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長夜

墨云更低，雨未停，冰雹在泄。

電光不疲，幻如地球現代都市重金屬舞池里鋒利的激光宣泄著刺目瘆人的森戾。驚雷無倦，咆哮著引領暗夜森林里林林種種的生靈演繹一場絕命癲狂的搖滾。

漫漫飛紅里嘶吼無度，高音低音、真音假音、滑音顫音，數不盡的聲線交織纏繞，牽人入畫。慘烈！仿佛置身光影扭曲時空錯亂顯露人世間地獄磨輪的腥紅世界，血肉成泥骨作砂！

曾趣說，獸潮才是細數暗夜森林魔獸數量的最佳時機。只是，此時于暗夜森林的人們只怕已經沒有了那顆‘數字之心’，而更多的是于這場絕命的搖滾中‘從善如流’的癲狂，伴隨著的，應是有生以來最具搖滾意識的極致高音，及至掙扎。本能的掙扎，不為想象中那所謂的‘希望’，而是僅于軀體的本能掙扎。

“啊??????”

“啊！”

奮力逼退兩頭五階魔獸堪堪置下倒數第二枚陣旗的秦剛忽然發現‘小心’這兩個字實在太長，刺角羚忽然間提速轉向的速度之快直如閃電，秦剛只來得及朝著衛離的方向急速呼喝一聲。快，真快！六階的刺角羚已然直面衛離。要知道，衛離先前的傷勢最為嚴重，根本沒有得到很好的恢復，如今對上刺角羚結果實在令人擔憂。兩人之間，隔著正斗成一團的三頭大體型的魔獸，秦剛想要換位根本來不及。

坐騎幽冥虎勉強拖住兩頭同階魔獸，而剛剛逼退的劍背魔蜥、銀嘴鴉又緊纏了過來，一上一下陸空結合，仿佛心有靈犀將秦剛拖住，令他更是無從相助于衛離。無力去協助，又沒能及時布下陣法加以掩護，以現如今衛離的身體狀態，如若不退避，面對六階刺角羚的沖擊就算翹幸不殞也將是極其嚴重的創傷。就差最后一枚陣旗！一種無力感讓秦剛心中滿是苦澀。然而，再如何也得做出抉擇，秦剛一咬牙，身形朝著坐騎幽冥虎的后側移動。

“喝！”

清剿低階獸群，剛剛力劈一頭四階巔峰魔獸的衛離不曾稍作喘息，怒叱一聲，手中的長劍光華再起，全力綻放著迎向刺角羚。蒼白的臉色更顯冷厲，她沒有退避，也不能退，卻用的是群擊的劍技。

很難說得清楚是不是狂暴的天劫刺激了這些魔獸的靈性，盡管刺角羚那六階的氣息顯露無遺，然而這附近的魔獸似乎都能明白刺角羚是素食魔獸而非肉食魔獸，而今，這刺角羚真就成了領頭羊。衛離一旦退避，無異于將身后的地帶拱手相讓于獸群，在蓋地般涌動的獸群中根本不可能布陣啟陣，則先前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而之后再想奪回失地，于這如洪的獸潮中實是癡人說夢。

依舊是群擊劍技浮影彌砂劍。劍光星碎若砂如霧層疊而起，卻在某一刻恍若沙塵暴般朝著刺角羚狂卷而去。

猛然暴卷而來遮目的劍霧，刺角羚的身形雖略顯遲疑卻未曾停頓，張嘴間，一口丹氣直沖劍霧。沒錯，是丹氣，雖然象征為丹氣的銀白色光暈稍顯清淡，顯然是妖丹初成，確是丹氣無疑。一般來說，魔獸要凝聚妖丹至少也要在七階以后，然而眼前的刺角羚就算溢滿而算也就六階中期。以六階中期便能凝成妖丹，真不知道這刺角羚有著怎樣的運氣。

丹氣，類似于人類修士的靈力外放攻擊，盡管刺角羚妖丹初成丹氣仍弱，卻也削弱了劍技對它的攻擊力。丹氣開道，標準羚羊類魔獸騰躍行進的方式，流線的形體，纖長的兩只前足直伸，頭低抵足，雙足及刺角最大限度的保護著耳、眼、鼻、喉，仿佛利箭直插劍霧。

叮叮叮???如銀鈴震蕩。碎星般的劍光中雖時有鮮紅濺落，卻沒能阻止甚至遲緩刺角羚。

使用群擊劍技，衛離自然不是想著能擊殺刺角羚，而是期望以盡可能的創傷嚇阻或遲緩其行進的速度，然而六階的刺角羚確實強悍，更有了妖丹的輔助，群擊劍技對其造成的傷害實在有限。見此，衛離心中暗嘆，只能選擇第二種可能，放任刺角羚，全力阻截其它魔獸的逼近。但愿秦剛能及時布陣啟陣，也希望阿茂回援能趕得及，否則??????

