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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死亡蓮華(五)

五點將至,晨曦初照,霧開始隨著時間散去,而山像含羞的少女,若隱若現。

盡管天亮,眾人也沒有一絲一點的愉悅。

真一面無表情的勘察著達爾的行李,四處翻看,尋找著什么。

“喂喂,你這樣不好吧?”雪璐看不下去,說道。

他沒有理會,只是突然間抬頭,神秘一笑,細聲問了一個問題——

“嘿,你們女生穿裙子有什么樣式?”

雪璐愣在原地,瞪著大眼睛,真想一個拖鞋飛過去啊。

“黃玲,天快亮了,我們也上去收拾一下東西吧。”

雪璐說罷已走向樓梯,黃玲還遲疑片刻,看向真一,只見他微微點頭,這才快步上樓。

大廳里一片寂靜,仿佛此時所有的東西都靜止了,只有夏蕓與真一兩人是超越時空限制,任意走動著。

“嘖嘖,天快亮了,兇手會不會已經跑了呢?”

真一說著,緩緩轉身。與其對望,身后一縷燦爛的陽光照耀著公館里里外外,連陰森角落都慢慢感覺到光的溫度。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夏蕓驚詫問。

“反正還有點時間,不如我們一起來推理推理案情吧。”真一冷笑道。

“我......我們?雪璐她們……”

“她們要收拾東西,無所謂啦,我說你聽,過會你給點提示......哎不對,給點建議就行了!”真一嘆了口氣搖搖頭。

夏蕓思考片刻后點點頭,很有道理地聽著,習慣性地撩了撩耳后的頭發。

真一暢言道——

“至今這么多命案,最初黃海毒鯊一案,我就覺得很奇怪,為什么先鯊她?我百思不得其解……”真一停頓很久,似乎在等她回答。

“為什么執著這個呢?難道和死亡的順序有關系?”夏蕓問。

“不知道,嘗試分析看看罷了,怎么?有頭緒?”真一胡扯般說。

“哦沒有,隨便問問。”夏蕓說。

“那我繼續,”真一頓了頓,拉長脖子,說得頭頭是道,“假設一下,被毒鯊的黃海,毋庸置疑是兇手放的dú藥。這兩天里他偽裝成高老板,觀察我們所有人的愛好、性格、穿著、習慣。這么愛吃甜點的黃海必定會掉落他的陷阱里,當然咯,他選定在今晚晚飯后......哎不對,是昨晚晚飯后,在收拾餐具的時間之內把dú放到冰箱的甜點里,然后銷聲匿跡,等待伏擊。

“晚飯后沒多久,黃海中dú身亡。兇手很聰明,甚至有些超越常人。黃海的死亡必定會掀起不少‘風浪’,他依靠這個‘風浪’,成功伏擊了在眾人最后面的司馬樺,用安眠噴霧迷暈他后,穿上他的衣服喬裝成他,用最快速度處理在后門......”

“怎么可能呢,兇手怎么可能確定最后面一定是阿樺呢?而且當時阿樺就緊抓著我的手!我會不知道?”夏蕓一語擊中這個假設的破綻。

“我不是說過了嘛,他前兩天已經觀察過我們的習慣與穿著,早就準備好了,如果沒猜錯,握你手的可是后來連鯊三人的兇手喔!”真一故作震驚。

“不會吧......”夏蕓驚詫地捂住嘴。

“當然,這個假設還沒完。”真一繼續說,“兇手偽裝成司馬樺后,就算是成功潛入的第一步。隨后當我們去找高老板的時候,他是轉折點,他把我們主動引到了真正高老板死亡的地方,他在我們白天上山時提前布置好這一切。為的就是讓我們確信兇手就在我們之外。”

“這樣做的話,不是會把矛頭指向自己嗎?這樣潛入不是沒有作用了嗎?”

