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期間忙完，我也能休個小半個月假。

初假那天，約大伙吃飯，楊家明帶來他以結(jié)婚為目的處的女朋友。

挺漂亮，不溫柔，說話耿直，大大咧咧的，一看就是降得住楊家明的主兒。

聚餐結(jié)束沒人提議去喝一杯，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散了。

大boss給我配的車也終于有用途了。

我駕照拿了有一年多，但親自開車的次數(shù)兩根兒手指頭就數(shù)的過來。

藺帆和武姑娘坐在車上一個勁兒的唧唧歪歪，生怕我在紅綠燈路口油門當剎車闖了紅燈釀成大禍。

我:“……”

好歹駕校交警通知還是給我頒發(fā)了結(jié)業(yè)證書的好不好！

這點兒常識我還是知道的！

先順到武姑娘家，再送藺帆去學(xué)校。

我剛掉頭往大學(xué)方向走，就聽到藺帆在后座說“姐，我不回學(xué)校，我住一個朋友家里，你送我去那兒吧。”

“？為什么不回學(xué)校？”

后座的人支支吾吾半天，我下意識蹙起眉頭，從后視鏡看他，聲音不免厲了些“你要當我是你姐，你就跟我說實話。”

我將車子靠邊停，示意他坐前面來。

他在我瞪眼中摸摸索索的坐到前座，“姐，我退學(xué)了。”

“為什么？”我沉聲詢問

“家里出了點事，已經(jīng)無能為力供我念書了。”

“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退學(xué)這么大的事你說不學(xué)就不學(xué)了？你不學(xué)你又能干什么？”

“工作啊。姐，沒告訴你是怕給你添麻煩。手續(xù)已經(jīng)辦完了，從明天開始我就不用去學(xué)校了。”

我扶額，思忖半會兒，“不行，書你繼續(xù)念，學(xué)費錢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可是家里，家里還要還債…”

“怎么又扯上還債了？”我頂多就想他家里人無非病了或者什么的沒多余的錢供他念書，結(jié)果非我所想…

“我爸在工地出了事，安全措施沒做好，把人家腦袋砸了個窟窿，前前后后的醫(yī)藥費花了七十多萬了，錢都是親戚鄰里鄰舍借的，大部分是那工地老板墊付的，我爸老實，給人家一一寫了欠條。”

七十多萬，說多不多，可放在一普通農(nóng)民家庭，那就是天文數(shù)字。我倒也理解他的做法，至少退學(xué)他會少一筆開銷。

“那人怎么樣？醫(yī)得好嗎？”我問

“手術(shù)倒是成功了，一直昏迷著，醒不醒就看天意了。”

那后期花費可多了去了。本來挺好的一小家庭，卻攤上這樣的倒霉事，算來就是造化弄人。

我啟動車子，也沒回他的話，一路沉默，直到我家樓下。

將車停進停車位，熄了火。

“明天我跟你去學(xué)校辦復(fù)學(xué)手續(xù)，再去醫(yī)院看看那個傷者。”

“姐，你…”

“你要認我這個姐，就聽我的。”我打斷他將出口的話，“你先住我這兒，反正客房空著的。你要是過意不去，就幫著照顧豆芽還有兩個崽子。”

他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過了許久，他啞聲說，姐，我聽你的。

我滿意的點點頭。

領(lǐng)著他上樓，讓他先去洗澡，我給客房的床換上新的被套。

之后我們沒在交流一句話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藺帆已經(jīng)買好早點放在餐桌上，還熬了白米粥給兩只貓崽吃。

臨近九點，我們出發(fā)去學(xué)校。

原來他退學(xué)是事實。

我跟老師解釋緣由，老師同意他復(fù)學(xué)，還申請了獎學(xué)金，數(shù)目不小，端看藺帆爭不爭氣。

學(xué)校事情辦妥，我倆又去那個傷者住的醫(yī)院。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這個醫(yī)院屬縣級醫(yī)院。

路上藺帆說，受傷那人是個孤人，快五十歲了，也沒娶媳婦兒，這些日子都是由他母親照看。

我們到病房時，藺帆母親正在吃飯，自己帶的，保溫桶。

他介紹我跟他的關(guān)系，他母親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連忙問我好。

我說“您別客氣。跟藺帆也算有緣，認下這個弟弟，我心里高興。”

“唉，姑娘，你真是個善良人，對了，你們吃飯了莫？我回去給你們煮點。”

“阿姨，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待會還要回市里，您別忙活。”

說著說著，眼前的婦人就哽咽了，說什么造孽哦，攤上這么個背時事兒。

我也確實不大會安慰人，沒說上幾句，我就先離開病房，再外面等藺帆。

我坐在醫(yī)院門口，翻開手機里的聯(lián)系人，先給楊家明打去。

“墨兒啊，什么事兒大中午給我打電話？”

我開門見山，跟他也用不著拐彎抹角“家明，你手里有多少周轉(zhuǎn)資金？”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兒了？”他的語氣變得一本正經(jīng)

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他藺帆家里這事兒。

“你想好了，趟了這趟渾水你生活可就拮據(jù)了。”楊家明鄭重其事的說

我想了半響，“嗯，藺帆是我弟弟，我這個姐姐怎么都得幫。”

