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最是蕭瑟,驀然的心卻有些溫暖,她已經看到了前方人,那是一位年輕公子,如自己一般,從來喜著白衣,瀟灑閑雅。他墨發上束紫玉冠,腰佩玲瓏帶,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濯濯如春月柳,雅致無雙,紫府不二。
這樣的男子,除了她尹驀然的嫡親阿哥……尹寧潛外,不做第二人想。
從驀然一踏進這個園子,慕流毓就注意到了,他綻開那一貫的閑適輕笑,張出寬袖,準備迎接美人,但……
這一切就在驀然與尹寧潛對望時,漸漸冰消。
如今,整個園子是安靜的,所有的打量與驚艷都落在了站立在門口的女子身上,絕代佳公子尹寧潛也看了過去,他不由得在心中一贊,這個女子絕美傲然,星眸中三分雅,三分清,三分貴,還有一分是為媚,世間難尋!
慕流毓握著酒杯的手愈來愈緊,他很不喜歡驀然看向尹寧潛的眼,仿佛這繁華三千,她只見得他一人似得,她先前就認識這個京師第一公子嗎?
尹寧潛本人也稍有些詫異,他自問從未見過這位美人,可是她的眼卻似含了無聲話語,仿佛欲語還休無盡時,這到底怎么回事?慢慢低了頭,尹大公子無意成為他人的焦點。
驀然知道自己的眼是放肆的,可是她裝不出淡然。從小到大,她便與大哥最為親昵,她可以忽視很多東西,卻獨無法忽視哥哥,她打量又如何?她無禮又怎樣?她本就要引起哥哥的注意,如果她的身份只是慕流毓的侍妾,如何接近哥哥,探聽府中情況呢?她現在眼中的是真情,她毫不作偽,她覺得哥哥瘦了,卻更為出挑俊美了,但她呢?
驀然看向哥哥的那一眼,恍惚間,已是白駒過隙,百年之身,她再不是那個站立頂端的東府貴女了。
“梓幽,過來!”這一聲隱含著命令,在這鴉雀無聲的園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剛剛全部沉浸在驀然的純粹中的人兒,心中全部泛起了奇怪,這個名字太過熟悉,夜氏梓幽,天下第一名妓,早就聽說落于璃王之手,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如今見了她,心中皆奇,她怎會是如此之人。夜梓幽的美不消說,大家都是知道的。但為何如此純粹,高華,這讓人無法置信,再看她舉步間,并不妖麗,沒有柔到極致的水蛇錯步,但環佩輕搖,帶著魔性,讓人移不開目,看來這名“妖姬”不尋常!
驀然剛剛走近,正準備按規制施禮,可還沒伏低身子,就被步至中間的男子納入懷中,一時間眾人唏噓,好一對金童玉女!
他們互相對視,眼中只有對方,郎情妾意。
璃王之美,灼灼有輝光,流盼發姿媚!
梓幽之絕,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如今整個園子,除了這二人,再無顏色!
席間幾人,手捏酒杯,笑地別有深意!
這樣一對璧人,若是拆散起來應也極有意思吧!
天地懵然,驀然的鼻尖只縈繞著屬于璃王的暖香,這個人已是她的良人,不管他們最初是以什么方式走到一起,總之現在這個男人闖進了她的生活,纏住了她,擁緊了她。他們兩人的對視中,驀然看到的是這個少年關切的眼,他是知道自己不想跪,所以才特意來扶了自己吧。
又想起這名男子每夜的溫柔繾綣,心便在這一刻溫熱了起來,驀然柔柔地將自己的身體倚上了慕流毓,讓他挽著自己,慢慢步上正前座位。
所有人的驚呼都被壓在口中,他們望著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她占據的位置太過重要了,那本該是屬于璃王妃的,縱然這個璃王只是個質子,可他始終是王室貴胄,現在他正妃的位置卻讓一個妓子坐了,這表達了什么?貴客們又開始重新打量起主座上的絕色佳人,她到底給璃王灌了什么迷湯?
慕流毓只淺笑著,摟著他的懷中人,他的瞳眸深邃奧然,屬于驀然的清雅芬芳讓他也要沉醉,底下人的一切癡迷都讓他的胸口灼熱無比,那一抹嬌嬈或許只能存在這么一刻了。
“好了,大家都愣著做什么,不必拘束,小王向來是隨意慣了的!”慕流毓的另一只手輕輕一擺,笑地張揚。
驀然有些不適,那個男子摟地她極緊,讓她半分動彈不得,只能窩在他的心口,可她的心里實在不愿,這里畢竟是大庭廣眾。
尹寧潛見上座女子那副柔若無骨的模樣,他心中一嘆,果然是環彩閣中培養出來的女子,若是驀然……
想起自己的妹妹,雅致公子的唇角不由浮起最真心的笑容,他和驀然之間除了兄妹情,更有友誼,他一直最疼愛她。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什么是讓他尹寧潛真心攸護的,那大概就只有妹妹了。這個妹妹總是讓人自豪,她是天下第一貴女,出得人前,一定大方井然,絕不會如這個夜梓幽這般柔媚妖情。
這秋日宴上的大部分望族子弟,驀然全部認識,她掃了一遍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兄長的身上,兄長的身后站著兩個人,一是云升,二為綠珠。
看到綠珠,驀然的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為何她會跟著大哥?
十四歲的綠珠一直是驀然的貼身丫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可以說基本形影不離,現在尹驀然入宮為后,怎會不帶綠珠?如果那個尹驀然是假,怕被綠珠看出馬腳,那她可以有許多處置的辦法、為何?為何她的處置辦法和自己當日打算的那么像?那日護國寺里,自己就是這樣想的,怕將綠珠一個人留在相府會受欺負,便打算了將綠珠送到大哥身邊。那么,這個“巧合”到底怎么回事?
底下的推杯換盞撼動不了驀然半分,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她知道她要做的事很大、很大。憑她如今的身份實在難以達到,這需要一步又一步慢慢來,她不過一個青樓女子,如何可以接近那建章宮中的皇后。她今日要做的只是觀察,探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