“一本書里有一句話:人之所以放棄即得利益,都是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

“沒錯,他根本不用擔心這一點,因為他這個角色根本就活不過幾個小時。在他的計劃里,司馬樺這個角色僅僅只是個過度。他也早就準備好下一個角色,因此,他必須殺掉司馬樺來轉移身份。

“時機就在你們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兇手只需要把服飾胡亂丟行李箱,給人一種像是在匆忙收拾東西的錯覺,接著把迷暈的司馬樺拖出,靠在門邊,完成害刂喉就行了,最后就是在走廊完成他的疑似上吊般的駭人情景。當中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要把達爾調包。兇手完全可以利用司馬樺的身份潛入,用安眠把他迷暈藏好,偽裝成他。這三天里,兇手早知道你們行李里有多少東西,你是畫畫的,工具當然多的數不勝數。達爾也就那幾本書,所以達爾很可能會是最早出來的一個,優先解決他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時間去完成這一系列過程。”

“達爾的案子怎么說?后來我們可是碰都沒有碰過他。”夏蕓繼續抓住重點提問。

“一開始,我是認為達爾上廁所途中被從后門突襲的兇手抓了出去強鯊。但當我聞到達爾口中有刺激性氣味和甜味時就恍然大悟,配合上達爾后腦勺的傷痕也就有了我接下來的假想。

“剛剛說過,兇手利用司馬樺的身份潛入他房間迷暈并偽裝他,后來他與我們樹敵,孤立自己,其實后面很好解釋。兇手事先把迷暈的達爾從他的窗口扔下去,二樓雖不高,也足夠讓他頭破血流繼續昏過去,后面兇手只需要光明正大地從后門走出去就可以了,用來分shī的砍柴刀也就放在后門邊,沿著公館的墻壁很快能找到倒在地上的達爾。最后的就更簡單了,碎shī后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分別綁住,再用繩鉤從外面爬上二樓,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窗戶上,這樣就完成了他的一系列表演秀。”

“真了不起,但我還是不明白,你說兇手在外面用繩鉤爬上二樓,外面霧這么大,他怎么能夠如此準確的鉤中窗戶呢?”夏蕓一針見血。

“對,確實霧很大,他不可能鉤中,就算鉤中了,當時寂靜的環境下,這種細微的聲音一定會讓我們聽到。”真一頓了頓,繼續說,“所以兇手一早就做好了這個繩索,在他收拾東西下來之前,只要沿著墻壁走肯定能找到自己落下的繩索。怎么樣?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確實挺有道理的,不愧是偵探。”夏蕓微微一笑,繼續問,“那你猜,他現在在哪里?”

“還用猜嗎?”

真一一抹輕笑著在等待她的回答,而夏蕓則低著頭,沒有說話,沒有任何表態,邪魅地咧著嘴,猶如從地獄撲來的一只猛獸。

“什么意思?”

“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真一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夏蕓。

雪璐與黃玲不合時宜地收拾完東西下樓,左右各一大袋。

“走吧,我們去門口。”雪璐說著走上前。

真一擋在了她的面前,頭也不回,只用單手攔住她倆的去路,眼神堅定地望向前方的夏蕓,沒有理會身后的兩人,繼續說道——

“我的推理已經結束了,你真的不用補充點什么?夏蕓小姐……噢不,應該叫鯊手先生,對吧!”

此話一出,身后兩人一怔,伸出去的腳連忙縮了回來。

“她,她是鯊手?”雪璐不敢相信地問。

“不可能,她每次命案都與我們一起啊,都在我們視野了,怎么可能……”黃玲也開始分析起來。

“對,你說得沒錯。”真一臉上一抹輕笑。

“那你怎么還……”

“你們看到的只是他的這個角色,而不是他的本人。”真一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你也差不多該現出原型了吧?”

夏蕓突然陰笑起來,這詭異笑容絕不是女生可以做出來的,令人背脊深寒。她慢慢地從脖子上扯開了偽裝的“面具”,露出一張年近30中年男子的臉,最引人注意的是下顎的一道傷痕,不是鞭傷,也不是槍的擦傷,像是刀,一把極其鋒利的刀。

“我這輩子也沒想到,竟然還會有活人看到我真臉。他說得對,確實有點小看你了,小鬼……”他獨自一人喃喃著。

“請問怎么稱呼呢?”真一對面兇手還在說著客氣話,雪璐黃玲兩人緊張地一人一邊揪住真一的胳膊死活不放。

“喜怒哀樂中的哀者,葉冥。”

“喜怒哀樂?”