“勘察好了沒？”

我“嗯，不是騙局。放心吧。”

“你記得前兩年你放我那幾千塊錢不？我給你投股了，現(xiàn)在盈利至少六七萬。”

“是嗎？我都忘了那事兒了。那這錢能馬上提現(xiàn)嗎？”的確沒想起。

“沒問題，過兩天轉(zhuǎn)賬給你，我給你湊夠十萬。”他說。

“行，謝了，家明。”

“客氣，有事兒打電話。掛了。”

我掛掉電話，正好藺帆也走出來，我們又回市里。

四十萬，現(xiàn)在才有四分之一，剩下的我又能從哪弄，真是頭大。

我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手術(shù)就是在這個醫(yī)院做的？”

藺帆說“不是，這個醫(yī)院做不了，去市里中心醫(yī)院做的，手術(shù)完了又轉(zhuǎn)過來的，中心醫(yī)院床位費昂貴。”

中心醫(yī)院確切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去年老家鄰居家一個小孩兒，得了敗血癥，用了二十多萬也沒見得好。

“藺帆，手術(shù)費四十萬我來幫你想辦法，你現(xiàn)下的任務(wù)就是去念書，好好念。”

“姐…”

我偏頭去看他，他臉上的表情并不好，深蹙著眉，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說不出口，一臉的憋屈。

我笑，“別皺眉了，跟個小老頭似得，行了，要是感激我，你就好好念書，以后出人頭地了，還記得起姐就行。”

他瞬間搗頭如蒜，“記得，記得，肯定記得。”

后來的三天我過得實在不好，我的存款加楊家里的十萬抵不過才十三萬。

武姑娘那兒我實在提不出口，她才丟了幾萬，現(xiàn)在問她拿出來的不過千把塊錢。同事，同事就更別提了，平時借了二十塊第二天都會左敲右擊的提醒你記得還錢。

那兩個富二代，雖然這點錢對他們來說九牛一毛，可我確實做不來，做不到。

哎，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兩天后，我銷假，回公司上班，藺帆去了學(xué)校，有時間來公司做兼職。

錢這事兒愁到上班第二日，就解決了。

我接到銀行信息，“尊敬的客戶，您尾號331賬戶提現(xiàn)金額為個，十，百，千，萬，十萬，吼，四十萬”

楊家明轉(zhuǎn)給我的，可他說只有十萬吶？

咯噔，我心一驚，難道是……

“楊家明，怎么有四十萬？”

“老家底兒啊，趕緊還啊！我還要買房娶媳婦兒呢”

“啐，這錢是齊遠航的吧？”

“我艸，你咋知道？”

“掐指一算，不過你丫真是夠了，居然賣我隱私。”

“哎，我說，舒墨，你什么時候智商這么高超了呢？”

“……”

我掛掉電話，我在陌陌發(fā)過心情，那句錢到用時方恨少，齊遠航是我好友，自然看的到。

他是楊家明的老板，一問事兒也就被楊家明披露了。

借著看酒店堂子的借口早溜了一個小時，去銀行開新戶，將那四十萬轉(zhuǎn)進去。

晚上到家，藺帆做了晚飯，三菜一湯，聞著還挺香，當然味道也不錯。

飯后，我收拾廚房，他給豆芽母女仨兒弄吃的，待都收拾妥當，我讓他來客廳坐會，將那銀行卡給他。

“這里邊有四十萬，你拿回家把那些債還了，以后你的生活費學(xué)費我再解決。”我道。

他一直沒敢伸手，我塞進他懷里，說“現(xiàn)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這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兒，把包袱放下，好好念書，以后回報姐就行。”

怔忡會，他拿起卡，使勁捏了一把，諾諾的問“姐，你哪來這么多錢呢？”

我笑，“沒偷沒搶，正當來的。”

“姐，我會還的，你放心。”

“行，還，慢慢還。”

他點點頭，沒再說話。

要是我不這么說，他怕寧死也不要。

還好我也沒逞能，收了齊遠航這筆錢，哎，又要過上背債的日子咯。

隔天上班，我去大辦公室找大boss，要求多做一些婚禮，大型的更好。

日子又恢復(fù)平常，忙過幾天，我組局請楊家明還有齊遠航吃飯，論當感謝他們的幫忙。

藺帆回了老家，正好我不用找理由。

我讓武姑娘陪著，免得我尷尬不行。

事實上，這是齊遠航婚后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帶著他已經(jīng)懷孕一個月的美麗妻子，呵護有加，事事巨細心。

我由衷的祝福他跟他即將出生的孩子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借口去洗手間，順帶把賬結(jié)了。

洗手間出來就跟齊遠航打了個照面，我愣神中轉(zhuǎn)而勉強一笑。

“好久不見。”他說。

“是啊，好久不見。”

“事情解決了嗎？”

“嗯，解決了。多謝你的幫忙，那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那就好。錢，你……”

“我先過去了啊，萱萱等我呢。”

說完，我拔腿就走，不等他言語，事實是，我害怕聽到他說的一些話。

什么錢不用還了，舉手之勞而已。

我就要還，我才不要欠你，我才不要一輩子都愧疚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