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暗夜百鬼行(十)

“老夫懇請小友，讓瑤兒跟隨左右。”

江奇直接一個趔趄！盡管他自己覺著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然而，眼下這事情之‘重’，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難道這北宮家主真的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江奇發覺實在不能跟一個‘老頭’講什么文字游戲。要知道，那可是‘跟隨’！而不是如他自己想象的‘送到’及類詞！跟隨啊！那可是你到哪她就到哪的意思，沒成過家，卻突然間要充當一個既當爹又當媽的角色，這怎么可能！這老頭還真不是人啊！江奇張了老半天嘴，卻愣是說不出聲音來。

“還請小友記住兩點，其一，瑤兒不得入朝堂、宗派、勢力；其二，每百年瑤兒都必須回一趟祖地。”

“啪！”，張了半天的嘴發不出聲音，卻忽然發現，這北宮家主又已經說了那么多的江奇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江奇狠狠地甩了甩頭，才總算相信自己回過了神來。

“那個···前輩，北宮一脈是曾經盛極一時的大家族，相信在大陸某處應該還有著傳承健在，或者，親信什么的，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糊涂！別說年代久遠老夫已無從知曉，就算知道，如今比丘北宮一脈已經被滅滿門，安知別處不是已經被人盯上，將瑤兒送過去，豈不是讓她去送死！怎么，就那么輕輕一下，就把自己的腦袋給拍沒了！”

“那個···小子修為低下，這不是想著人多力量大么···”

“人多力量大？比丘北宮一脈，族人連帶護衛近五千之眾，如今蕩然無存，人多有用么？！拿著陰老六的儲物袋在老夫面前顯擺，那陰老六有筑基后期吧，煉氣期就能滅了筑基后期，過幾天突破筑基，說不準就能滅了天丹期的了，如今這片地方也沒幾個元嬰修士，這樣的修為也足夠的了，不要太冒尖了，太冒尖了死得更快。”

什么？拿著陰老六的儲物袋顯擺？這是哪跟哪啊！這算是什么事啊！江奇一時目瞪口呆，這樣都能拿來說事？！厚黑！這老頭···不對，這老鬼絕對是厚黑！

“那個···前輩，瑤兒可是肩負使命···”

“糊涂！什么使命？現在是活命最要緊，命都要沒了還談什么使命？”

又是一個糊涂，嗆得江奇一時無言以對，一種被盯死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難道這老鬼吃定了自己！不對啊！這老鬼怎么知道陰老六？要知道，陰老六身死，魂魄被白無常收走的時候，這暗夜森林冥氣未曾聚集，他怎么知道陰老六？竟然還知道是筑基后期？就算是瑤兒的緣故，可瑤兒也不知道陰老六是筑基后期啊！怎么回事？

北宮家主知道這些并不是因為北宮瑤的緣故，而是此時就在北宮陣營一方，那道身著云騎鐵衛制式裝備的身影－－衛離。此前，白無常叫喧，而北宮家主都不曾現身，卻是在給衛離破除那道靈魂禁制。這靈魂禁制要破除可不簡單，既要懂得禁制，還要有足夠的修為。盡管得到了無溟子的禁制殘卷，知道了‘引雷入體’之法，但是雷電對陰魂鬼體來說，那是足以致命的東西，就算擁有雷源，沒有純熟的控雷之法，誰也不敢輕易嘗試。更何況，衛離身上這道禁制存在時間太過長久已仿若生根，要破除，也只有修行雷系功法的北宮家主才有足夠的把握。

破除這道靈魂禁制，無異于對衛離進行一次搜魂，衛離知道的事情，北宮家主自然也就全都知道了。通過衛離的記憶，目前云騎的狀況，他自然能猜到大概，就算是大陸的局勢他也能知道一二。正如江奇所想，北宮家主現身見他當然不是僅僅為了道一聲謝，確切的說，就是因為衛離身上的這道靈魂禁制。

衛離是衛紅衣一脈的血源，而在上古，北宮、衛家又是同根同源。有著這樣的因緣聯系，將北宮瑤托付給衛離自在情理之中，而在這如今元嬰修士匱乏的地界，以衛離天丹期的修為，安全上更能讓人放心。然而，衛離身上的那道靈魂禁制，在北宮家主的心里，它就是一根刺，盡管已經清除，卻也讓他心頭有了太多的想象，畢竟，他是一家之主，容不得他想法簡單、感情用事。江奇的出現，給了他選擇的可能。