“我的模仿秀實行了兩百多次,你是第一個看穿這個計謀的人,你是從什么時候發現我的?”顯然對方不想談私事,主動轉移話題,真一也沒有逼問,順著他的問題回答。

“剛剛啊。”

葉冥淚流滿面,實話也不能這么說出口的吧?

“之前的推測,我一直缺少一個證據去支撐,后來從他們的尸體口中檢測到的安眠藥物一致,我才確信了我的推測。”

“什么推測?”黃玲疑惑地問。

“一個鯊手精心設置的鯊人偽裝秀。”真一微微一笑。

“你的鯊人順序也是有講究的,雪璐、黃海身材苗條,你偽裝很困難,所以你必須要用她倆其中一個作為計劃的開端。司馬樺稍瘦,與你本體差不多,所以易容很輕松。達爾與夏蕓都稍顯胖,偽裝來也容易。黃玲因為身材嬌小,就更別說了。而我警戒性太強,讓你毫無機會下手。

“簡單來說,你利用黃海的死引起的風浪,伏擊了性格最懦弱的、出大事必定會站在最后一個的司馬樺,再用司馬樺的身份去揭發高老板的shī體,讓我們把所有的目光都注視在他,這個角色身上。后來,運用司馬樺的身份,進入達爾的房間將他迷暈,為后面的劇本做準備。接下來就是司馬樺的死,當我們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他身上時,卻被慘遭鯊害,必定會影響我們的思維邏輯,也正因此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偽裝。最后讓達爾的死來讓我們確信,兇手一定是我們以外的人。同時也用騷動,伏擊了夏蕓,現在她估計還在這棟公館里睡著懶覺吧。”

身后兩人的手抓得更緊,好像內心不能接受,一起恐慌地盯著前方的這個身穿長裙、毫無表情的男人。

真一無奈之間回望了兩個眼神——“你們夠了,快放手,要斷了。”

“嗯,畢竟我還沒有舍棄這個角色。”葉冥沒有表情地回答,“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我的破綻在哪里?”

“你很著急嗎?”真一不解,繼續補充說,“雖然和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我還是看出了一些他們的習慣,比如達爾在緊張的時候會不停地吞唾沫,但在司馬樺死之后,他與我的談話沒有一次明顯的吞唾沫,反而說得很流暢。”

“就這一點嗎?”葉冥表示不屑,這顯然不是主要的問題之一。

“人在做,天在看。”真一走上前幾步,從包中拿起一個本子,繼續道,“你偽裝達爾時,很習慣性地用右手在他的日記本上寫字是吧,有一點,你是不知道的。其實達爾是個左撇子,是最近才改成的右手。因此日記本上的字有很大變化,特別是這個橫彎勾,左手寫和右手寫有明顯的差別,因為右手還不適應,右手寫的這個筆畫會很潦草,但你所寫的,我只能說是完美,完美過頭了。”

“是字嗎?”顯然葉冥還是不滿意。

“別緊張,還有一個證據在你身上呢。”真一指了指他的裙子。

“哪里有問題?”

“就是這咖啡色格子的裙子。”真一輕笑一聲,接著說,“夏蕓的裙子是量身定做的,全世界只有這一件,你要偽裝她,穿她的衣服必定不合適,只能選相差不遠是一條咖啡色的格子普通裙。你肯定不知道女生裙子的種類,看到是相同顏色,相同紋理,你就用上了,對吧?”

“然后?”

“雪璐,你去把你的裙子拿出來給他看一下。”真一回頭說道。

雪璐真想一個巴掌揮過去,拿誰的不好,為什么偏要拿我的,心里那個尷尬啊!

