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和老猿攀爬馬山,試圖尋找解脫,排遣苦厄。
幾十只羊從我們面前涌過。
“念經的和尚種地的手,不如放羊漢上山的抖。”放羊的后生道。
半山腰,一個賣桃老漢引起我們注意,老漢身披汗衫,手提桃籃,一條白毛巾搭在脖頸上。
他滿臉紅暈,雖牙齒稀疏,倒也精神矍鑠。
老漢捧著小巧玲瓏的桃兒,放開嗓門,吆喝:“桃,桃,桃,看得不好,吃得好!外表看來一般般,吃的真是非一般……走過的,路過的,看一看,這桃水靈靈的可甜了,給世界人民帶來了健康……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果一堆。”
我聽見買菜的大爺嘀咕:“菜價是越來越上漲,人是越來越賤了。”
別看老猿平時體弱多病,他今天爬起山來很矯健,精神挺結實,活像老猴精。
我們來到桃源寺。
老猿剛擤完鼻涕,就看見寺廟入口處寫著——“佛門凈地禁止吸煙、飲酒、喧嘩、吐痰、捏鼻涕,罪過無量,請深信因果。”
我們往前走,見一和尚與一尼姑盤腿坐在僧房,諞天侃地。
和尚道:“人的命就苦,別看他們天天吃喝玩樂,心里卻不怎么高興!”
那和尚正叼著煙,看著尼姑滿臉堆笑……
老猿一臉懵逼,看來他也想得不正經了。
老猿看著林間成雙結對的鳥兒,倍感落寞。
他在掙扎,我又何嘗不是?愛,究竟是劫,還是節?是毒藥,還是解藥?
“我跟蓓蕊還有戲嗎?我還以為快拔出來了,結果陷更深了。”老猿一臉悵惘。
“命里的劫,怎么逃?”
“我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加班加點拼命地備戰考研,比高三還努力,全是為了蓓蕊,只為了能在她面前稍微抬起頭來。我暗暗地賭氣,默默地發力……我不能讓她瞧不起,不能讓她把我看扁了。唉,一入江門深似海,從此西施是路人。”
“你就是太慫了。”
“哎呀,有些慫不是慫,有些喜歡只能藏。”
“真愛是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不分種族、不分生死的。你愛上誰,誰就會照亮你。”我說。
“老天爺不會讓人隨隨便便得逞。未結果的愛何以釋懷?”
“先定個小目標哇。經濟基礎決定愛的建筑。”我說。
“這不是往我心口撒鹽嗎?”老猿說,“我這要啥啥沒有,虱子多了不怕咬。我這窮途末路到這地步。我快廢了,我就是個廢物!我就是個禍害!不說了,再說我就該考慮出家了,阿彌陀佛。”
“那你現在去跟老和尚報道吧。一天到晚跟阿Q似的,別讓我瞧不起你。”我拍拍老猿的粗肩。
“說實話,我真想遁入空門,了卻一切塵世糾葛。”
“你這是逃避。”
“我只想找一個熾熱的靈魂。”
“別頹,振作起來。咱們努力奮斗,不就為了下一代能站在我們的肩膀上看世界么。所以現在咱們多吃苦,以后孩子們就能多吃甜。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與其遺憾過去、畏懼將來,不如給自己一次機會。”
“大師給我指條明路吧,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老猿道。
“約,肯定得約,今天就約,這是一個過程,一個一個儀式,一個載入你史冊的突破時刻。往往,能突破自己,會有不一樣的奇效。”我說。
“離大徹大悟不遠了。”老猿道。
“趕早不趕晚,誰也不知道下個月下下個月會發生什么。什么都要往前趕,不要‘到時候再說吧’,不要‘來我想想’。干啥都是你優柔寡斷,優柔寡斷的結果不會很樂觀。關鍵你應該今天打一個電話,你盡力了,覺得就無憾了。”
“我有點慌。”
“慫包,窩囊。不要硬等幾天后,不要硬等幾時幾分幾秒,哪有那么多思考的,地震來了,你還要思考一下你是要帶財產走嗎?你是‘神舟五號’,定時發射嗎?我今天想起來就火大,火大你過于謹慎、優柔寡斷。永遠也不可能完美,你就是多么精心準備,也有瑕疵的時候。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