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娘……
只要有娘在,他受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再不愿意學,他都能堅持!
只要娘高興……
只要娘的身體能好起來……
穿出樹林外邊,少年警覺的四處打量,見沒人,他落下身形,撣了撣身上的褶皺和灰塵,草葉,他揚起燦爛的笑臉,然后,背著小竹樓,快步往家的方向跑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少年人還在院子外,就聽他甜甜的喊道:“娘……”
一陣哀怨,低回的琴聲,從房間里傳出來: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滿腔的無奈,聲聲的哀怨嘆息,順著手指的撥動,從窗戶飄出來。
“娘……”少年再喊一聲。娘經常沉浸在十四五年前的那段歲月。
近幾年才知道,她出生前,娘對某個人的思念竟然是那么深。
琴聲,戛然而至。
“清幽……回來了?”一個慈愛的,溫柔的,但是有些無力的聲音,從房間里飄出來。
“娘……我回來了……”少年說道,“娘……我換衣服……馬上來看您……”
“好……去吧……”
付風也尾隨回到小院里,他信步走進陸云娘的房間。
“剛剛熬的藥,你喝了嗎?”付風關心的問。
“嗯……”陸云娘滿懷歉意,“付大哥……麻煩你了……”陸云娘撫著琴架站起來,回到床榻上,那步履有些蹣跚不穩。
“要不……我扶你到外邊曬曬太陽吧?”付風擔心的看著陸云娘越來越孱弱的背影,擔心的建議道。
“明天吧……明天吧……今天累了……”陸云娘靠在床榻上,望著門口的方向。一會兒,她的清幽會來看她的。
她的清幽啊!
“娘……”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我進來嘍……”
門一開,先飄進來一股清新的春風,然后是一個穿著鵝黃布的衣少女。
雖然是粗布衣衫,但是絲毫無損她的內在神韻。
她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
少女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張臉,秀麗絕俗。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原來,“他”竟然是個“她”。
美少年竟然是個俏紅顏!
她目光在娘和師傅的臉上轉了幾轉。然后信步走進來。
“娘……”
“清幽……回來了……”
“是,娘……我又采了一些藥……等我品嘗后,沒問題,就給您熬上……”
“娘不是說了嗎……不許你再上山采藥……更不許你嘗藥……那是有生命危險的……”
“娘……”清幽嬌嗔的拉長聲音,“您太謹慎了……我不是亂嘗的……我是照著醫書看,然后再嘗……不會有問題的……”
不嘗,怎么能知道藥效呢?
為了娘,就是因為嘗藥喪命,陸清幽也心甘。
為了不讓娘在嘗藥這件事上,糾纏不清,陸清幽說道,“娘……我給您談一支曲子,是我上山采藥的時候突然興起,胡亂譜的曲,您聽聽,看我有進步沒有……”
不等陸云娘再說什么,陸清幽已在琴架邊坐下,素指輕撥,淙淙的琴聲,像潺潺的溪水一樣,流淌出來,“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啊……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一覽眾山小……”
曲調悠揚大氣,蕩氣回腸,女人的身骨,男人的胸襟,聽后讓人信心百倍。
“啪……啪……”的鼓掌聲。付風大掌拍擊起來。
“好……好……清幽真的是越來越有進步了……云娘……你看呢?”付風臉上仰著欣慰的笑意。
陸云娘沒說什么夸獎的話,但是,她眉梢,眼角,也掛上了自豪,驕傲的笑容,那笑意,直達眼底,再到心底。
她的女兒,要比她心胸開闊,要比她豁達啊!
陸云娘見自己的女兒,進步如此之快,心,放下了!
在她歸去之后,她的女兒也能獨自過活!
夕陽就要落山。
在這遠離京城的小鎮上,恬淡的氣息四處彌漫。
幾朵調皮的云朵,圍攏在夕陽周圍,久久不愿散去……
“開飯嘍……”小青愉快的聲音在寧靜的院落里響起。
陸老爺去世后,陸家收回了一些土地。陸云娘交給二柱打理。一半兒繼續出租,一半兒自己耕種,如今,陸家的日子也算不錯。
二柱和小青已經與陸云娘融為一家人。
“來了……青嬸嬸……”陸清幽脆生生的,嬌媚的聲音響起來。
“二柱叔叔回來了嗎?”
“不用等他……這陣兒正是在田里干活的好時辰,不冷不熱的……我們先吃……”小青麻利的擺飯菜擺到桌上。
付風撫著陸云娘走出來。她身穿深綠色粗布衣衫,容色清秀,雙眉修長,相貌甚美。要不是她的臉色憔悴蒼白,也是一個美人兒。
自從生完陸清幽以后,陸云娘的身體邊更加孱弱無力,有一段時間,臥病在床。多虧了大家的細心照料。“給二柱留些飯菜,放到鍋里熱著……”這么多年,多虧二柱和小青夫妻對她們母女的照顧,這個家,一直都是他們夫妻在撐著。
對他們,陸云娘一直心懷感恩,要是沒有他們,她拖著一副病懨懨的身子,和女兒清幽也許就露宿街頭!
“留了……留了……我們先吃吧……”小青爽快的說道。
她的小姐啊,都病成這幅樣子了,心里還裝著他們下人呢!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