她雖然很不情愿,還是照做了,畢竟說到裙子她確實多到可以拿去做服裝秀了。黃玲也來幫忙擺了擺。真一賞心悅目,雪璐瞪了他一眼,后者連忙咳咳兩聲。

“正如你所看到的,這種是卷裙;旁邊的是工字百褶裙;再旁邊的是普通百褶裙。裙子的褶皺很多,與工字百褶裙區別很明顯。”真一說著,又指向他身穿的裙子,“夏蕓穿的是普通裙子,而你現在穿的就是折疊式裙子,這就是區別,也是你最致命的破綻。

“看同樣的東西,有的人可以看出差別,有些人卻看不出,越是關注內部,反而看不見整體。”

葉冥神情自若,突然間話題一轉,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樣看來,李洵和藍音的死也算值得的……”

真一一怔,瞳孔瞬間放大,內心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破土而出,怒問道:“你認識他們!?”

雪璐在背后默默地看著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緊張的他。

“我認不認識并不重要。我已經厭煩了這種鯊戮,謝謝你,小鬼頭,我終于解脫了。我原本在十四年前就已經sǐ了,活到現在,足夠了。”

葉冥說罷,外面突然冒出一團火光,一股劇烈的濃煙從打開的窗口猛襲而來。公館,著火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著火了?”雪璐下意識捂住口鼻,呼吸開始變得難受。

“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只是沒想到終結的人,會是你。”葉冥說。

“有什么事出去再說!”

真一想拽著他跑,但顯然葉冥預料到這一步,他脫下外衣,露出里面似鞭炮般的東西——炸弓單!眾人一愣,連忙讓步。

“你……”

“你們走吧,后門還沒有燒到,你們現在還有機會,再猶豫,可就一起上路了。”葉冥干咳的聲音淡淡地說著。

“你們先走,我后面跟上……”真一推著她倆出后門,雪璐死活不放手,淚水汪汪地看著真一,要說的話一大堆,不知所措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簡短的一句。

“不是說好了不放手嗎……”

“我不能對他見死不救,我不想再看到有人sǐ了!相信我!我很快會帶他離開!你們先走!去山下找警察和消防隊!”

兩人間簡單的對話,卻透視著超越友情般的信任。

雪璐緊握的手微微張開,只是一秒的時間,想再次握緊,人已經走遠了。

“你為什么要尋sǐ?”真一越發的冷靜。

天花板被燒得七零八落,火正在快速蔓延。葉冥不慌不忙,從口袋中抽出一根煙,伸長手,用地上的火焰點燃香煙,絲毫不怕把身上的炸弓單點燃,深吸一口,吐出的白色煙圈在這片黑色濃煙中鶴立雞群。

“因為一個約定。”葉冥說。

“要為此付出生命的約定嗎?”真一問。

“哪一個約定不是用生命去做賭注?”葉冥說。

“你的故事我們改天再談吧……”

天花板一塊火燒的紅木猛的砸了下來,真一見狀,連忙側翻避之,猛然間,側翻的落腳點處正好砸下了一塊火木板,千鈞一發之際,葉冥口中叼煙,一個翻滾落到他的身邊,真一猝不及防,葉冥一記側踹把他往后門的地方摔去,火苗蔓延極快,猛然在兩人間豎起了一道火墻。

“我一直在黑暗中徘徊,但我很慶幸曾經與你戰斗過……”在火焰中的身影若隱若現,葉冥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這是他最真實的笑容,“小鬼頭,你的路還很長,你還有屬于自己的未來!隨著你的意愿走下去吧!他們也會在彼岸為你加油吧。”

“葉冥!”真一咆哮聲中,已然想撲身火焰中救人,突然身后有一股單薄但拼盡全力的力量阻擾了。

是雪璐,雪璐拉著真一從后門飛快地逃脫火海,真一稍有遲疑的地望著她,她低著頭,不想直視,轉眼一看,好嘛,黃玲還在。

“不是叫你們去山下找救兵嗎?等著一起下鍋啊?”真一吼了一聲,隨即覺得自己似乎吼過頭了,轉過身,望著熊熊大火的火苗,一拳打在土地上,說,“對不起,謝謝。”