北宮瑤口中的江奇無所不能，北宮家主自然不會去相信。然而，昏迷前將自己儲物袋的禁制解除交給北宮瑤，卻足見江奇的心思縝密，也讓他相信了江奇不會有加害北宮瑤之心。及見江奇，看見跟隨江奇而來的人猿阿茂，讓北宮家主對江奇有了直觀的認知。收服高階魔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已經身具靈性的高階魔獸，以江奇的修為，正常情況下，是無法收服六階巔峰的阿茂的，就連近身都不可能。阿茂身上并沒有控制禁制存在，但是，誰都看得出來江奇就是阿茂的風向標，讓人驚奇。北宮家主當然想象不到冥氣中江奇神識的強大，而江奇也確實沒有想過要在阿茂身上種下禁制，阿茂跟著他有著阿茂自己的原因。

不管怎么樣，阿茂的跟隨也證明江奇的實力。北宮家主與阿茂的先祖有舊不假，所以，他更能理解獲得阿茂認可的可貴。接下來的交談，也讓北宮家主明確了將北宮瑤托付給江奇的想法。

在江奇提到陰老六的時候，北宮家主也記起了衛離記憶中的陰老六，以及兩個衛氏家族－－鐵蘭衛家，比丘衛家。衛離并不是鐵蘭衛家的親血骨，以她身上這道禁制存在的時間來看，確有因為禁制而被遺棄的可能，而她的名字也讓人隱隱聯想到了比丘國南水離城衛家。衛離記憶中的陰老六提到了比丘南水離城衛家，而在江奇這里，陰老六是黑煞組織的暗組殺手。破除禁制耗去了太長的時間，北宮家主沒能與北宮瑤做詳細的對口，他并不知道，衛離記憶中的那個陰老六與江奇所說的陰老六，其實并不是同一個人。然而，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固然不少，但是，能在同一時間段巧合出現在這暗夜森林的概率太低。總之，陰差陽錯之下，這兩個陰老六在北宮家主這里就成了同一個人。被一個殺手拿來做身份掩飾，要說比丘衛家與黑煞組織沒有一點關系，北宮家主自然不會相信，盡管心中也隱隱猜測著比丘衛家與衛紅衣有著同源的可能。

透過比丘衛家，北宮家主的心里感覺到了隱憂，他不得不告誡江奇不能將北宮瑤交給北宮同源同脈的家族及親信。要讓北宮瑤擁有更好的活命機會，跟隨江奇，反而才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江奇自然沒有北宮家主想得多，在他想來比丘北宮也許只是個案，作為一個地球上過來的現代人，他當然能明白北宮家主所說的道理。江奇并不知道，此時于此的云騎衛士就是衛離，要不然他也許會多想一些。可是，北宮瑤的‘跟隨’意味著以后的他成了別人的‘后爹’，這樣的角色變化讓他極度的不適應。

北宮瑤如今已是比丘北宮一脈的獨苗，盡管北宮家主一再說保命存活就行，然而北宮瑤是比丘北宮唯一希望的事實又如何輕易抹殺得掉。就算北宮瑤的修煉功法不用江奇去發愁，可是修煉還需要資源，需要環境，甚至，需要時間。不入朝堂、宗派、勢力，那么，這些都得要江奇這個做‘爹’的自己去掙，去爭取。懶散慣了的江奇，想起這些，一時頭大如斗，深感極度的壓力山大。張了老半天嘴，江奇想要再說點什么的時候，天，卻黑了。

黑暗！突如其來，讓人仿佛身入虛無，失去了感官，沒有了神識。極致的黑暗，濃的化不開，猶如身陷重脂濃墨，無力掙扎。瞬間覆蓋的黑暗，讓江奇有一種重入輪回般的感覺，思緒，變得緩慢。

這一刻，時間仿佛變成一根橡皮筋，被拉長，延續，繃緊，成弦。冥冥虛無之中似有彈動，噌一聲響動，不在天外地底，而在人心湖之底、腦海極深之處波動蔓延。繃緊的橡皮筋如若被松開，弦變，收縮，回復。來不及思考，天，就亮了。

仿佛時空錯亂。江奇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這是哪里？江奇極限放開自己的神識、目力，極快掃了一遍周圍。江奇的神識回到了正常水平，除了能確定自己依然身處暗夜森林，其他的一無所知，就連方向都失了判斷。

冥氣散去了，之前如密喬灌叢、林立的陰兵冥將已經不知去向，沒有了蹤影。北宮瑤就站在江奇身邊，雖然站著卻雙目緊閉，仿佛沉睡。江奇俯身抱起北宮瑤，向著不遠處依舊盤坐未醒的阿茂走去。

那名云騎鐵衛呢？江奇怔住，再次放開神識，仔細搜索。沒有？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