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房門敞開一道小口，雪衣端著剛剛熬制好的湯藥輕步走來。

“藥熬好了。”雪衣將藥碗擱在桌上，一面對著歐陽辰露出淺淺的淡笑，一面伸手貼上姚瑤額頭試了下溫度。

嗯，不怎么燙了，看來藥效開始起作用了。

這樣想著，雪衣將姚瑤扶正，在頭下墊了個軟墊。將藥端至胸前，低頭輕輕吹了吹，等藥涼了些才捻決給姚瑤喂藥。

“無色無味？”歐陽辰盯著那碗深色的湯藥，深諳的眸光間閃爍著一點亮光。

雪衣捻決的動作一顫，遂而又恢復鎮定：“嗯，瑤兒她怕藥苦，我特意給藥里加了除味水，一點藥的味道也沒有。之前聽憐兒說，她每次喝藥都要鬧上好半天，喝完了還必須吃上一顆蜜餞才罷休。”

恰在此時睡夢中的姚瑤咂咂嘴，甚至還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唇，好像吃了什么美味一樣。

只在一瞬間歐陽辰就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臉色一下子變得暗沉，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來。

然而雪衣卻沒有注意到歐陽辰的異樣，看著姚瑤如同小孩子般的神情，不由輕笑道：“加了除味水后這藥就變得極淡，入口如同飲水般無色無味。但藥服用的次數多了，卻容易讓大腦產生幻覺，還以為自己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暗沉的眸色里閃過一到亮光，歐陽辰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也變得輕快些：“雪衣，你先下去吧，瑤兒的藥我來喂就行了。”

雪衣一怔，轉頭觸及到他眼眸深處流露出的幾許興奮的微光，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半個字。目光落到他微揚的嘴角，心里驟然就是一窒，感覺心里突然空落出一塊。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感覺到歐陽辰對姚瑤是不一樣的。他對她的寵溺，他對她的疼愛，他對她的關心，都是出于真心的。也許一開始他是將她作為一件為他所用的工具，可是漸漸已經不是了。何況她什么都不會，法術靈力弱得出奇，這樣的她又能為他做什么呢？

她是九陰之女，體質極寒。剛好……能夠克制辰師兄的熱毒。

腦海里忽然閃過青紗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上回聽時她沒有十分在意，現在想來心里竟有些噬痛。恍恍惚惚地起身離開，連跟歐陽辰說一聲都忘了，等她再次恢復神智時已經再次回到煉藥房。

看著鍋底的藥渣，她不禁流下眼淚，默默地哭了許久方才止住。她真的是把姚瑤當作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疼愛，即便知道她是辰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野丫頭。但是只要辰承認她是他妹妹，她便認她做妹妹。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啊！

等雪衣走后，歐陽辰忽然從儲藏戒中取出一個棕色的藥瓶，將藥瓶里的棕黑色粉末悉數倒入藥碗里。拿湯勺輕輕攪拌幾下，頓時一股濃厚的中藥味在房間里漫溢開。

姚瑤拱拱鼻子，小臉兒立刻皺成一團，扯過被子將整個人埋在被褥里。

看著她的頑皮的小模樣，歐陽辰眼里泛著暖暖的笑意。即使是被難聞的藥味熏著了，仍是不愿醒來，真是個貪睡的小豬。不過……

眸光一轉，大手一揚桌上的藥碗便飛至掌內，將姚瑤從被窩里拽出來，扼住她的下顎，湯藥便悉數灌入她口中。

苦澀的感覺立刻在口中漫溢，姚瑤本能的鎖住喉嚨不讓藥汁流進，可還是被藥汁嗆著了，止不住地咳嗽。姚瑤趁著咳嗽的時候，將口里的藥汁全部都吐了出來。

不期然地，歐陽辰被藥汁吐了一身，純白的內袍上一灘深黃色的藥漬分外惹眼。此時，他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陰沉得如同黑煞。隨手將藥碗重重地摔在桌上，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碗已四分五裂。

姚瑤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忽然又聽得這么一聲巨響，霎時睡意飛到九霄云外，心神歸位，靈臺清明，定睛瞧向聲音的發源處。

明明已經清醒了，可這一瞧，姚瑤卻寧愿自己仍是在睡夢中。因為來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歐陽辰！他不是在魔域，這會兒怎么在這兒？

躲閃的眼睛四下亂瞄，不想恰就看見歐陽辰身上的那灘污漬，配上他那俊美出奇的容顏，怎么看怎么不搭！

“噗！”一不小心笑出聲，立即就接收到他幾欲殺人的目光。捂住嘴還想再偷偷笑一會兒，可就在這同時她忽然想到貌似是自己的杰作……

笑容僵住了，訕訕地低著頭：“你的那件熾貍呢？”糟了！她原本是想問他怎么會來的，怎么變成問衣服了？雖然她確實好奇他為什么沒有穿那件大紅的。

聞言歐陽辰一愣，揚手一抬，那件火紅的外袍就飛至他手里。“有點熱。”歐陽辰不動聲色地輕聲低語，順手將熾貍遞至姚瑤面前，好看的鳳眼眨了眨，像是在說：你不是要看的？拿去啊！

姚瑤忍不住抽抽嘴角，她說怎么沒穿熾貍呢！原來是因為屋內太熱而脫了放在榻椅上了，上身就只著了見內袍，怪不得她在夢里沒有認出他！

夢里？誒？她什么時候夢見過他？明明是一白衣美男子！

突然姚瑤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小臉騰地變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歐陽辰瞥眼了姚瑤一眼，輕笑出聲：“在你還在睡的時候！”廢話！她睡的時候多了去了！她不是才醒的嘛！

姚瑤忽而驚恐忽而疑惑，總之坐立不安，總得在說些什么：“你為什么會來啊！”

“來看你。”清越的男音仿佛帶有魔音，像一片棉花糖般輕飄飄地落至姚瑤的耳朵，甜甜的，幾乎將她的心融化。

見姚瑤目光呆呆的，歐陽辰感到一陣好笑，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來看看你有沒有給我闖禍？有沒有乖乖的認真修煉？”

“沒有！”姚瑤下意識地搖頭，接著又猛點頭。一時間她也弄不清她到底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抬頭撞見他眼里毫不掩飾的笑意，她才知道她被他耍了。

于是她怒從心起，剛欲反駁，卻見他半瞇著眼睛，溫潤但不失威嚴：“嗯？真的沒有？”