兩人搖搖頭,面面相覷。

“相信我!”雪璐回憶起這句話,她就是因為太相信真一了,在他眼里,沒有人會比他更看重生命,拼了自己的命,也會為了拯救他人,即使是連續鯊人十四年的鯊手。這一點她原本沒有確信,但剛剛真一魯莽迎火而上的舉動就充分證實了她的推測。

雪璐這樣的大小姐什么人沒見過,唯獨眼前的這個真一,不知為何,如此平淡的一個人會引起她莫大的關心。說帥又帥不到哪里去,說錢更是一大笑話,現在更是一個千古罪人般的落魄表情,但她堅信,他,不會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火勢大了,跑下山再說吧!”黃玲一語道破冷場。

幾人朝著下山的路逃跑之際,真一還在回望惡魔般的火苗吞噬整棟公館。

不料,突然間,真一飛快跑到兩人身后,護著她們,大喊一聲“趴下!”

兩人應聲趴下,身后的公館隨著一聲巨響,化為了灰燼,火苗猶如火山噴發般在躍動,爆炸帶來的猛烈沖擊波把三人推向了山的側面,一起掉入了山的最底端。

很快,幾人從朦朧中驚醒,摔滾下來被樹枝造成的擦傷四肢都是,幸好只是劃傷,傷勢不大,勉強能走。

三人互相攙扶著環繞四周,撥開一道又一道的粗干樹枝,沒走幾百米,赫然發現一棵鶴立雞群的樹。

這棵樹很小,最多也只有兩米,但樹葉顯然和四周的不同,綠嫩很多,還有一股濃烈的自然氣息,樹干的顏色也比其他的區別很大,光澤要更亮些,樹枝上還吊著不少福袋,像搖錢樹一樣。在被遮掩住的暗處,給人一種好像在發光般的錯覺。

“這,是什么鬼?”真一瞇瞇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不就是……”

“繆斯樹!”雪璐話還沒出口,黃玲這邊就嚷嚷起來了。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神樹?”真一擺出個臉癱的表情。

“好漂亮喔!”雪璐這邊已經樂在其中了。

黃玲更不用說,已經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紅包,好像早有預謀一樣。她把紅包放在兩手之間夾住,做拜神之勢,看她揚眉吐氣的樣子,真一苦笑一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了。

黃玲許愿后,想找個低點的樹枝掛起來,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忽然一個冷不丁的眼神襲來,真一知道該怎么做了,連忙上前,接過來還不忘開個玩笑。

“一頓飯,謝謝。”

“你信不信我踩扁你!”

“不敢不敢……”

雪璐也是有模有樣的拜了起來,起身掛上,笑容滿面,好像身上的傷痊愈了一樣。

“咦?真一你怎么不來試試?”雪璐問。

“我不信這些東西。”真一淡淡地說。

“信者有,不信者無。”雪璐說。

“如果這個能管用,十年前就不會是這個結果。”真一面無表情地說。

“十年前?”

“走吧,上面是上山的水泥路,我們去找塊空曠的地方,警方發現我們也容易。”真一轉移話題。

“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就告訴我吧!我會等的!”雪璐苦笑一聲,但話是來自內心的。

“總有一天……”真一低聲感嘆,“會水落石出的。”

警方與消防隊火速趕到,及時撲滅了大火。林文櫻見狀,很快推測出真一一行人可能的方位,不久就找到手拿樹枝揮舞的山下三人。

關于樹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提起。

黃玲只是一味和家里人說著黃海的逝去,還有在繆斯樹的許愿,繆斯樹的具體地方她自己也說不清,也不想去說,她想讓姐姐的靈魂在繆斯樹的庇佑下,在那個地方快快樂樂地生活,不讓一些無謂的人去打擾,僅此而已。