銀牙暗咬間，衛離的面容急劇變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嬌軀輕輕顫動，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就見那涌動著的碎星劍霧猛然間一分為三，凝成三道星龍，分襲向于刺角羚兩翼及后方的獸群。

星龍劍氣，是衛離目前修習的最強群攻劍技。其實，如果能將星龍劍氣修到高階，劍氣凝成的星龍猶如真龍現世，不但攻擊力倍增更能自主殺敵，那時，根本就不再有群擊、強擊這樣的分類。當然，劍技強大，施展起來要求自然也不低，凝聚星龍劍氣不但要求渾厚的靈力，更是需要擁有強大的魂識精神力的支持。如今的衛離不過剛剛入門，所凝聚的劍氣龍形虛幻狀態模糊，相對于星云劍氣攻擊力雖有提升，但是，于刺角羚這樣的高階魔獸還是構不成威脅，所以衛離并沒有第一時間凝聚星龍劍氣，然而隱隱中那一絲被鎖定的感覺逼迫著她不得不決定做這破釜沉舟的考慮。

同時凝聚三道星龍劍氣，這是衛離至修習以來都未曾嘗試過的，而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高估自己了，難怪劍技附注提示凝聚三道以上劍氣需要天丹期以上修為。一身靈力被抽空，靈海干枯，天丹運轉艱澀，龐大的壓力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識海枯竭，神魂直欲被撕裂，就連眼神都變得迷離了。

此刻，時間仿佛是那么的漫長，卻又出離的短暫。

“砰！”

瓷碎的聲音。衛離身體倒飛出去，一路咳血。

“轟隆隆???”

衛離的三道劍氣同時爆炸解體，劍星如煙花綻放，亦如流星雨覆蓋獸群。一時間，星雨迷離，腥紅入幻，蔓延著，迎合著明暗不定的電光，于這肢離破碎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長劍柱地，衛離半跪著，握劍的手指節的極致骨感演繹著力度，卻沒能站起身來。沒有頭巾束縛的長發隨風垂擺，早已染成腥黑的銀甲前襟已然碎裂。眉睫顫動間，迷幻著鮮紅了的眼白，腥紅唇艷，和著蒼白無血的面容，精致詮釋著一種別樣的慘烈。

“啊！”

秦剛怒吼，逼退銀嘴鴉堪堪躲過魔蜥毒舌，手中一截開山棍硬接劍背魔蜥長尾一擊，身形則趁機御力急速側移。

銀嘴鴉不肯罷休，鐵翅收展間急追而來，卻被忽然倒卷的一根虎尾攔截下來。于此，秦剛再也不顧其他，手急揚，最后一枚陣旗脫手而出。

秦剛能清晰感知到衛離的狀況，衛離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及時引動了一枚護體靈符，她現在連跪著的資格都沒有了。而如果不是衛離拼著重創，引爆三道劍氣滅殺獸群，秦剛這最后一枚陣旗根本沒有布置的意義。這一刻的時間，秦剛感覺是那么的長，能不能來得及，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概念。

然而，刺角羚顯然忽略了秦剛于時間的感覺，仿佛認定了衛離就是它的攔路石。前肢已然微微揚起，一旦后足蓄力一蹬，與衛離之間十五、六丈的距離不過翻眼之間。秦剛的心再次懸提起來。

“斬足！”

匆匆覦見正疾馳回奔的阿茂，秦剛急急大叫出聲。然而，盡管阿茂的速度不慢，且又身處刺角羚的后方，但是它們之間的距離畢竟不短，長刀畢竟是刀，并不長，不是槍，更不是箭。秦剛不敢多想，奮力騰身而起，而后，將手中半截棍棒砸了出去。

急追而來的阿茂雖然對人類語言用詞不甚通徹，卻也能明白其大致意思，于眼前的狀況更不是一無所覺。聽到秦剛的提示，沒有絲毫猶豫，全力將重刀甩了出去。

撕空裂響而來的半截棍棒顯然干擾了刺角羚，前肢已高高揚起，而其后足發力卻明顯慢了半拍，讓半截棍棒趁機殺到近前。

“噌噌！”

卻是刺角羚揚在空中的一雙前肢屈伸間兩連擊將半截棍棒擊飛了出去，此刻，誰能說刺角是它唯一的武器！好強的力道，很精準的目力，實在不愧是成就妖丹高階魔獸的存在。然而，畢竟是天丹修士的強力一砸，刺角羚一時被頓住，發力節奏被打亂，它要想再有動作還得重新蓄力。

“砰！”

刺角羚這滯頓卻是讓阿茂甩來的重刀趕上了時間點，重刀磕在了右后足肘下位置。的確是磕的，阿茂用刀的時間并不是很長，甩刀遠距離攻擊之下還不能自如控制成斬。刺角羚卻也被磕得一個趔趄，滯空的前肢急忙收勢回撤拄地，以穩住身形。

“喝！”

展開自身極限速度的阿茂及時殺到，雙目怒瞪，緊握的拳頭紫光瑩瑩，顯露無盡霸氣。

刺角羚根本來不及轉身調頭，后足猛地蹬地而起，卻是使出了猶如馬類魔獸般的天賦攻擊技能，蹬擊之技。

“轟！”

拳蹄對撞，狂暴的力量沖擊，轟鳴震蕩，一時將周圍的聲響都壓蓋了下去。

刺角羚利在體型巨大，噸位更重，而阿茂則階位更高，更是擁有著傳承可駕馭狂化后暴增的力量，實在是強強對決。

然而，刺角羚終究是應對倉促，又有阿茂高階氣息壓制的影響，更是之前一而再的發力受挫，銳氣不顯。轟鳴聲中，刺角羚幾乎被掀了個倒跟斗。

仿佛知道大勢已去，待得足落實地，刺角羚不敢稍有停留，轉身急速奔逃離去。

“起陣！”

秦剛帶著某種顫音的聲線穿越空間，緊接著一陣幻霧彌漫涌起。轉瞬間，猶如突如其來的空間轉換，亦如猛然斷電的搖滾場域，仿佛連時間都停滯了一般，出離的靜。

寂靜！恍惚間，讓秦剛感覺竟然是那樣的不真實，忍不住仰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凝望迷蒙的頭頂，暗想，外面的天，此時已經入夜了吧。

然而，這夜，會有多長，誰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