩廢墟……我默默地守護，只等到了一片廢墟，愛的廢墟。

當天晚上，我給我姐打了電話。

“樹兒，咋了？咋想起給姐打電話。”

“姐，我快辭職了，跟你通個氣。”

“啊！別意氣用事啊。”

“他們欺人太甚。”我心里堵得慌。

“爸媽還以為姐是白領呢，其實姐老慘啦，就是個打雜的，姐一天陪酒，一天在外面跟老板陪酒。姐愛上的那個男的，就是替我擋酒的那個男的。那個男的天天開導我，有一次電話里聊了四五個小時。后來，我才知道，他有家庭。這幾天姐的心情也挺糾結的，沒事就愛喝點小酒。嶼樹，你能不能讓姐少操點心。媽還病著，你還這樣不懂事。一定要分析利弊……”

人生充其量就是妥協，孫悟空妥協了，賈寶玉妥協了，魯智深妥協了，諸葛亮妥協了……

我想起塞林格說的——“一個不成熟的人的標志是他愿意為了某個理由而轟轟烈烈地死去，而一個成熟的人的標志是他愿意為了某個理由而謙恭地活下去。”

有一百種理由辭職，有一種理由不辭職，就要忍耐一下。

忍不是放棄，亦不是拋棄，忍是為了以后的狂飆。

越是艱難的時刻，越要鎮定自若。等日后東山再起，再手刃狂魔。

我一整夜沒合眼。

腦海里浮現出司空教授慈祥的面影，以及他對我的厚望——“在困惑中成長，在苦難中升華，才能走向圓滿。人生的精彩來自永無止境的追索。”

第二天，我撕了辭職報告，回到單位。

我走進保安隊長的辦公室，只見墻上到處都是獎狀。空調的風在抖動。

他拍著我的肩膀，“小兄弟，以后你就是我秘書了，咱，自己人。我知道你小子很認真，丁是丁，卯是卯，好樣的。以后兄弟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賈隊，聽說你有個怪癖，喝酒喜歡往酒里加蔥姜蒜。”

“是的了，有個性的人，總有他的一絕了。哥就是酒囊飯袋。”老賈笑道。

“海量啊！”

“酒是最大的營養品。”他說，“你喝酒嗎？”

“戒了。”

“你這可不行啊。”

“吃煙是為了咳嗽，喝酒是為了難受。”我說。

他給我倒了杯茶水，問：“有女朋友嗎？”

“有，我女友還挺好看的。”我為了面子隱藏了我分手的事實。

“漂亮在我眼里有個鳥用，最重要的是對你好。”他說。

下午，我開著保安破巡邏車，在廠區巡邏，我看到一番勞作的別樣景觀。

老頭們栽種著冬青……

老霹靂瞇著眼，清點著樹木……

我覺得，這是一場漫長的考驗。

白皮松勁舞之日，也許我將迎來一場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