雪璐也是閉口不談,因為她覺得這種神秘的事情,說出來估計就不靈了,人生有多少次這樣的事?機會千金難買,可不能用這機遇來做賭注。

神樹,大家都以為是在高山上鶴立雞群的一種大樹,但其實正相反,它就在我們腳下,我們平常看不到的地方,人們常說的“機會”往往就會像這樣錯過了吧。它在暗處不起眼的地方依舊生長得青翠欲滴,這貌似與希臘神話中繆斯女神的些許故事相反,但給人的感覺還是很勵志。真一,他能回想到的,只是這種感覺。他的心思全在葉冥身上,這個可能知道一切的男人,他的自鯊仿佛線索自毀,毀的是那樣的突然,那樣的令人心寒。

神話有它的傳說,樹有它的故事,人也有各自的背景。

這一夜,風平浪靜,一棟不知名的大廈樓頂上,一個手擺弄著撲克牌的人,他回想著一個故事——一個人的背景:

那是一對幸福的情侶,他們計劃在兩年內結婚。不料經濟危機突發,導致男人欠債、女人失業,之前憧憬的一切仿佛都是幻境,一瞬間,從天堂掉落地獄,直至深淵。

很多人會認為“愛”是爆發潛能與希望的一種無形的力量,但對眼前這對情侶來說,力量太單薄了,雖然他們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更別說只是一場經濟危機,但是,有些人是人,更多的已經物是人非。

這個男人與一個富豪水火不容,他們是從小的宿敵,也是一生的宿敵。富豪誓sǐ要把男人踩在腳下蹂躪,他要搶走他的女人,不惜一切代價。于是,富豪買通了高禾刂貸,以亻責主的名義誘騙出孤身一人的她,實施了強jiān及毆打。已被玷污的她沒有臉再回去面對她的男朋友,她發誓,就算下地獄也要拿他們當墊背!

當男人知道這一切后,已經太晚了,那是他們最后的一次面對面。女人帶著汽油來到富豪的公寓,打算在此地與富豪同歸于盡,但是富豪太聰明了,他很早就動身潛逃,在公寓里的,那不過是他的替身。火勢在蔓延,男人姍姍來遲,女人也不能脫離火海,兩人猶如牛郎織女,對“河”相望。

“為什么不找我商量!?為什么……”

“對不起,我沒有臉去面對你,我只有和他同歸于盡!但可惜被他逃了……”

“你現在別動,我馬上來救你,你往沒火的地方走……快!”

“你別過來!沒用的,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葉冥,你是我最愛最愛的男人,答應我,鯊了那畜生!為我報仇!”

“……玲瓏!”

在那之后,男人開始了他的暗鯊之旅,但是富豪利用金錢雇來的保鏢與保護科技太過先進,沒有給男人一絲一毫的機會,他能想到的各種形式暗鯊、甚至采取與他女人同樣方法的同歸于盡,也無濟于事,可悲的是,自己還被人救了回來。他絕望了,別說鯊富豪,就連富豪一根毛發都碰不到,他怒斥著這個世界的不公,討厭這樣一事無成的自己。男人回到自己家里,倒滿汽油,跪在地上,打火機上微弱的光照在他落魄的臉上,這是他覺得過得最平靜的一個夜晚。

“你應該按照玲瓏的話去做,才是你要走的路。”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耳邊。

男人抬頭看了一眼,一個身穿黑衣斗篷的人,帶著小丑面具,看不見臉,但對于將sǐ之人,sǐ前多個人來問候,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我還能做些什么?我試過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試過幾次?一次?兩次、還是三次?問題是你不能放棄!玲瓏一直都在你身邊,沒離開過你,她在你腦中已留下很多回憶,你要為她生存下去知不知道?”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對吧,我來教你鯊人,等鯊了你要鯊的人之后,如果對人生沒有目標,就來我這里吧,幫我鯊人,怎么樣?”

男人答應了,結果也顯而易見,富豪死了,一刀命中頸動脈,在他還有知覺的時候,直接把他的臉捅成了“馬蜂窩”,棄shī在酒店客房里。

男人的領悟度超乎神秘人的想象,只演示過一遍,他就能模仿得毫無二致,真是天賦異稟。

接下來的日子,男子答應當他的鯊手,但是有一個條件——

“只要有人捉到我,我會自鯊。”

神秘人欣慰接受,男人決心已定,話自不必多說。因為他是一個盡責的人,也是一個前進不會回頭的人,他不會隨意作案留下致命線索讓自己結束生命。他還有恩于自己,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一天,如此有暗鯊天賦的手下被捉,那么試探下眼前對手的實力也不差,所以這個條件在神秘人看來是兩全其美。

一鯊就是十四年,枯燥無味的鯊戮令男人感到厭倦,但他并不能停手,因為他知道,富豪sǐ亡前,他的生命還屬于自己,鯊sǐ富豪后,就等于把這剩下的半條命給了神秘人。為了防止這種厭倦的情緒阻礙自己的行動,他開始尋找一些小把戲來找回自己的興趣,例如偽裝。

六年前,發生了“史上最強一次恐忄布襲擊”,一所中學5000多名師生僅僅一人生還。五個神秘人中途加入,那是葉冥第一次看見真一,但真一當時昏迷狀態,對此毫無印象也屬正常。

只是沒想到,時隔六年后,會以這樣的身份再次相遇。自己拯救過的人六年后來阻止了自己的罪孽,雖然算不上熟悉,但也是看著真一成長的其中一人。或許對葉冥來說,這是幸運的。

時間只有前進,不可能倒退。

遠方高層建筑的激光燈不停地來回照耀,激光光束滑過他漆黑的全身,千穿百孔。

他擺弄著自己的撲克,燈光閃過他平淡的嘴角。突然,仿佛變魔術一般,手上一副手牌剎那間就剩下四張,再合攏再開牌,只有一張——“紅桃A”。

“哀者,愿你在天堂與心愛的人幸福快樂!”

轉瞬,他輕輕地一揮袖,紅桃A隨風飄蕩,在繁華喧鬧的街道上空,緩緩墜落。

“噢,是地獄才對。”

一個星期后,眾人的生活回歸日常。真一遵循約定,兩個星期時限未到,還是要繼續當雪璐的保鏢。

這一天真一來得很早,他買了早餐和水,還有一瓶清潔劑,走上了雪璐的公司大廈。

雪璐今天也很早,她走出電梯間,步向辦公室,在走廊途中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透過玻璃窗,她看到真一與清潔的大媽在聊著什么。

“阿姨,清潔劑我幫你買回來了。”真一說。

“噢,真是謝謝你啊,我給回錢你吧,這些費用都是公司給的。來,給。”阿姨遞上錢。

“不用不用,這就是雪大小姐用公司費用買噠。先別說這個,來,這是早餐,不介意我們一起吃吧?好久沒吃過腸粉了。”真一拿出早餐,說。

“這可不……”阿姨連忙謝過。

“不用客氣。”真一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已經遞過早餐,微微一笑。

阿姨不敢怠慢,兩人間就坐著走廊里,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

雪璐驚詫,一直生活在高層的她,可從來沒見過,清潔阿姨也有如此燦爛的笑容。在她的人生路途中,能放下身子,與之談笑風生的,真一是第一個。她看著這般情景,心里突然涌現出一股暖流。

她走向前,阿姨臉色一變,不知所措地差點把早餐丟了。真一示意她冷靜。

“哎,雪大小姐,來得正好,預料到你來了,怎么樣?早餐要不要一起吃?”真一微笑道。

“笨啊,大小姐怎么能坐地上呢!”阿姨以為自己說話很小聲,其實并沒有。

“好啊!一起吃吧!”雪璐也沒有任何顧忌,露出燦爛的微笑,接過早餐也坐到了地上,“哎,你們剛剛聊什么來著這么好笑?”

“你想聽啊?”

“當然啦……”

“不告訴你......”

真雪兩人這樣一唱一和,阿姨也沒了法子。三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一頓早餐,如此安詳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也正因為短暫,才懂得珍惜。

回歸平靜的一個月后,另一團暗霧正悄然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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